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姥姥 他不願意別人把他和除席寒之外的……
周六的時候,席寒和殷言聲醒來已經很晚了。
昨晚兩人睡得遲,身體極盡歡暢之後随之而來的一種憊懶感使人睡得昏昏沉沉,今天醒來就見外面天大亮了。
殷言聲從床上睜眼,就見席寒還睡着,他欲輕手輕腳地起來,剛拉開被子,身旁人就醒了。
席寒望着他:“起來做什麽?”
他目光也是清明的,但就是一副懶洋洋的語氣,如同泡在了溫水中,随時能倒頭再睡個回籠覺。
殷言聲說:“我去做早餐。”
想了想,又回頭道:“你再睡一會,我做好了叫你。”
話落,就看到席嬌嬌又縮了回去,捂着眼睛應了一聲。
主要是席寒幾年前睡不飽覺給殷言聲留下的印象太深刻,現在有機會了他總想讓席寒多睡一會。
殷言聲洗漱之後去了廚房,沒過一會,席寒也來了。
殷言聲一邊開火一邊說:“你再去睡會,我自己一個可以的。”
早餐向來是很簡單,原切燕麥加水果再煎個蛋,根本不需要幫助。
席寒說不用。
他現在清醒了,就靠在櫥櫃邊看着殷言聲。
殷言聲穿着一件淺灰色睡衣,上衣扣子扣地整整齊齊,也沒穿圍裙,就那樣站在竈臺邊,在翻騰着冒泡的水中煮了燕麥粥。
如今殷言聲肩膀寬了就更顯得一截腰勁瘦,身體勻稱流暢,像是一只獵豹。
那種非洲草原上流着淚紋的豹子,身體細長矯健,身軀上的肌肉并不健碩,是一種恰到好處的野性與健康。
席寒視線在對方腰下掃視一周,又若無其事地收回來:“今天有什麽安排?”
他們周末偶爾會出去逛,但次數也不多。
殷言聲說:“我要去療養院看姥姥。”
殷言聲姥姥這些年一直在安城的一家療養院住着,從他大學開始,學業和工作這是殷言聲必須要完成的,要說讓他貼身看護也不現實。
現在就取了個折中的法子,殷言聲一周至少看兩回。
席寒剛想說自己陪着他去,電話卻在這時候響起。
封一然說今天有點事,讓席寒過去幫個忙。
殷言聲恰好聽到了,端着兩碗粥出來:“你今天是不是有事?”
席寒說:“封一然的事。”
殷言聲手上動作一頓,他認識席寒的家人不多,但對封一然知道一點。
當初席寒給他找的一份兼職就是在封一然那裏當翻譯。文本的英譯漢,他從大二做到大三上半學期。
後來兩人結婚,他就再也沒有見過這人。
怔愣只是一瞬,快得連席寒都沒有發覺。
席寒伸手去接他手裏的碗,然後穩穩當當地放到兩人面前:“我不去了,讓他自己來。”
殷言聲說:“你去吧,可能他找你有什麽事。”
感受着席寒目光落到他臉上,殷言聲道:“我自己可以,改天我們再一塊去。”
看到席寒還想說什麽,殷言聲道:“我都去了多少次了,還怕找不到路。”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正常,卻讓席寒凝滞了一剎那。
兩人吃完了飯,席寒讓殷言聲先走,自己留下來收拾殘局。
他目送着殷言聲出門,把碗放到洗碗機中。
殷言聲開車去了療養院。
療養院建在郊區,周圍空氣很好,把車停下來就能看見一處類似度假村的地方,生活區沒有太高的建築,總共只有兩層高,平攤下去照着地面建,看慣了城內的高樓大廈,這裏便顯得格外清新。
殷言聲核實了身份後進去,他走向了姥姥住的地方。
房中布置溫馨,一位老人坐在紅木椅,她旁邊有位年輕的小護士正陪着說話,見到殷言聲來了,小護士有些緊張地起身道:“殷先生。”
殷言聲點了點頭,目光看到頭發花白的老人時那種冷冽散開了一些,輕輕叫了一聲:“姥姥。”
殷姥姥似乎有些驚訝,看了他一會才試探着開口:“是小言嗎?”
他走過去握住姥姥的手,溫聲道:“是我。”
殷姥姥一下子就笑了。
她頭發花白着,一笑眼角細細密密地皺紋就出來了,很高興地摸了摸殷言聲的手:“小言都這麽大了,婵娟帶你來的?”
婵娟是殷言聲母親的名字,離世那一年殷言聲六歲。
他九歲的時候就由他姥姥帶了,自此後祖孫兩人就只有彼此了。
殷言聲覺得心中一澀,他極力平靜地開口:“沒有,姥姥,是我自己來的。”
“那婵娟呢?她怎麽沒帶你啊?”
“媽媽有些事情,不能來。”
殷姥姥點了點頭,她用手極其憐愛地摸着殷言聲的手,就像小時候那樣囑咐:“婵娟上班忙,小言要一個人乖乖的。”
殷言聲自然是應下。
他這時候格外的柔軟,額間碎發垂在額頭上,點頭時像是乖乖的小獸。
殷姥姥跟着他起身,拉開一旁的抽屜在裏面翻了一會,自言自語道:“姥姥記得在這裏放了吃的啊,怎麽不見了?”
殷言聲順着她的手看去,那裏只有一些零碎的紙單和藥片。
一旁的護士走上前去:“奶奶您忘了,這裏的吃的讓我吃了。”她笑了笑,帶着幾分饞嘴後的羞澀:“不好意思啊奶奶。”
殷姥姥擺了擺手。目光憐愛:“沒關系啊小姑娘,你餓了就自己去拿吃的,別餓着了啊。”
護士應了一聲。
此間天氣正好,陽光從樹影縫隙中穿透,婆娑的影子照在草坪上,療養院內建了一方人工湖,湖上橋影垂進綠水之中,淺波蕩漾分外溫柔。
殷言聲陪着姥姥散步,走過小橋流水,蹚過青石板路,老人家絮絮叨叨地說着,都是一些平常瑣碎的話,一個故事早就說了無數次了,殷言聲都能背下來,但他一一聽着,臉上沒有絲毫的不耐。
中午的時候兩人一起用過午飯,老人家吃得少,過了一會兒就放下筷子看着殷言聲吃。
她是個慈愛而又溫和的老人,一輩子愛幹淨整潔,這幾年一直在療養院把自己打理得妥善。
殷言聲放下筷子。
他低聲道:“姥姥,您最近身體什麽樣?”
殷姥姥含笑道:“好着呢,我身體硬硬朗朗的。”
殷言聲把手搭在姥姥手上,老人家的手上已經出現了老年斑,前半生一直是辛苦操勞的,如今能稍微休息一會,手上皮膚還變得細嫩些。
過了一會兒,姥姥困了,殷言聲扶着她去休息。
他蓋上毯子,又仔細地給撚好角,坐了一會才出去。
小護士等在外面。
這是專人的護士,一對一服務,平時時刻關注着老人的身體狀況。
她見殷言聲出來,有些緊張地開口:“奶奶的病情時好時壞,我們除了和奶奶聊天之外,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
大抵是殷言聲在外人面前不茍言笑,又因為那過分出色的面容與身上的氣質,總給人帶着一種壓迫感。
殷姥姥今年七十歲,五年前做了腎髒移植手術,目前身體情況良好,但患有阿爾茨海默症。
這種疾病目前沒有特效藥物治療,只能和老人多交流去幫助她回憶一些事情。
像今天那種情況,她就是記憶産生了混亂,忘記了自己的女兒早已去世這個事情。
殷言聲不去糾正她,因為他覺得有時候忘記反倒是好事。
他揉了揉了太陽穴,說:“謝謝,你辛苦了。”
護士搖了搖頭:“這都是我們該做的。”
能來這裏休養養老的老人,都是非富即貴,不談別的,單每月兩萬的費用就将一大部分人拒之門外。
殷言聲說:“你去休息吧,我在這裏先看着。”
小護士點頭出去。
老人家睡覺時間其實很短,通常也就幾十分鐘,過了一會殷姥姥就醒了過來。
殷言聲扶着她起來。
殷姥姥像是小時候那樣握着他的手,有些粗粝的掌心摩挲着殷言聲的手指,突然之間就疑惑道:“小言,你手上怎麽有這個東西?”
殷言聲動了動手指,他無名指上是一支銀色男士戒指,上面一圈刻着暗紋,低調神秘。
他目光像是浸在了溫水中,輕聲道:“姥姥,我結婚了。”
“結婚?是和沁月嗎?”
沁月是他們鄰居家的姑娘,街裏街坊的都認識,和殷言聲年歲相同。
殷言聲說:“不是,和我結婚的人是席寒。”
他曲起手指摩挲着,然後道:“姥姥,您見過他。”
他曾經對姥姥說過他結婚這個事情,但老人家健忘,這會又忘了。
殷言聲道:“以前在醫院,您見過他。”
他別的事可以不說,但這種事情殷言聲要講清楚,他不願意別人把他和除席寒之外的任何一個人聯系起來。
那是他和席寒的第三次見面。
作者有話要說:
席寒:小朋友越來越獨立了。【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