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戒尺
戒尺,長約六七寸,寬厚各約一寸左右,竹制。
那是無邊的噩夢,是苦難的懸崖,是最不愛讀書的赦大老爺永遠不想回憶起的少年苦楚:每次考校功課,他一回答不上來或是言詞不與朱子所言論相似,便是噼裏啪啦非打則罵。
但是如今,人到中年,沒想到,還有機會嘗試一回。
好疼!
“嗚……唔……”
背躺在自己舒适柔軟的拔步床上,橫擺大字型,賈赦拼命的想要把嘴裏的繡帕給吐出去,但是再怎麽用勁也沒有用,身後戒尺無情和臀部接觸,發出清脆的“啪啪啪”聲響。
“知道錯了沒有?”司徒錦抿嘴,陰恻恻的問道。那一瞬間的震怒過後,他也不是怕王子騰知曉“自己”蠢樣,反正滅口的方法多了去了,關鍵是賈赦太鬧騰,饒是他有三頭六臂也難于應對突發狀況!
不揍一頓,簡直難解心頭之恨!
“哼!”賈赦偏頭,不去理他,硬氣的從鼻之裏擠出不滿的音調來。被父親打,好歹有父子血脈緣由。可是被無情脫開褲子,讓皇帝打,除了屁股痛還有莫名的羞辱。他又沒做錯什麽,明明是王子騰先去而複返的。
越想越委屈,可是皇帝的龍威他又鬥不過,他只是纨绔賈赦,沒有實力就讓人看不起,随意的擺弄……一時間五味翻滾腹中,賈赦咬牙切齒立下決心:能臣賢吏算得了什麽,纨绔也是有尊嚴的!
“父親,和安堂的大夫請來了!”
聽到門外賈琏的聲響,司徒錦淡淡的回了一句知道,而後停下手上的動作,看賈赦咬牙怒瞪的模樣,仿佛受了天大委屈,又沒處伸冤,而後眼神露出一股憤世嫉俗,奮勇的堅定神色。看起來可憐兮兮的,卻又是倔強的模樣,不由讓他一震,難得的和緩了神色,坐在床榻,拿下塞在賈赦嘴巴裏的帕子。
“我一定會報仇的!”賈赦一開口獲得自由,大口喘息了一下,便是眼神如小刀子,刺向司徒錦手上的戒尺,“等朕回宮了,就讓侍衛打你板子,廷杖三十!”
司徒錦:“……”默默的揚起手中的戒尺。
先前還在放狠話的賈赦立即縮縮脖子,整個人飛快的靠着角落躲去,聲若蚊蚋,怯怯開口:“皇上,我錯了~~”邊說,眼淚不自覺得直往外湧,連聲音都是哽咽的。
他……還想活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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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辦?
“知道錯了沒有?”司徒錦面色陰沉若鍋底,不斷深呼吸好幾口氣之後才稍微消褪了一絲的愠色,恨鐵不成鋼的敲了敲賈赦的腦袋,“心事三思後行,懂嗎?”
“知道了,下次不敢了。”賈赦連忙點頭如搗蒜,身上的裹着錦被,皺巴巴。眼睛四處滴溜溜的一轉,賈赦偷偷踢被子彎彎扭扭成一團,圍堵在兩人的中間,唯恐對方再揚尺子。
“你還想有下次?!”司徒錦眼眸一眯,不急不緩的說道。
“不……”賈赦飛快的搖頭,默默的耷拉腦袋,小聲解釋緣由,心裏卻一撮小火苗燃燒着,等他穿回來了,一定要著書--《那些年,小可憐皇帝生涯》!
引言都拟好了:壓根君權不神授,否則纨绔會成皇?!滿紙辛酸淚,誰懂皇帝心?沒有本事沒地位,起早貪黑要裝病,兒子成精要篡位,将軍大膽揍皇帝……
“行了,擦擦!都幾十歲的人,你丢人不丢人!”看着人真若小貓一般縮成一團,眼角含淚,泛白的手指緊緊攥着被角,偏生眼底還露着一股不服氣的靈動光芒,司徒錦眉頭淺皺,這槽心玩意要是用他自己的臉,那該多好?
結果,看自己的皇帝臉,司徒錦覺得越看越驚悚!
“做事之前,能不能過過腦子??朕的小師妹,怎麽讓你一說這話音話調就平添了一股子暧!昧之色呢?你要翻舊案……說起來,太傅他老人家當年怎麽就選了你這個女婿呢?”邊說,司徒錦真不解的上下打量了一眼紅眼的賈赦,當年張家也是名門望族。賈家将要武轉文,若是聯姻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是書香門第,傳承幾百年的張家之女啊?
皇帝的師妹了還不夠出師有名?
賈赦愣怔的眨眨眼,他還自鳴得意能跟皇帝牽扯上一絲一毫的關系呢,沒想到皇帝名號這麽不管用,不由的撇撇嘴,對人目光嫌棄的打量更為不滿,昂首着頭顱,活像個戰勝的小公雞,遙望床頂的百獸嬉鬧圖。
“好了,你先回宮,我先把賈家事情處理好!”司徒錦無奈的揉揉頭,若不是他們互換魂魄的緣由不清楚,如今是同一根繩上的螞蚱,這賈赦他非揍死不可。
“你的記憶我有,張氏難産而死這事我也會着手調查,但若真王子騰包庇了,現在沒評沒據的,你饒是頂着皇帝之尊也動了不,頂多就是出其不意的吓吓他。是個男人,就別給朕哭了,拿出能耐來,光明正大的扳倒他!”司徒錦語重心長帶着一絲的訓誡說道。
吸了一口氣,賈赦聞言望了一眼司徒錦,不禁穩了穩心神,輕輕點點頭,眼眸閃過一絲的感動,“皇上……你挺好的!”
“哼!”司徒錦看了一眼賈赦,眼神晦暗不明,負手冷哼了一聲遮蓋住心中那湧動的莫名喜悅神色。
要是不兇巴巴的打人就好了!賈赦默默心裏嘟囔着,嘴上卻是不停的點頭,表示自己深受皇恩,然後詫異着:“你該不會讓我從那漆黑的小道回去吧?”
“不然呢?”
“可是……”賈赦一想起那幽暗或隐或現若鬼蜮的小道,路上吱吱叫的老鼠,不由後背發汗,頭皮發麻,身子也跟着僵硬,擠出男子漢的硬氣,壯膽子問道:“話說,皇上,我……我早上怎麽來的啊?”
“廢話!”司徒錦面色瞬間暗了一寸,冷冷斜睨了一眼膽小如鼠的賈赦,淡淡着一本正經嚴肅道:“朕當然命人把你拖出來的,否則,你以為自己有姿色還是資本讓朕背你出來?”
“拖!”賈赦猛然飙高了一個音調,但是司徒錦卻已經大步離開,絲毫不給人質疑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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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人扛出來卻扛不動還一步沒走穩摔了一跤陰差陽錯親上自己雙唇,這麽愚蠢驚悚的事情,自然要一輩子咽在肚子裏!
司徒錦絲毫不理會後面的大呼小叫,出了門看了一眼靜候在門外的賈琏,嘴角一勾,“王子騰回去了?”
“是,父親。”賈琏偷偷打量了一眼“賈赦”。若不是親眼所見,他都不知道有一天父親能厲害到連一品大員的威吓都不怕,那請來的打手直接将王叔父“恭敬”的請回去。真四仰八叉的給架到馬車內,尤其是叔父清醒卻呆滞的情況下!
司徒錦揮手比劃了幾個手勢,當即有暗衛請“皇帝”回宮,他微微放心下來,開始繼續收拾賈家衆人。
所有的仆從手腳不幹淨者一律發賣,暗衛改頭換面,成為賈家新上任仆從。幾個小姐也從賈母處移出來,一人一院,按着長幼嫡庶安排好相應的人員。少爺統一移到前院,門上的匾額換上一等神威将軍府……這些瑣碎的事情一句話下去,深知泰寧帝規矩的暗衛首領艾一默默的忙前忙後,十分迅速的落實到相應的地方。
之前因暗衛來報,司徒錦命人把守榮禧堂,嚴禁人員出入,自然不知王子騰相遇泰寧帝。
狠狠暴揍一頓賈赦,又坐在煥然一新的榮禧堂內,司徒錦微微露出滿意的神色,看着聲淚俱下向賈母陳述要休妻的賈政,眼眸劃過一道厲光,手曲起敲了敲茶幾,發出咚咚的聲響。
原本哭聲悲涼婉轉哀怨的陳詞之中忽地若一盆冰水冷冷的澆灌而下,屋內衆人不由默默的看向聲源處。
賈母面露不喜神色,但是眼前“賈赦”又是鐵心腸黑心肝的存在,他們孤兒寡母難以想對抗,只得默默的積蓄力量,手拿起擦擦繡帕,而後拍拍賈政的手,示意忍一時風平浪靜。
待他們明白了賈赦突變的緣由,就是翻身之機。
賈政收到賈母的示意,心裏微微松了一口氣,只要母親站在他這邊,無人如何,賈赦稍不留神,一個不孝的罵名就背負定了,而後仕途堪憂。眼眸斜睨了一眼下跪匍匐的王夫人,忏愧之色湧面,“母親,若不是王氏為孩兒誕下兩子一女,否則孩兒必當休了這無知的蠢婦!”
跪在大堂內哭得淚眼昏花的王夫人聽着賈政的話語,立馬開始從賈家的不景氣話語轉到自己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好歹還有孩子。
“老二,你是個爺們就別光嘴上說說,筆墨皆在,證據确鑿,要休妻,放眼天下,誰也說不出個錯字來,寫吧。大爺我看着!”司徒錦神色淡漠,對着場內作戲的三人冷冷的說道。
賈政聞言愕然的看向司徒錦,眼神中滿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王夫人眼眸中閃過一道殺機,滲透着毒液,狠狠地盯着人。
“賈王氏,管家期間的虧空四十萬兩銀子,就算你砸鍋賣鐵也得把銀子給爺吐出來,外帶你包攬訴訟尤愛放貸,拿的都是我賈家,爺的一等将軍名帖,也該算算爺的名譽損失,看你一介女流,也為賈家開枝散葉的份上,不按重利五分算,但至少兩分,也把零頭給你抹去,外加庫銀,共白銀一百六十萬兩,五日之內若是不交齊,”司徒錦故意拉長了語調,眉目微挑,“家法處置,合家驅逐賈家族譜。”
“賈赦!”賈母當即拍桌,怒沉臉色,“你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裏?”
“太太,你看,我的眼睛倒射你的身影,如何沒有把您放在眼裏呢?”司徒錦說完,微不可查的簇簇眉,與賈赦記憶融合,那賤兮兮的輕浮調子貌似他無師自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