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忠義
司徒錦提溜賈赦回宮批奏折,進行“敢不敢靠譜一點”教育,暫且不提。
這邊賈琏清點完庫銀,還換身漂亮衣裳,準備出去給他爹漲面子。若是賈赦知曉賈琏內心,定要戒尺砰砰敲人腦殼!!傻兒子喲~~長點腦子好不拉,頂着砸鍋賣鐵的旗號,自己整得跟個花孔雀,你讓小心眼的還窮巴巴的皇帝心裏怎麽想啊?
做戲不能太過,半新不舊,才正好。
一路騎馬行至戶部官衙所在,賈琏剛一下馬,就有小吏過來,眉宇含笑,斂手,道:“不知尊下……”話還未說完,就有機警,識人的過來,含笑,“琏二爺,您替父來還欠款?”邊說,目光悠悠打量了一眼賈琏身後精壯的大漢,垂眉斂去一道亮光,道:“這邊請!”
“多謝大人。”賈琏彎腰還禮,而後跟随人進入戶部大堂。
先前被截住話語的小吏不由輕輕一哼,才好奇的向要好同僚打探,“那誰啊,錢真多如此谄媚?”
“賈赦之子!”同僚壓低聲響,指指榮國府的标識,而後聲音愈發輕了,“皇上今日親口所言,你沒在?”
“那個馬鵬将軍……”露出一絲了然的目光,小吏搖搖頭,眼眸望了一眼青衣小厮,抿嘴不語。今日戶部大新聞,他就算無緣得見,也隐約知曉,如今賈赦榮寵正盛,連帶着兒子水漲船高,也是應該的。
被理所應該的賈琏觀之連戶部尚書都親自迎見他,不由的兩股戰戰,心裏一緊。若說之前一路被人恭維,不免有些輕飄飄,但是堂堂二品大員一出,賈琏瞬間如墜入冰窟之中,眉目一挑,開始偷偷打量衆人的神色。
二爺不讀書,可也知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凡是問家中之事,他一概若木頭一般,嗯嗯哼哼模模糊糊幾句,最後帶着一肚子茶水,拿着欠票離開。
林千多看人離去,眼眸微閃,嘴角一嘆,原以為外甥似舅,卻可惜了一副好皮囊,卻肚腹草莽,沒點張家風骨!
賈琏絲毫不覺自己丢了面子,反而還洋洋自得,任憑人如何拐彎抹角,他自巋然不動,嚴守父親的教誨。回了榮國府,發覺“賈赦”不在府內,一時百無聊賴,想起今早教誨,眉頭緊蹙了一番,而後帶了小厮來旺朝書齋而去。
他書房裏早就堆積成灰了。
問了京中書齋的去處,賈琏乘馬車到西街坊市。掀開車簾,看着街上人來人往的各地舉子,眼眸露出一絲的憧憬。他家二叔就是因為會讀書才被祖父祖母所鐘愛啊~~因臨近大比,各地生員雲集,顯得熱鬧非常,賈琏下了車,很快沒入人1流之中。看着街道兩旁鱗次栉比的各色書齋,書畫店鋪,迷了眼,一時間不知道該選何家為好。他能說的清酒肆梨園哪家好,但是書齋……正躊躇間,忽地前方圍了一群人,好奇心去,聽的人說在鬥文,不由上前一探。
周圍早已圍滿了人,來旺仗着自己手腳靈活,在一群書生之中給賈琏擠出一條縫來,須臾間,主仆兩人就站在前頭看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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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行看門道,外行自然是看……容顏。
賈琏剛站定,預拉着旁人問來龍去脈,不期然見看見臺上正揮毫書畫的男子,不由呼吸一滞,傻傻不言。
那男子一身寬袍紫衣,襯着身形極為欣長單薄,若柳扶風。面如皎月,鬓若刀裁,眉眼含情,雌雄莫辨,豔麗至極,貴氣逼人!
與他一比,賈琏默默的垂眸,眼看自己身上的所穿戴,雖是京城近日最為流行的款式,但見到此人,再也無顏穿紫袍。也許……只有忠義親王能與之一敵。畢竟紫袍之所以流行貴公子階層,乃是因太子被廢無法身着黃袍,其鐘愛紫袍,衆人競相模仿之。穿衣服只覺好看不好看,與政!治鬥争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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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詠擱筆,垂眸看看了一眼案前已畫完的寒秋圖,眼睫微微擡起,斜視了中間桌案上燃燒到一半的香,繼而環視了一圈還在揮毫的士子,不由得撇撇嘴,這屆科舉,沒個真天之驕子,都歪瓜裂棗,也不知道老五,老八他們暗地争奪什麽!
争過來,沒準就是拖後腿的豬隊友啊~
哥血淋淋的例子擺着,你們挑門客可得放亮眼睛!
眼眸閃了閃,司徒詠心裏劃過一道苦澀之緒,垂頭遮擋住一閃而過的種種思緒,忽地目光瞥見所畫金菊圖,嘴角稍揚,驀地就将豔麗惑人的連勾出一分邪魅狂狷的邪氣來。擡手,握筆,筆鋒蘸墨,眼睛望着畫上空出的留白之地,不急不緩,字字透着一股寒意:【飒飒西風滿院栽,蕊寒香冷蝶難來。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寫完,深呼吸一口氣,眼眸略略一眯,将書畫收攏齊整,而後棄權退場。
“柳庸公子,您不比了?”圍觀之人詫異道,先前此公子在書齋已連勝琴棋兩場,若是在連勝一場,就可以得到忠賢親王的墨寶,還可被其接見。對于寒門學子來說,沒準就是一步登天,鯉躍龍門。
聞言一讪,司徒詠輕笑,展扇,“爺的字畫比他值錢!”而且,做哥的已經坑人一把,就不在坑了。
衆人嘩然。
冷冷斜睨了一眼圍觀衆人,看着自動讓出的道路,司徒詠嘴角彎彎一勾。對于太子之名來說,他其實還是比較喜歡這種單靠實力就讓人臣服的感覺。
靠自己,就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
忽地,視線止住,瞳孔微微一縮,司徒詠眸光定定的盯了一眼前頭圍觀穿紫戴冠的人。裝飾與他所差無幾,一想起近日所風靡款式,司徒詠心裏略微一抽,擡眸,細細打量了一眼容顏。
面如傅粉三分白,唇若塗朱一表才,到也別具風流神色,一雙丹鳳眼微挑,顧盼之間,更是增色不少。
腳步微轉方向,司徒詠目光再一次撇過其腰間所挂的三陽開泰玉佩,朝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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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琏看人走進,更是傻眼。
“在下柳庸,今日一見如故,不知兄臺高姓大名?”司徒詠靠近,看人愣怔的模樣,嘴角一勾,露出一絲玩味的笑意來。
“賈……賈琏。”賈琏恍恍惚惚說完之後,眼皮驀地一跳。但是看着近在咫尺的笑容,心裏不禁又悠悠一顫。今日他猛然懂了一句話---至于子都,天下莫不知其姣也。不知子都之姣者,無目者也!
“賈琏?!”司徒詠輕聲呢喃了一遍,待正想進一步問詢,忽地背後響起一道陰測測的聲響來,“柳庸,你好大的口氣,竟敢拿你的字畫與王爺相比,要知道他可是書畫傳承其外祖,乃是戴老外孫。戴老乃是當時大儒,其書畫……”
“當世大儒?!戴文也不過在張家之後,才敢自稱一句書畫雙絕。”邊說,司徒詠定定的看了賈琏一眼,眼簾一阖,冷冷一笑,開口,“還真人走茶涼,爾等生為學子,所讀乃是張老所注新解四書,卻在其現唯一後裔面前,說一區區後起之秀當為國之師,不覺得可笑至極嗎?!”
此言不啻驚雷,諸位學子聞言靜默不語,傻傻的看着人請着一身同位紫袍的少年離開。
不僅圍觀的學子傻眼,賈琏也傻愣,看着對方的視線注目到他身上,言外之意便是他乃大名鼎鼎的張老後裔。不由得吞咽了一聲,回過神來,環顧四周人來人往,嘴巴張開,嗫喏了半天,才輕聲道:“柳兄,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賈琏,榮國府賈赦之子?”
“嗯。”
“那就無錯,你外祖乃是帝師,兩位舅父亦是名動天下的人物。”
賈琏:“……”
徹底懵懂了,回想今日父親與王家叔父交談的話語,神色忽變,愕然不解,自言自語,“父親……父親從未與我說過。”
司徒詠看人不似作假的神色,心中一顫,聲不可聞的微微一嘆息。他原本是想借此試探賈赦近日為何驟然變化,與先前幾乎判若兩人。最為關鍵的是,他時間的變化在于他被廢之後,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繩,不得不防。
大庭廣衆之下提及被塵封的舊事,但似乎……所效甚遠。
望着賈琏,眼角微皺,神色未變,司徒詠唇角微微一彎,“那是小生孟浪言語了!”
“啊?”惶然回過神來,賈琏還禮,是他自己不孝不明內情,有豈能怪得了外人。而且……腦海中不經意的浮現出父親那一次語重心長的指點。他不說,肯定是因為外祖父一家功高震主,被人猜忌陷害了,戲文經常這麽演的。
不過,戲文中都有報仇或者擊鼓鳴冤的後裔。
而他,忝為張家後裔,文不成武不就,該如何是好?!
一時間,賈琏心裏萬般不是滋味,正蹙眉冥想之際,忽地撇了一眼身側的絕頂美人公子,目光在他身上慢慢晃了一圈,眸子劃過一道狐疑神色,眉目一簇,機警道:“柳兄是理國公柳家子侄嗎?”若不是八公姻親老舊,豈會知道?
唇瓣劃過一道笑意,司徒詠淡淡搖頭,“不是,我不過一介卑微書生,父親有幸曾拜入張老門下為弟子,故此深知一二內情。”
“哦。”賈琏若恍然大悟般的點點頭。而後兩人一言一語閑聊着,司徒詠引着人走進一家淡雅的書齋,細聲介紹道:“此書坊立世也有六十年之久,在學子中頗負盛名,且首創分類目錄,借閱種種利學之舉,你可以尋得所要書籍。”
聞言,賈琏面上一燥紅,羞愧的不行,避開對方溫和的笑意,擡眸看了一下門上的匾額--赤心閣,預備牢牢記住。以後買本書,也該知曉門朝那裏開。
幫人挑書買書完之後,又茶樓閑逛,聽聞金科舉子策論,司徒詠摸清了賈琏性子,也緩緩将話語轉到所懸挂的玉佩上。
“此玉佩乃是父親好友艾五爺所送。”邊說,賈琏解下玉佩,給新交的好友把玩一番。這玉佩玉質好,入手溫潤,難得一見。
“是嗎?艾、五、爺!”您可真大方。身子前傾半寸,接過玉佩,司徒詠眸子微眯,死死的頂這上面憨态可掬的羊圖,手微不可查的握緊。
父皇,你廢了我之後,連我送你的生辰禮物都可以随意轉贈他人了啊!
三陽開泰,驅邪迎祥,我那年親手所設,真心誠意一步三叩首,佛前開光!
如今……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