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忘了何時開始，新年過得淡而無味。兒時總覺得過新年是很熱鬧，很盛大。由年廿多興奮到正月十五。串門兒，讨紅包，吃小吃，這些“新奇”的事，現在只可以活在我老去的大腦之中。
很久都沒逛過年宵市場了，印像中年宵就是人多，只記得擡頭望上去，看到的盡是人。還有就是拉着我的爸爸總會在人群之中變出我最喜歡的棉花糖。
望着棉花糖車的老板拿着棒棒在棉花糖機中畫出優美的弧形，一絲絲雪白的棉絲從空氣中出現，老板熟練地用棒子一掃，順勢一轉，一團脹鼓鼓的棉花糖就憑空由零變出，這也是我小時喜歡棉花糖的原因。老板把剛造好的棉花糖給了剛走過去的一個胖子。一個有着我熟識背影的胖子，林唯仁轉過身向我露出奇異的笑容。
噢，我白日夢發太多了，也忘了自己在等他。他走過來把手中的棉花糖塞到我手中。
「我不要，這小朋友玩意，我才不要拿着，拿着丢臉。」我想塞回給他。
「不要你把他掉了，我才不要這些，有吃沒吞的。」他馬上雙手塞進褲袋裏。
我覺得掉了可惜，就撕一片，吃一片，他說得沒錯，有吃沒吞，但就是喜歡這感覺。一路吃着一邊看到身邊拿着棉花糖的都是小朋友，我開始有點不好意思，頭有點想低下來。林唯仁好像看懂了，雙手捏起自己的西裝，誇張地往外撐，走在我前面試着用西裝擋住那些小朋友，但這那是在幫我啊，這分明是覺得我在臺上還不夠顯眼，硬要外加幾束投射燈，把我吃棉花糖放大到無人不知好不好。
「別看，這哥哥害羞，別看他吃棉花糖好不？」他竟然歪着頭向那些好奇望着我們的小朋友柔聲地說。
「棉花糖很好吃啊，哥哥為甚麽要害羞呢？」那群小朋友當中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天真地問。那女孩的媽媽好像也不好意思，想上前。可是林唯仁這時放下撐着的西裝，走到那群小朋友中間，一只腳跪下蹲了下來。這頭熊也不好好想想自己正在穿啥，穿着西裝這樣一蹲，西裝布都一緊，被他崩得快要裂開似的，厚實的背，圓胖的大屁股的線條都顯露無遺，在我眼中好像是要引透我似的。
他在小朋友的當中說了幾句，然後那些小朋友爆出天真的笑聲，然後回頭望向我攤了攤手。他走回來，我問他，可他不肯說。我看見那小女孩的媽媽問她，可小女孩，像林唯仁一樣，猛地搖頭不肯說，我見氣氛有點別扭，就快步穿過門口進入年宵市場，途中更不忘用最快時間把棉花糖往咀裏送。剛好，在走進人山人海的年宵市場的同時，我把最後一口都消滅了。把棒子往垃圾箱一扔，回頭用一充滿仇恨的眼神掃過林唯仁，然後擰頭雙手插袋就走。
我知道他跟在我後面，但我顧意沒有理會他，喜歡就停下來看看，越往前走就越多人。一邊看一邊走一邊還在氣跟在我身後的林唯仁。
真的很久沒有逛年市場，很多東西我都沒見過，最喜歡那些搞笑的揮春，‘橫財就手’還不夠，還要來個‘不勞而獲’。
看得忘形，都忘了林唯仁，只顧不斷往攤子望。突然砰的很大的一聲，然後又一陣慘叫聲，我回頭一看，就在身後，林唯仁把一個男子按在地上。四周的人都散開了，圍成一圈在看。林唯仁一手拉着那男人的被反過來的手「拿出來！」
「哥，要拿甚麽啦？！」那男子苦道。
「還口硬？！當然是你偷回來的。」林唯仁又用力扭了一下。
那男子一身西裝，在被扭了一下後，所有的痛苦都直接在面上寫了出來。他随即用另一只手從褲袋拿出一個銀包，林唯仁一把拿過，甩開那男子的手，一跨而過，飛快走到我跟前，拉着此時木讷的我濟進了人群，不知道那男子，也許叫他做小偷比較貼切，之後是啥樣子。但有一點不太明白，為甚麽要走的是我們。但這時林唯仁把我拉得很緊，我也只好跟着他濟在人海中。心中默谂，你這小偷也太沒運了，竟選中林唯仁下手。
好不容易才走出了年宵的範圍，走到公園的一片草地才放開我，坐了下來。我看一下四周，可以清楚看到遠處燈火通明的年宵市場，不斷濟湧着的人群，而這裏沒燈沒火，就靠遠處射過來的光，根本不會有人會留意這邊。兩面強烈的對比，使我覺得這裏的寧靜也不錯，心情也轉佳，坐了下來，索性雙手抱頭躺了下來。看着被射光照得像白天一樣的天空，想找一顆星，但最終還是找不到。
這時林唯仁不知把甚麽丢到我肚子上，我下意識坐了起來，撿起看了一下，是我的銀包。我才剛想問他何時拿了的時候，我都明白了。
「謝謝。」我不好意思地說。
「怎啦？不氣我了嗎？」我笑着說，帶一點嘲諷。
「算是扯平了。各不欠誰的。」
「我跟你誰跟誰？！還欠來欠去？！」邊說邊向我這邊坐了過來。「那你想知道我跟那些小朋友說了甚麽嗎？」輕輕地推了推我。
「你願講我願聽，就這樣，甭想我會求你。」
「我跟他們說，“那哥哥的棉花糖是他的愛人買給他的，所以他不好意思吃。”」他說。
「你羞不羞啦？！那有人這樣說？！你不怕他們說給他們爸媽聽？」我用力推他一把，只見他整個人蕩了一邊，然後又像個不倒翁彈回來。
還順勢靠我一撞說「別誤會，我沒說我是你的愛人，你不要對號入坐。」他忍着笑說。
我這時無言也羞得無地自容，放好銀包，又是雙手抱頭一躺，閉上眼，一臉不爽。
不久我感覺到他在我身旁躺了下來「開玩笑啦，我的心意難道你還不知道嗎？」
一段沉默，我其實也沒有生氣，聽到他這樣說，心裏甜絲絲的。
「下次要小心，別老像個小孩，只顧玩，看到有趣的東西就像個小朋友。別老要別人照顧你。笨笨的。」他說得很溫柔，沒有一點責怪我的口吻。
「嗯。」我應了一句又說「我們走是因為這時去警署會不方便嗎？」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不想煩，沒事就好了。」我張開眼看了着他，他閉起了雙眼，似是很享受這一刻。
他張開眼，四目交投，我在他眼中找到我在天空找不到的星星，在他黑黑的雙眼中，星星閃铄不停，耀眼無比，吸引着我。很久沒有這樣注視着他，看着他，這時誰都不用說話，只要享受着珍惜着就好。
這時他的電話響起一個很特別的鈴聲，不同於平時的鈴聲，是一陣低頻的鳴笛聲。
他馬上坐了起來，拿出電話，表情凝重，該是一個很重要的電話。
「喂，有消息嗎？」他說。「嗯，好的……嗯……交給我，一會見。」
挂了之後，他凝重的眼神射穿我雙瞳，一定是有甚麽重要事發生了。我希望是好消息，但更怕是壞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