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定格,時間卻并不因此而停滞。在下定決心去往陽朔尋找并追回景恬的前一夜,謝宇铖的腦海中便不知是何原因的浮現起了當初的這一幕情景,大約是看過那樣深情不渝的愛戀,所以在他當時幾近幹涸的內心,才能湧出潤澤,才能毫不猶豫地選擇伸出手去挽回那一段本應幸福的愛戀。當然,這些是後話了。

許墨在家休養的這段時候,每天林素都會抽空過來幫他料理料理家事,下廚弄點飯菜,将屋子裏裏外外打掃一番,之後,就會坐下同許墨随意地聊聊天打發時間。事實上,說是聊天,林素的話總是很少的,通常都是許墨在那兒滔滔不絕地講述着一些有趣的事情,而她靜默地坐在一旁,時候被逗得咯咯直笑。時間的流逝對他們而言,似乎只是擺設那樣不堪一提。也正是因為這樣,兩個多月的時光悄然溜走,甚至還沒來得及看清季節的變遷,秋意漸濃。然而對他們兩人而言,哪怕秋天,也好像見不着枯黃蕭瑟的味道。無論如何,在這短暫的兩個多月的相處中,林素漸漸覺得,自己與許墨的心,似乎更近了許多。

籃球賽的結果早已被大家淡忘,賽前林素同許墨間的單方面約定,也因為許墨受傷的插曲而無疾而終。只是,他再也沒有提起過這事,她自然也不會開口詢問。而後沒過多久,他們誰都不再有閑功夫去在意那檔子事情,因為景恬的生日将至,一幹人等匆匆忙忙地秘密籌劃起要給景恬一個怎樣的生日驚喜。

按照謝宇铖的意思,一瓶Dior香水,一只Gucci包包,大不了再加一塊浪琴手表,也就差不多能讓景恬樂呵樂呵了。不過,此話一出,直接被沈棠握着一厚沓書冊爆了腦門。如果感情可以用金錢量,那按照景恬的條件完全能夠找個比謝宇铖更有錢的人了不是麽?可當謝宇铖反問起她還能有什麽可送的時,卻輪到沈棠語塞了,她從來都是個粗枝大葉的人,叫她去想給人驚喜之類的事情,簡直比要她考研還不靠譜。

倒是作為學生會主席,一向頭腦靈活的仇菲菲一語點破:“既然說了是驚喜了,那當然不能送能被她料中的東西。就你這樣的公子哥兒,估計景恬連腦子都不用轉一下就能猜到你會随便買個什麽奢侈品敷衍她。咱們現在要想的,應該是用錢買不着的東西,是心思,是情意。”

“哦!”謝宇铖恍然大悟似的一拍腦袋。他怎麽就沒想到呢,香水包包手表什麽的東西任何時候都能送,可這一回卻是景恬的生日,意義定當與衆不同。他低頭思索了許久,終于靈光一現,歡喜地說道,“咱們用DV,每人錄下一段自己給恬恬的祝福,結尾我再來個真情大告白,保準讓恬恬被狠狠感動一把,你們看這個主意怎麽樣?”

仇菲菲想了想,似乎也找不出什麽不合适的地方,于是說:“雖然你的所謂的真情大告白有點土也有點愛現,不過總的說來,也不失為一個可以采用的主意吧。”

謝宇铖又轉眼看了看意見總是最多的沈棠,只見她撇了撇嘴,多少仍是有些不甘心,“連菲菲都發話了,那我看……也挺好的吧。”

謝宇铖似乎很中意別人對他的肯定,表情一瞬間變得洋洋得意起來。看得一旁的林素都忍不住抿着嘴笑了起來。林素默默的在心裏想着,雖然這個謝宇铖平日裏大部分時候都看着挺吊兒郎當的纨绔子弟模樣,但他和景恬青梅竹馬一同長大,也由此順理成章的在一起交往了那麽久,他們之間的感情,恐怕也是旁人無法估量的吧。

決定了方案,一夥人便着手忙碌了開來。各自思忖起要錄一段怎樣的祝福話語送給景恬,畢竟是自己的好姐妹的生日,怠慢不得。當大家夥兒都錄好了自己的話,最後一個則輪到了謝宇铖自己。然而,誰都不曉得這家夥究竟說了些什麽,他一個人神神秘秘地躲在自己的房間裏無聲無息地便将他所謂的真情大告白錄制完成。

一直到了景恬生日當天,衆目睽睽之下,大家才頭一回真真切切看到了如此深情款款的謝宇铖的告白。

畫面裏的謝宇铖,斂起平日裏那副不正經的纨绔模樣,一臉正色,眼中迸射而出的,是使人為之動容的溫存。

他說:我的笑送給你,希望你快樂,你的一切,我都會好好收藏起來。等到我們七十歲的時候,我想牽着你的手,去海邊看日出,也看夕陽。恬恬,我愛你。

最美的誓言都終究脫不開“我愛你”這三個字,幾許深情都只是為了能夠博取佳人一笑。DV中謝宇铖的話音剛落,雙眼自始至終都未曾離開過畫面的景恬,終于在這一刻喜極而泣。淚水順着她的臉頰滑落,猶如斷了線的晶瑩水晶,浸潤了她的面龐,而她的嘴角卻是上揚的,眸中止不住的笑意與感動在盈盈淚光中閃動。

那一刻,景恬以為她人生中最美妙的時光不過如此了吧。并非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這樣不切實際的山盟海誓,簡簡單單一句七十歲的約定,勝過多少遍“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低喃?吹熄蠟燭的那一剎那,景恬默默在心中許下願望——只要謝宇铖能夠幸福,那便是她最大的幸福。

屋子裏的燈光重新亮起,照亮了大家剛剛走出那段感人肺腑的表白的側臉,大概是情緒将将有所緩和的關系吧,就連一向大大咧咧的沈棠竟也在一旁沉默着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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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晌,景恬用力吸吸鼻子,抽了幾張紙巾将眼角的淚痕抹去,努力揚起臉來,開口向着大家說:“對了,趁着今天大家都在,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你不會想要告訴我們,你和謝宇铖打算結婚了吧?”借題發揮這檔子事兒是沈棠最拿手的了。

景恬噗嗤笑了一聲,只是佯裝無奈地瞪了沈棠一眼,接着又說:“還記得上學期期末時候學校選拔去柏林大學交換留學生的事情麽?前兩天接到院主任的通知,下周我就要去德國了。”

德國,好像是個很熟悉的名詞,但在大家的心裏,卻有似乎顯得格外陌生而又遙遠。一時間,氣氛再一次陷入沉默,誰都知道,這對景恬而言是個難得的機會,倘若能夠在大學的尾巴抓住這次機遇出國深造,那今後必然是前途無量,更何況,為了這一次的留學生選拔,景恬花費了整整一年的辛苦準備。不過大家亦清楚,景恬這一去,便是半年之久,而依着景恬做什麽事兒都卯足勁兒的性子,保不準畢業後繼續在那邊考研再深造的了。這麽一來,要再相見,豈止是遙遙無期?

“這麽重要的事情,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謝宇铖顯得有些激動,他一把握住景恬的手腕,表情只能用驚詫來形容。

景恬有些抱歉地望着謝宇铖,“因為我知道你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一定會是現在這副樣子。”

一句話戳中軟肋,謝宇铖握着景恬手腕的手稍稍松開了些,但他仍舊是一臉不情願:“什麽時候回來?”

“半年吧。”景恬淡淡地回答,“好了,不要擺出這副表情了,我又不是不回來的,你也知道,只是交換生而已,這半年裏我們可以發郵件,可以視頻,可以聊天,我們就當做仍舊在彼此的身邊,不是一樣的嗎?”她堅信,他們之間的感情,是十幾二十年積累起來的,區區半年的離別,在他們面前也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罷了,何足畏懼。

“我看這小子是擔心咱們恬恬一個人出門在外,被德國帥小夥給勾搭了去吧。”仇菲菲說話,想來一針見血,這一次也不例外。

“噗……”除了被挖苦的謝宇铖之外,衆人都忍不住笑開來。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 5

原本以為一直到景恬去德國之前,日子都該是太太平平的,一夥兒人快快樂樂地享受着難能可貴的最後在一起玩樂的時光,卻不料,就在景恬生日後的一天,又掀起了一陣大家不願見到的波瀾。

難得的休息日,當大家還在睡夢中同周公約會着的時候,一陣清脆的手機鈴聲驟然響起,驚擾了衆人美夢。

林素被鈴聲吵醒,習慣性地摸了摸放在枕頭邊上的手機,剛巧鈴聲在此時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沈棠被驚醒後帶着起床氣的不耐煩的聲音。原來不是自己的手機響。林素翻了個身尋思着接着将剛才的夢給做完。

好不容易又昏昏沉沉将要睡去,沈棠的聲音倏地拔高了幾度。

“說了我不要,那麽愛考研你們自己去考好了!”

“哎呀你煩不煩啊!”

“行了行了,我的事情不用你們管!”

“什麽?你們現在在來我學校的路上了?诶,你們有沒有問過我的意見啊!擅作主張!”

“我說最後一遍,要考你們自己去考!就這樣!就算你們來了也別想見着我!”

随後便是手機蓋忿忿合上的聲響。這個時候寝室裏衆人都已醒了過來,不解地往沈棠床上投去目光,只見她一臉怨氣深重的模樣,誰都沒敢貿貿然上去詢問情況。

挂了電話之後,沈棠也并不說話,悶悶地獨自從床上坐起身來,沉默了好一會兒,終于從床上爬下來,換了衣服一陣梳洗過後,也沒打聲招呼,徑自出門去了。

林素和仇菲菲對視了一眼,仇菲菲有些擔心地說道:“阿棠她沒事吧?”

林素望了眼早已沒了動靜的門扉處,搖搖頭。

鄭佳薇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仰頭再度倒在枕頭上,翻身朝內,說道:“大概是和家裏人鬧脾氣了吧,沒事的,說不準她這會兒去操場跑步發洩去了,發洩完就好了。哎,這大清早的,我再接着睡一會兒。”說完,她複又阖上了眼安心睡過去。其他人也都點點頭,各自或接着睡回籠覺,或索性起床做自己的事情。

倒是林素和仇菲菲心裏頭還是免不了有些擔憂,依着沈棠的性格,這次能讓她暴躁成這個樣子也屬罕見,而且,剛才從她的電話中隐約聽得來,似乎是在和她家人通電話。但鄭佳薇說的也不無道理,那麽大人了,可能發洩一下就會恢複了吧。

不過,事實證明,林素和仇菲菲的擔憂還是有必要的。一直到了晚上将近十二點,還不見沈棠回來的蹤跡。仇菲菲忍不住,給沈棠打了個電話。電話那頭,沈棠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顫抖,周圍的嘈雜讓仇菲菲必須很努力才能挺清楚她在說些什麽。斷斷續續的一陣交流過後,仇菲菲總算能夠肯定,沈棠這會兒十足是處在了酒醉的狀态下。挂了電話之後,她二話不說穿上外套就準備往外走。

“這麽晚了你去哪兒?”林素一直在旁邊,看見了仇菲菲給沈棠打電話的全部過程。

仇菲菲一面忙不疊地套着外套,一面回答她說:“阿棠喝醉了,我去把她找回來。”

喝醉了?林素蹩了蹩眉,這哪裏還像是她認識的沈棠會幹出來的事。“知道在什麽地方嗎?”她問。

“沒猜錯的話應該就在學校附近的什麽酒吧裏頭,一間間去找總能找到的。”仇菲菲回答。

“等一下。”林素連忙叫住正要出門的仇菲菲,“我和你一塊兒去。”堅定的語氣和眼神,讓仇菲菲也不好拒絕。不管怎麽樣,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但願能夠早一點兒找到沈棠。仇菲菲默默在心裏頭想着,該死的阿棠,要是讓我們把你找回來,明天非得讓你背上五百個英文單詞不可!

從來不曾踏足酒吧的林素和仇菲菲這時候才知道,原來在自家學校的周圍,竟然開着那麽多大大小小的酒吧。他們兩個商量了一下,決定分頭去找,誰先找到阿棠就給對方打個電話知會一聲。

一路尋找,走進了一家有一家酒吧,接着酒吧內昏暗的燈光,終于在踏進第七家酒吧的時候,林素在吧臺這兒找到了早已醉得不醒人事的沈棠。她立刻掏出手機給仇菲菲打了個電話,剛合上手機蓋,就聽身後有個陌生的聲音向她湊近。

“嗨,小姐,你一個人嗎?”一回頭,兩個打扮時髦的青年正舉着酒杯靠近她,臉上堆滿暧昧不明的笑意。一看這架勢就知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搭讪。

林素冷淡地瞥了他們一眼,淡淡地回過頭試圖将爛醉的沈棠給擡起來。然而她還是太過高估自己了,瘦弱單薄的她怎麽可能僅憑一人之力架起比自己身形大了一圈的沈棠呢?這個時候,剛才搭讪的兩個青年見林素也不應答他們,顯然有些不樂意了,又見另一個同伴已經酩酊大醉,忽然心生邪惡的念頭,兩人相視一笑。

其中一個青年伸手搭在林素的肩膀上,暫時制止住了她的動作。林素蹩眉,本能地想要後撤一步,卻被另一個青年擋住了後路。

“有什麽事麽你們?”林素竭力維持着鎮定,可畢竟對方是兩個正值當年的年輕力壯的男性,她現在只身一人,還得顧及身邊毫無知覺的沈棠,想逃跑都成問題。

站在林素跟前的青年又湊近了一些,讪笑着說:“來這裏玩兒的還能有什麽事,你說呢?”

從他的口中呼出濃烈的酒味,攪得林素胃裏一陣翻騰。她厭惡地縮了縮脖子,心裏卻直發毛。怎麽辦,怎麽辦?她一遍遍地在心裏低呼。她擡眼環視了下周圍,歌舞升平,醉生夢死。完全沒有人留意到他們這個小角落裏正在發生的一切——或許,也都是習以為常而已。

在這樣一個嘈雜的大環境裏,誰會注意到,這個不起眼的少女正在心中默默吶喊呼喚着呢。而這兩個常年留連夜店的青年,自然要比林素有經驗、老道得多了。

青年一步步接近,沈棠仍舊沒有醒來征兆。就在林素打算放聲尖叫呼救的那一刻,從那青年的身後,忽然傳來一句冷峻的話語:“喂,你們給我離她遠點兒。”青年聞聲松了手,回過身去想看看究竟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敢在這個時候來壞了自己的好事。只是一個回頭,就讓他的全身都變得僵直。原本堵在林素身後的青年此時也看清了來人的模樣,雙眼倏地瞪大,現顯出了幾分驚恐。

“呃,對……對不起!我……我們先走一步了!”兩個青年不約而同地腳底抹油,逃跑的速度恐怕要比他們上學時候跑百米沖刺還要快上許多。

這個世上本無神明,但在那一刻,即便是在酒吧昏黃閃爍的燈光下,林素也确确實實能夠感受到一股神奇的光芒照射向她,一瞬間,光芒絢爛得竟讓她睜不開眼來。恍惚中只覺得,那個将她解救出來的身影,那麽高大,那麽神聖,也那麽熟悉。

當來人周遭的光芒漸漸褪去,林素終于看清了他的面貌,不由得一驚:“許墨?!”

許墨雙手插在褲袋裏頭,目送那倆小青年的飛奔而去,聽見林素喚自己的名字,臉上的冷峻瞬間斂去,取而代之的是面對林素時一如既往的爽朗笑顏。他歡喜地迎上去:“素素,你沒事吧?”

“嗯,沒事。”林素搖搖頭,疑惑不解地回望着好像從天而降似的突然出現的許墨,“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個問題該是我問你吧?”許墨挑眉反問。其實,在看見林素身邊醉得毫無知覺的沈棠的那一刻起,許墨的心裏早已有了大致眉目。

林素嘆了口氣,扶起身旁的沈棠,回答說:“我是來找她的。”她回頭看了一眼,這阿棠倒好,昏睡過去一了百了,什麽事兒都不用理會。林素無奈地苦笑。

許墨将林素打量了一番,總覺得看着哪裏少了些什麽。半晌,他的臉色冷了冷,脫下自己的皮夾克一把蓋在林素的肩上,“晚上風大,不穿件外套就出來,感冒了怎麽辦。”

林素肩頭傳來的重量,不及她心頭溢出的暖意。她回以淡然一笑。

也就在這個當口,仇菲菲心急火燎地趕了過來,一見許墨也在,心裏總算安定了下來。她看了看沈棠,又看了看林素,一面搖頭一面說:“總算是給找到了。”還真是個讓人不省心的丫頭啊。仇菲菲滿臉的無奈。“行了,人也找着了,咱們趕緊回去吧,都大半夜的了。”對于和林素同樣沒有泡夜店習慣的仇菲菲而言,這個時間段,不是在睡覺,就是該貢獻給教科書。

“嗯,好。”林素點了點頭,而後她又想起了什麽,轉過頭問許墨,“一起回去嗎?”她有很多疑惑想要問他,但終究話到嘴邊又都咽了下去。

許墨淡淡點頭,順手将沈棠架到自己肩上,同林素仇菲菲一同走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 6

沈棠醉成這副樣子,也不好把她扛回學校去了,于是,幾人就在酒吧邊上的小賓館開了間房,将她安置下來。興許是酒吧外頭的夜風将沈棠吹醒了些,她意識混沌地一個勁兒發着牢騷,倘若只是發發牢騷那也就罷了,誰料剛進房間不久,她的額上就開始冒出虛汗。還是許墨經驗老道,一看這架勢,立馬把沈棠擡去了衛生間。雙手剛一扶住馬桶邊緣,沈棠立刻大吐不止。折騰了好長一段時間,林素和仇菲菲才終于給她清理幹淨,看着她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

聽到沈棠頭一沾枕頭便鼾聲如雷,衆人高懸已久的一顆心總算是落了下來。擡頭看了看牆上的挂鐘,竟然已是淩晨1點多了。

許墨的視線在林素和仇菲菲只見來回挪動了下,最後落在林素身上,問:“接下來你們有什麽打算?”

林素低頭思忖了片刻,反問許墨:“你一會兒回宿舍嗎?”

“回去啊,怎麽了?”許墨回答。

“哦,”林素想了想說道,“現在也挺晚了,要不麻煩你等會兒把菲菲順道送回宿舍吧?”這大半夜的若是讓仇菲菲一個人走夜路回去,林素心裏還真是不能踏實,所幸男女生宿舍樓不過五十米之遙,應該也不會耽誤許墨太多的時間的吧。

“那你呢?”許墨和仇菲菲幾乎同時開口反問。說完,三人均是一愣,爾後又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林素笑着擺了擺手,示意他倆可以安心,“我當然是得留在這裏陪着阿棠啦,不然她明天一早起來發現自己躺在賓館床上,可不知道她會胡思亂想到哪裏去的呢。”在說這話的時候,她幾乎已經能夠想象到沈棠攢着被子驚聲呼喊“我這是在哪兒我這是怎麽了”的誇張畫面了。

對于林素的提議仇菲菲也并不多做争辯,她深知林素是個平時默不作聲,但一旦發了話便不會改變決定的人,也好,能有她陪着沈棠,仇菲菲也沒什麽可操心的了。

當門扉合上,房間裏再一次變得靜悄悄的,只能聽見沈棠微鼾的聲響。林素費了些功夫才幫這個毫無知覺的家夥褪下了外衣,替她蓋上被子。她坐在床邊的沙發上,看着沈棠的側臉,腦海中莫名浮現起四年前剛來學校報到,搬進宿舍第一天遇見沈棠時候的那般景象。

新生入學第一天,難免大包小包,林素好不容易才将手上提的肩上背的背後扛着的一袋袋行李暫時放在地上,正打算從口袋裏掏出剛領來的宿舍鑰匙時,身後驟然傳來一聲尖細的驚叫:“哎喲,誰呀,走廊這麽窄了還把東西堆在這兒!還讓不讓人走路了啊!弄髒我的Chanel賠得起麽呢!”回頭看去,一個着裝清涼腳上蹬着一雙香奈兒高跟鞋的女生正皺着眉往自己身上瞟,而她手裏只提了一只杏色的GUCCI水餃包。

其實,這走廊是窄沒錯,但林素的行李大多都是貼着牆壁放置,壓根兒不會影響到她走路。不過依着林素的性子,她只是低眉順眼地将包裹又向自己這邊挪了挪。并不是怕了她,只是林素從來都覺得,不必要的争吵能夠避免還是避免的好,說到底,她還是個不喜紛擾不擅交際的人吧。

“喂喂,我說前面的,好狗不擋道啊。”一個相當精神的女聲從香奈兒女的身後傳來,香奈兒女側了側身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個子高高瘦瘦留着一頭利落短發的女生雙手各提着一袋行李,正站在她身後三步左右的地方,“你知不知道你整個人往這兒一杵會擋着後面的人的啊,前面那麽大空地兒不往前去,想什麽呢你!”

所以說,軟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大概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香奈兒女的嘴角抽動了幾下,不過見對方氣勢身材各方面都壓過了自己,也不好發作,忿忿冷哼了一聲,一跺腳甩臉子轉身走了。倒是林素在一旁看得有些忍俊不禁。這姑娘的話說的可真夠損的,一面證實了走廊的寬敞,一面又嘲諷香奈兒女自個兒體型太胖,想不讓那富家女窩火都不行。

短發女生走到林素跟前,見她只顧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卻忘了開門,直接從自己口袋裏掏出了把明晃晃的鑰匙,三兩下便将宿舍門打開,沖着林素挑挑眉,說:“嘿,你不是住這間的嗎?還愣着幹嘛,進屋啊。”說完,她徑直走進屋裏,迎面而來的陽光刺得林素幾乎睜不開眼睛,只看見短發女生的背影格外高大。

從那以後,林素才終于知道,這個說話犀利行事風風火火的女生,名叫沈棠,是将與她一同度過大學四年風雨的室友之一。

當時光的沙漏颠倒逆流,埋藏在心中多年早已沉澱的往事,随着記憶之盒的打開源源不斷地湧現出來。林素垂下眼簾,纖長的睫毛難掩她眸中呼之欲出的淡淡笑意。

就是這樣一個人前人後總是一副大大咧咧風風火火模樣的沈棠,從來都是見她如同年輕的勇士一般面對形形□對他自己對她身邊的朋友們的艱難困苦,這一回,能讓她出現這般舉動,俨然不只是樁談笑便可帶過的小事了吧。林素默默思忖着,莫非是因為考研的事情?

沒等她多想,門外傳來一陣不輕不響的叩門聲。林素一面疑惑着這麽晚了會是什麽人登門,一面趕緊起身走到門邊,透過貓眼望出去——許墨?她微微一怔,手上已經不自覺地把門打開。

“你不是送菲菲回學校去了嗎?”一開門,林素劈頭蓋臉地詢問道。

許墨聳聳肩,氣息稍顯不穩,好像剛剛跑完了一千米似的,“我送她回到宿舍樓之後就又折回來了,你一個人在這兒我不放心啊。”

好像一股涓涓暖流劃過心扉,昏黃的房間燈光照進林素似乎被水汽氤氲的眼眸。生命中至少有這麽一個人願意為了自己而付出時間付出精力,為自己考慮得面面俱到,是不是便足夠感恩,足夠滿足了呢。

林素沒有說話,轉過身回到房裏徑自走到桌邊去,見林素默然,許墨也只是小心翼翼地阖上門,跟着輕聲走了進來,剛走進來沒幾步,就見林素倒好了一杯水伸手遞到面前。

“謝謝。”正巧方才跑得确實口幹,許墨接過水杯便仰頭一飲而盡,清涼的液體劃過喉管,澆滅了幾乎沸騰的血液,“素素,天都快亮了,你一晚上沒睡身體會吃不消的,不然你先在旁邊那張床上躺一會兒吧,我來守着就好了。”許墨暗自慶幸,所幸這是間雙人标間,不然林素要是一夜不睡,等天亮了指不定成什麽熊貓樣子呢。

林素琢磨了片刻,還是搖搖頭謝絕了他的好意,“沒關系,我們就說說話好了,反正看她那樣子哪怕現在外頭打雷了都吵不醒她的。”她帶着滿目笑意望了望置身事外的沈棠,見她果真睡得口水都要流下來,眼中的笑意分外無奈起來。

一面說着,林素一面輕輕拽了拽許墨的衣擺,示意他在沙發上坐下。

“今天謝謝你了。”林素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道,“不過,你怎麽會出現在那裏的?”依她看當時的情況,那兩個企圖調戲她們的青年,恐怕是認識許墨的,才會在看清了來人之後那樣驚慌失措地逃離現場。只是,她不明白,是什麽叫他們那麽倉惶?

擡眼再看許墨,他的臉上不見了原有的神采,在昏黃的燈光映照下竟顯得多了幾分凝重——這讓林素心裏頭莫名地不安起來。或者,如果他在此時此刻選擇回避她的問題,或許也是她願意接受的一種結果。

然而,他還是不能向林素隐瞞什麽,特別是在她都開口詢問了的情況下,他不願欺騙她抑或是隐瞞她,也只有這個人,是他唯一不想對其有所保留的存在。

許墨微嘆了口氣,再次浮現起一抹笑意,說道:“不瞞你說,其實,那家酒吧是我開的。”

林素這才發現,原來自己對許墨實則一無所知,出了學校的他都在做些什麽,究竟從骨子裏他又是個怎樣的人,她想,她完全不了解。

許墨見林素沉默不語,于是又接着說了下去,“我一直沒有和大家一樣急着去找工作,就是因為這間酒吧的緣故,不管怎麽樣,算起來我很早就已經脫離待業青年的隊伍了吧。剛進大學的時候我就自己籌錢開了這麽一所小酒吧,到現在為止并沒有太多人知道這件事。之前就想要告訴你的,只是一直沒有找到開口的機會,對不起,素素。”

作者有話要說:

chapter 7

自從認識了林素以後,許墨便從未想過要欺瞞她些什麽,只是他的過往當真有那麽一絲複雜,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應該如何向她開口提及。所幸這一回能夠借着這一契機向她吐露一部分,或許,算是上天特意為他制造了機會吧。

先前林素只知道,自幼父母雙亡的許墨始終一人獨自成長,卻竟然忘記了,一個幼童的成長道路如何可能這般一帆風順呢?看似一帆風順的成長道路,又有多少故事,深埋在這看似陽光清澈的少年背後呢?

林素默默地看着他,雙眸中淡淡的思索,已經告訴了坐在她對面的許墨,那充滿好奇的心已被他的故事占據。

手中玻璃杯的熱度漸漸消散,只留下一點點殘留的餘溫,許墨不易察覺地抿了抿唇,那雙仿佛可以看透一切的眸子靜靜地望着她,像是在等待什麽。

時間在兩人的相對沉默中漸漸流逝,而許墨并沒有開口打破這靜谧的打算,他只是癡癡地注視着她,似是欣賞着一幅著名畫作。

“畢竟……酒吧裏總是魚龍混雜的,你……你自己要注意安全,別出什麽岔子。”沉默多時的林素終是憋出一句聽上去十分老土的話語。

許墨聽着,以淡淡的微笑回應——叫人安心的笑意。

“菲菲,我等阿棠醒了再回去,如果她父母找來了,你想辦法先勸勸他們吧。”

“我知道,你照顧好她就是了,其他事交給我。”

本來想着留下來等沈棠酒醒後,送林素沈棠兩人一齊回學校的許墨,終究架不住林素的軟磨硬泡,被她給勸了回去。林素想,畢竟大家都是即将畢業的學生,總有這些那些或學業或實習的事情需要親力親為,而自己呢,眼下,并不是他最重要的事情。

雖然和阿棠同窗乃至同寝了四年,可有時候終是不明白她為什麽那樣激烈地反對讀研,或許以她那火爆爆的小辣椒性格,就是難以忍受學習這種枯燥的事兒吧,可以她現在的這番個性,步入社會,沒準兒會要不得不去面對一些比校園學習生活更為繁複的困難。由人度己,林素不禁也考慮起自己往後生活的意義。

“為什麽她就不願意繼續好好讀書呢?真是想不明白她這腦袋瓜子裏想得都是些什麽東西!”

“同學,你知道她去哪兒了嗎?什麽時候回來?”

“孩子她媽,要不咱們去找找老師,讓老師也一起疏通疏通她的想法?”

仇菲菲看着沈棠那淳樸的父母,着實有些心疼,他們望女成鳳的急切心情,似乎注定了阿棠将繼續在學業上奮鬥的命運,可命運終究是掌握在她自己手裏,即使父母試圖去增加那微乎其微的幾率。

兩年之後的現在,沈棠不就是這樣嗎?

當讀研幾率被莫名提到的時候,不知怎麽的,讓父母放棄了逼迫她繼續啃書的想法。這是要說她聰明,還是說她不明白父母的心願呢?

也許,她是用自己的方式回報着他們的養育之恩。

或許,讀書深造對她而言并不是最好的方式。

正如許墨那晚對她所說的一樣——

“成長,并不一定在于手裏的文憑有多高,而是自己的價值有多少。”

多日過去,沈棠當初醉酒時的模樣再也沒有出現過,當然,這也是因為大夥兒再也沒給她這個機會喝醉。面對沈棠偶爾露出的若有所思的發呆狀,葉筱染雖有心疼想上前勸勸,卻在仇菲菲的眼神中,終是止住了行動。

就在大家以為日子又可以回歸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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