第32章 ：被偷吃的蘿蔔
第三十二章：被偷吃的蘿蔔
......
“這裏的主人，好像不太歡迎我們。”新月站了起來，率先走進了黑色森林。
祝踏岚緊緊跟在她身後，和她一起進入了黑暗森林。
如果說巨木林裏沒有黑夜，那麽黑暗森林裏就是沒有白天。這裏的枝葉早已經被‘煞’能量徹底污染，遮天蔽日的枝葉茂盛地長在他們上方，連陽光都無法透過縫隙進入這裏，使得這裏一片幽暗，只有一些來歷不明的幽藍光芒照亮四周，讓他們不至于分不清道路。
他們沒有再遇上危險，這裏就像墓地一樣安靜得可怕。
為了保持最充沛的體力，面對随時可能出現的‘煞’，他們前進了一天後在一棵大樹下停了下來。
“你先休息。”祝踏岚看着新月疲憊的面容，說了這句話。也許是查探前路時太耗費精力，女精靈這時候看上去比平常更疲倦。
新月沒有客氣，‘嗯’了一聲就坐了下來，背靠着大樹，閉上眼睛開始休息。
這是他們這段時間養成的習慣——她睡上半夜，祝踏岚睡下半夜，當有人休息的時候，另一個就一定會牢牢地守在對方身邊。因為他們知道，在這個危機四伏的地方，他們少不了對方。
這一回，新月睡得比平時更沉，好像真的完全失去了意識。祝踏岚坐在她身邊，他燃起了一堆火，用來溫熱随身攜帶的酒。
美酒在古國文化的歷史裏，也是一顆璀璨的明珠，只要是古國男人，就沒有不會喝酒的，而且他們通常喝的都是烈酒。就像普通的古國男人一樣，祝踏岚也有嗜酒的壞習慣，只不過接任影蹤派後，為了保持一顆清醒的領導者頭腦，他一般都不會喝太多，而像現在這種危險的環境下，他是決不會碰一滴酒的。
只是這黑暗森林裏的氣溫很低，喝點烈酒能驅寒。
祝踏岚看着漸漸溫熱的美酒，身體似乎也溫暖了一些，然後他不知道想起了什麽，轉頭看了看新月。只見她正靠在大樹身上，有些瑟縮地抱着自己的雙臂，沉沉地昏睡着。
‘她好像有點不對勁’祝踏岚皺了皺眉，然後視線轉移到她的臉頰上，她蒼白的臉頰邊還印着幾顆淡灰色的黑點，那是進入黑暗森林之前，被那個球狀魔獸的血濺到的。
他想了想，然後取下溫熱的美酒喝了一口，古國秘方制作的美酒緩緩地湧進他的喉嚨，溫暖的感覺立刻順着他的身體伸延到四肢，把黑暗森林帶給他的寒冷祛除了。然後他脫下了治療師外袍，轉身輕輕披在了他的同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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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微的觸碰感似乎驚動了新月，她長長的精靈耳朵下意識抖了抖。祝踏岚見她臉色不對，趕緊拿過火堆裏的一根火把，湊到新月面前。
只見她蒼白的臉上布滿了冷汗，眉頭緊緊皺着，連嘴唇都從普通正常的粉紅變成了深紫，就像中了毒一樣詭異可怕。還沒等祝踏岚有反應，新月忽然像是被劇烈的寒風吹拂，冷得她緊緊地抓住了祝踏岚披在她身上的外袍。
“不.....絕不......”她發出了輕微的呓語聲，表情就像是忍耐着巨大的痛苦，整個人縮成了一團，“妄想......我絕不對你屈服......”
屈服？這是什麽意思？
祝踏岚皺着眉，正想叫醒她讓她脫離惡夢，但是她的表情又忽然變了，看上去好像有點......悲傷？
祝踏岚一愣，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他從來沒有見她有這種表情，就像從前的他沒見過她的畏懼，如果說她的畏懼是為了那個叫慕斯的男人，那麽她的悲傷呢？她的悲傷又是為了什麽？
但是這回新月沒有再說話，她只是忍耐着，保護性地抱緊了自己。
或許只是一個悲傷的噩夢？祝踏岚猶豫了一會，卻忽然發現她的眼角濕漉漉的，一滴滴晶瑩的液體順着她尖瘦的下巴，滴落在她冰冷的铠甲上。
她哭了嗎？
“新月、新月，醒醒。”祝踏岚終于再也忍不住，伸出雙手板正她的雙肩，他的手上一用力，沒多久，睡得深沉的新月漸漸睜開了迷蒙的雙眼。
她就這樣用悲傷而茫然的眼神看着他，區別于平常的冷漠和敏銳，就像一個普通而脆弱的女孩一樣，眼角的淚不停地湧下來。祝踏岚心裏一震，模糊的記憶似乎一瞬間回到了從前。
被噩夢驚醒的她，似乎總是特別的脆弱。
那一夜的璀璨星光下，她好像，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看着他。
‘她很美，對吧？輕吻她吧。’
那時因為‘煞’而壓抑的奇異感覺，在這時再一次被他溫習，而這一次，再也不需要壓制誰。
新月很快清醒了過來，寒風拂過她的臉頰，風幹的淚痕冰涼冰涼的，喉嚨裏還停留着哽咽的感覺，而祝踏岚就這樣一臉關切地看着她，這令新月感到很狼狽，她尴尬地轉過了頭去，沒有說什麽。
祝踏岚見她沒事，臉色也緩和了下來，他坐回了火堆邊，把溫熱的烈酒取下來，輕輕放在她面前：“也許你想喝點酒，溫暖冰冷的身體。”
他聰明地沒問發生了什麽事，而是當作什麽都沒發生，什麽也沒看到。
新月也并沒有多說什麽，伸手拿起酒，灌了自己兩口，冰冷麻木的軀體這才漸漸有了知覺。
誰也沒有說話，似乎都沉默地想着心事，火堆邊的氣氛沉默着，除了火堆發出的‘噼啪’聲外，其他的就如同這黑暗森林一般死寂。
新月注視着祝踏岚的側臉，他做得筆直，瘦長的身體充滿了警惕性，似乎當危險到來，他就能第一時間離開原地，然後扭斷敵人的脖子。而這樣作戰剛猛的一個人，卻又有着正直古板的思維，和對任何事都坦然的态度。
他是怎麽做到的呢？
“踏岚。”新月忽然叫他，然後問了他一個非常奇怪的問題，“你種過蘿蔔嗎？”
或許，這個絮叨的家夥能給她一個适合的答案。
祝踏岚驚訝地轉頭看她，雖然很詫異她會突然問他這種問題，但他還是老實回答了：“當然。”
“你的蘿蔔被兔子偷吃過嗎？”
祝踏岚莞爾一笑：“我想沒被兔子偷過蘿蔔的農民，大概還沒有出生吧。”東方大陸的兔子很大只——确切來說，是巨型，撞開堅固的籬笆、或者打倒田地守衛偷蘿蔔，那并不是特別難的事。
“那時候的你是怎麽做的？”
“......”祝踏岚并沒有回答，只是安靜地看着她。
“辛辛苦苦耕耘了那麽久，終于種出了漂亮的蘿蔔，我已經在幻想着它拔出來的時候有多大，是要用蒸還是要用炒，或者用煮的炸的更好吃，可是就在我要收獲它的時候，它沒了。”新月的表情很落寞，而祝踏岚相信，她沒有收獲的并不是只有蘿蔔而已。
這時，祝踏岚又想起了她曾經破碎過的理想。
他看着新月，神色很平靜：“耕耘确實是很辛苦的過程，但是一想到收獲時的甜美，就覺得這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可是突如其來的天災奪去了甜美的幻想，那時候該怎麽辦呢？耕耘時寄托的願望該怎麽辦呢？”
新月安靜地看着他，沒說話。
“我都懂的，”他笑了笑，比平日裏嚴肅沉穩的樣子要好看，要年輕得多，“我也經歷過這樣的失落，可是除了重新開始還能怎麽辦？生活還要繼續，不能因為被偷了一次蘿蔔，就永遠賭氣或者不敢再次播種。前一種是因為幼稚，後一種是因為懦弱。”
“......”新月還是沒有說話，仰頭把手裏的酒一口喝光了，“那我澆過的水施過的肥怎麽辦？”
祝踏岚把第二壺溫熱的酒推到她面前，笑了笑，說：“不怎麽辦，世上沒有回報的事何其多，付出不一定有回報，不付出更是什麽都得不到，現實就是這樣令人咬牙切齒，對吧？”
“也許是。”新月說，然後她定定地注視着祝踏岚，“那麽那份屈辱呢？你是怎麽面對的？”
祝踏岚不以為然：“屈辱？如果野獸給你的屈辱能令你一蹶不振，那麽不就代表你和野獸無異嗎？不勞而獲的卑鄙者偷了你的蘿蔔，你就從此不再種蘿蔔，損失的并不是他們，因為他們沒有為人的自覺，可以再去偷別人的蘿蔔，而你就再也無法收獲哪怕一棵蘿蔔，因為你沒有播種......”
“......也不全然是沒有收獲，你想，如果不是兔子偷了你的蘿蔔，你會知道兔子是會偷蘿蔔的嗎？至少卑鄙者讓你牢記了這個教訓......”
嘩啦啦~‘江水’又決堤了。
只是這一次，新月看他的眼神格外專注，好像突然之間，她開始覺得這個家夥絮叨的習慣，并不是那麽的令人難以忍受——至少有些時候，他說的話并不都是嚴肅古板的。
也是可以很溫柔的。
祝踏岚一邊說着，一邊轉頭去拿空的酒瓶，只是無意間，他看到了新月并沒有在喝酒了，而是用一種奇異的眼神，定定地看着他。
......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