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霧霾距離現在也差不多有一個多星期了,秦淮動身的時候,交通工具基本已經停了,一開始自駕還好,後來一些高速公路都封了,秦淮沒辦法,只能不斷的繞路,兩個小時飛機的距離,他走了一個多星期,一路上倒是沒怎麽餓着,但都是面包餅幹,這麽久沒吃過熱乎的東西了,一碗面很快連湯都被他喝幹淨了。

低頭看手機的慕楠在秦淮放下碗的時候開口道:“廚房還有。”

秦淮道:“夠了,太晚了,用不着吃太飽。”

見秦淮不吃了,慕楠也沒再多說,他雖然從重生開始就在找秦淮,但現在秦淮在他面前了,他卻不知道該怎麽面對,畢竟中間空了那麽多年,如果是上一世的這個時候,他見到秦淮的第一反應或許是哭,或許是罵,但更多的是滿心的喜悅和親近,而不是像現在這般甚至有些無措的沉默。

到底不一樣了,經歷了一世,經歷了一次死亡,有些東西壓抑的太深了,沒那麽容易放出來了。

秦淮見慕楠一直背對着他,于是幹脆的坐到床上,伸手将慕楠轉過來:“楠楠,我們談談。”

慕楠手指忍不住摳了摳手機殼,低頭不語。

秦淮道:“你缺錢?”

慕楠下意識擡頭看了眼秦淮,然後很快轉過頭去,沒吭聲。

秦淮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因為剪得太短,沒有以前那種蓬松的軟綿,反倒是有點紮手,但這種時隔多年後實質性的觸感,還是讓秦淮愉悅了幾分,因為慕楠并沒有抗拒他的動作,大概見慕楠沒那麽抗拒,秦淮一路緊繃的心也跟着輕松了一些,這才道:“王小利說你找我,你到處在找我,發生什麽事了?”

王小利是秦淮高中的班長,但關系挺一般,畢竟他高中都沒念完就出國了,他們之間的聯系也只是在同一個高中群中,前不久王小利突然發消息給他,說慕楠到處在找他,他就慌忙的回來了,結果因為濃霧被滞留在機場,他焦急的等了一夜,濃霧散去之後是怎麽都散不去的霧霾,他無法再等了,直接自駕回來。車子開到最後,連加油的地方都沒有了,他最後背着包,一路騎着單車回來的。

慕楠擡頭看着他,神色雖然平靜,但眼眶有點發紅:“我不找你你是不是這輩子都不會回來了?”

秦淮眸色漸深:“我說過我一定會回來的。”

慕楠很想說,你也說過你不會離開的,但他已經長大了,想事情也不像小時候凡事各種理所當然了,于是吞下了這句下意識的反駁,冷靜的問道:“我如果不找你,你打算什麽時候回?”

秦淮眼中閃過幾分掙紮:“在我覺得,你還需要我的時候。”

慕楠深吸一口氣,聲音透着一股冷:“那你就不怕你那一走,哪天我死在了你不知道的地方,你哪怕後悔都沒機會再見到我了?”

秦淮面色一沉:“胡說八道,不許咒自己。”

慕楠将秦淮推開,直接背對他翻身一躺,心裏無法抑制的開始委屈,什麽叫覺得還需要他的時候,他明明,明明從小到大,就沒有不需要他過。

秦淮坐在床上看了他好一會兒,這個結他也知道肯定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開的,于是拉過一旁的毯子蓋在了他的身上:“太晚了,睡吧,我先過去了,這次回來,我不會再走了,有什麽事,我們明天再談,楠楠,不管發生什麽事,這一次,除非你不要我,你趕我走,不然我絕對不會再離開了。”

慕楠沒理他,卻豎着耳朵聽着他從床上起來,然後穿上拖鞋,還貼心的出門給他關了燈。

然而當秦淮回到自己家的時候,徹底傻眼了,一個房間堆滿了家具,一個房間堆滿了土盆子,就連客廳都只有空出一條能走路的道,全都是種的菜,不過菜還沒長出來,但有些已經冒綠芽了,還有從陽臺上傳來的雞叫聲。

秦淮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将他家弄成了種植場,這事恐怕也只有楠楠幹的出來了。

無奈的關上門,秦淮又輕手輕腳回到了慕楠的屋裏,他家那邊,連廚房都堆滿了東西,他除了過來睡,連随便找個地方窩一晚的空地都沒有。

雖然屋內布置的跟記憶裏不一樣了,但睡在身邊的人依舊是他熟悉的那個,一路勞累奔波,早就累到極點的秦淮很快就睡着了。

窗簾都拉下來了,所以關了燈的屋內暗的伸手不見五指,但等雙眼習慣了這樣的黑暗後,也能依稀看到身邊人的輪廓。秦淮睡得很熟,估計是路上累狠了,小時候從來不打呼嚕的人,現在都打起了小呼嚕。

慕楠往秦淮那邊靠了靠,被子下的手悄悄的捏住了對方的衣角。

慕楠是什麽時候睡着的他自己都不知道,心裏想着事,想着要怎麽将未來的事情告訴秦淮,重生肯定是不能說的,但空間可以說,哪怕分開了這麽久,他對秦淮所産生的陌生只是因為這些年的空缺,但這份時間帶來的生疏絲毫不影響他對秦淮的信任,信任秦淮,就如同信任他自己,想着想着,慕楠不知不覺的睡着了,睡着後他又陷入了那場可怕的夢裏,夢裏的他回到了上一世,被一群兇徒堵在屋裏。

他空間雖然也有刀子,可是對面一群人,甚至還有兩個拿着箭弩,他就孤身一人一把菜刀如何敵得過,明顯反抗沒好處,他說他什麽都不要,他們要什麽可以全都拿走,那些人在他屋裏翻出了幾瓶水和半個玉米餅,不知道是嫌少還是本就沒打算放過他,打鬥的時候,他甚至都沒感覺到刀子紮了進來,直到他們突然一腳将他踹開,然後一窩蜂的跑掉了,他才感覺到疼,還有那怎麽捂都止不住的血。

慕楠猛然從夢中驚醒,死前的窒息和恐懼好像還未從他身上散去,尤其是被捅的地方,還泛着猙獰的疼。

慕楠一動,秦淮就驚醒了,伸手一摸,身邊的人汗淋淋的,連忙爬起來開燈,看着慕楠滿臉冷汗臉色蒼白,一手捂着肚子,立刻緊張道:“怎麽了楠楠?做噩夢了,還是哪裏不舒服了?肚子疼嗎?”

慕楠緩了一會兒才從噩夢的窒息中回過神來,身上汗黏黏的,他朝秦淮搖了搖頭,聲音有些發虛道:“沒事,做了個噩夢,我去沖個澡。”

秦淮看他腳步虛軟的進了衛生間,怕他出什麽事,站在門口隔一會兒喊一聲,得到回應了才放心。

慕楠沖了個澡,從夢中驚醒的腦袋抽抽的疼,他看了眼神色掩不住疲憊的秦淮道:“睡吧,沒事了。”

秦淮見他翻身躺下,便靠過去,摸了摸他冰涼的掌心:“到底出什麽事了?被噩夢吓成這樣。”說着還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他剛剛見慕楠從噩夢中驚醒後,似乎肚子難受的捂了一會兒。

躺在床上的慕楠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你相信世界末日嗎?”

如果是以前慕楠這麽問,秦淮一定是當他又看了什麽東西心血來潮的随口一問,但看他剛剛被噩夢吓成那樣,又想到慕楠那四處找他,還用光了他打進賬戶裏的錢,頓時心口突突的跳了起來:“楠楠,為什麽這麽問?發生什麽事了?”

慕楠剛剛沉默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說法,空間他就沒想過隐瞞,囤積貨物自然也不可能瞞着秦淮,那所有的事情,都要有個理由才行:“從三個多月前,我就開始做噩夢了,我夢到了前不久的那場大雨,夢到了這場濃霧,還有霧霾,後面還有許多的災難,我不知道會不會發生,但有些已經應驗了,那夢真實到,我完全沒辦法将它當一場夢。”

這世上他最信任的人就是秦淮,從他出生,還在醫院的育兒箱裏時,秦淮就已經在他身邊了,上幼兒園之前,他幾乎是長在秦淮身上的,不是秦淮來他家裏睡,就是他去秦淮家裏睡,但一定要跟秦淮睡,不然就會哭鬧不休。

雖然後來兩人長大了,這種粘在一起死活不願意分開的情況好了許多,但幾乎每天他們依舊在一起,從秦淮寫作業,他在一旁玩,到他寫作業,秦淮幫他輔導,在十五歲分離的那一天之前,秦淮從未缺席過他的人生。所以這份信任,比血緣親情都還要深。要是連秦淮他都無法相信了,那對他來說明天也徹底沒了意義了。

但重生卻無關信任,重生背後的含義太厚重了,他不希望秦淮因此去背負一些不該他這輩子背負的東西。

秦淮沉聲道:“所以這場霧霾導致的疫病會死很多人,而霧霾之後,就是嚴寒酷暑,地震大旱,各種災難?”

慕楠嗯了一聲,秦淮将手壓在他的頭上:“我相信你,只要是你說的,我都信。”更何況,慕楠的狀态騙不了他,哪怕分開多年,他對慕楠的了解從來不缺,即便這件事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但他還是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相信。

秦淮伸手将他拉到自己的懷裏,然後壓着他躺下:“陪我再睡會兒,天塌了那也是睡醒之後的事了,別怕,不管以後有什麽災難,我都會陪着你,再也不會離開了。”

慕楠側了側身,背對着秦淮,小聲嘟囔:“騙子。”

秦淮笑了笑:“以後都不騙你了,我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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