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程喬安道:“林初,你還是把這錢拿回去吧,另外那十萬我也不要了,呂久娴只是希望沈經理能行個方便,一點點小事情,希望他能幫個忙!”

林初不知道他們已在這裏談了多久,錄音的時間有多長,在程喬安說出一系列不要臉的話的時候,林初的腦中思緒萬千。

首先,呂久娴擋在程喬安面前,一切事情與程喬安“無關”。

其次,倘若揭發,葉靜會有麻煩。

最後,身為沈仲詢女友的她收下了這筆錢,還有十萬元的數額說不清楚。

時間溜得很快,咖啡廳裏的背景音樂似乎已換了一首,暖色的燈光下每位客人的表情都在以慢鏡頭播放,林初見到程喬安的嘴角微不可見的緩緩上揚,那種得意的,卻沒有忘形的表情,她深惡痛絕。

林初想起一個月前和沈仲詢的分離,失望的無助的感覺早已一去不返,她養成了被寵的惡習,沈仲詢已經把她寵壞,寵到她的大腦變得遲鈍,寵到她竟然笑說:“程喬安,我想你誤會了什麽。你說另外的十萬在葉靜的那個盒子裏?葉靜沒有說,她以為這只盒子裏的十萬是你給她的分手費。”林初眉眼彎彎,“對了,最重要的一點是,我跟他确實曾經交往過,不過在昨天之前,我們已經分手了,而昨天,是我跟他的最後一次,你在行賄前至少應該把我和他的關系調查清楚,我剛才還以為你是白送我這十萬呢!”

程喬安眼睛一瞠,又見林初笑眯眯說:“你背着你太太呂久娴,在外面做出那種龌龊的事情,你所謂的二十萬我只見到了十萬,這個盒子裏的十萬我當做是你給葉靜的補償,她為了你浪費了五年的青春,為了你打掉了一個孩子,她為你流血流淚,可是你居然變成了這種人渣,這十萬我替她‘謝謝你’,既然你非要拿我回去,我就拿回去了!”

林初拎起紙袋,站起身俯視他:“怕你誤會,我再次強調一遍,我跟沈仲詢不是男女朋友,你找錯了賄賂對象,你一個南貴餐飲集團董事長的女婿,居然連這種事情都能出錯,你還有什麽能耐?哦對了,你不需要能耐,你是入贅呂家的,你的工資是岳父給的,你的房子和車子也全是你太太的,你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伺候好你太太,這份工作真讓人‘羨慕’!”

程喬安瞬間面色鐵青,林初從前看小說時看到誰誰誰面色鐵青,總在想“鐵青”是什麽顏色,現在才知道,那是一種惡心的、腐爛的顏色。林初暢快了,高昂着脖子往外走,邊走邊嘟囔:“你個不要臉的軟飯王,昨天的咖啡錢還是我付的!”聲音不大不小,只是剛好讓鄰座聽見,邊上的幾人紛紛側目。

程喬安陰沉着臉就要追上前,誰知林初學他昨天的樣子,疾步走出了咖啡廳,而盡職盡責的服務生也立刻将他攔下:“先生,您還沒付賬呢!”

室外溫度驟降,林初打了一個哆嗦,将脖子上的圍巾攏緊了一些。沈仲詢送的這款圍巾她系了兩天,質地柔軟,觸在皮膚上十分舒服,林初吐了一口氣。

她撥通沈仲詢的電話,聲音有些沙啞:“你到哪兒了?”

“剛在市中心,你在哪裏,我過來接你!”

林初四顧了一下,不知有沒有所謂的私家偵探,“今天先別來接我了,我回關錦花園,你聽我慢慢跟你說。”

遇上程喬安這種小人,算林初倒黴,她也不知道今天這樣處理是否妥當,但有一點能肯定,沈仲詢至少能跟這件事情撇清大半關系。

Advertisement

她在公車上說了一路,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我想來想去,還是這個辦法最好,跟你沒什麽關系了,他就算說給我一百萬也沒事兒,不算行賄了吧?”

沈仲詢道:“不算行賄,可能算詐騙。”

林初語塞,又聽沈仲詢嘆氣:“這個辦法不是不好,只是以後怎麽辦,我們還真不是男女朋友了?”

林初慢慢道:“時間很充足,想辦法整死程喬安就行了。”

夜黑風高,這話聽起來陰森恐怖,沈仲詢險些踩煞車。

林初問道:“你有什麽辦法嗎?”

辦法一時半會兒想不到,沈仲詢需要從長計議,這件事情可大可小,林初的說法确實能拖延一陣,只要他們不承認彼此的關系,就算程喬安非要賴那所謂的二十萬,也與沈仲詢無關。

可怕就怕程喬安會喪心病狂,像他說的那樣魚死網破,他既然敢設計此事,一定做了萬全的準備,也會為自己想好後路,後路無非是兩條,成功和失敗。成功的話沈仲詢會和他同流合污,失敗的話,他将身敗名裂,假如是後者,他做事只會愈發沒有後顧之憂。

沈仲詢一點一點分析,林初已經回到關錦花園,默默地躺到床上,繼續聽沈仲詢說:“根據你的描述,不得不說程喬安想的很周全,他拍照是為了證明我們的關系,還有你把錢帶去了我家,現在我們的關系暫時放到一邊,他光明正大的承認自己行賄……”頓了頓,“不對,他是承認他太太行賄,這件事情鬧出去,不管別人信不信我跟你不是男女朋友,我都會出事,他太太會出事,他不會出事,林初,你把十萬拿回來是對的,現在先聽我的。”

林初打起精神,聽沈仲詢的命令:“把十萬分手費給葉靜。”

林初一愣,有些尴尬,她還沒提過葉靜的名字,誰知根本騙不了沈仲詢,這樣也好,待會兒她就把錄音發給他。

沈仲詢繼續:“記住了,是分手費,是葉靜的分手費,程喬安想賴二十萬,那就随便他,不管是多少錢,都是分手費。另外,看樣子程喬安和他太太的感情并不好,我從他太太這邊入手,有一點我很疑惑,這到底是他太太的主意,還是他個人的主意,據我所知呂久娴并沒有在南貴任職。”

林初心頭微震,沈仲詢的意思她明白了,程喬安假如得逞,那便能平步青雲,假如失敗,便能在背後捅呂久娴一刀。林初這會兒腦子轉得快,她雖然與程喬安不熟,可程喬安當初在學校有些名氣,行事作風她也聽過不少,再加上有了這次的接觸,她遲疑道:“你是對的,從呂久娴那裏入手,如果呂久娴是被蒙在鼓裏,那她也會有麻煩,程喬安不會這麽笨,他既然搬出呂久娴做擋箭牌,那暗地裏一定是下了功夫,他能撇清自己,拉呂久娴下水。”

這個男人太可怕,誰都知道他和呂久娴沒有戀愛直接步入婚姻,即使他對呂久娴沒有感情,可畢竟結婚生子将近兩年,推卸責任已讓人不齒,更妄論栽贓嫁禍。他這次是真的下了狠心,不成功便成仁,只是林初不明白他既然能忍兩年,為何會在此刻爆發。

她和葉靜約好明天見面的時間和地點,将今晚的狀況大致描述了一番,林初聽見葉靜壓抑的哭聲,電話兩端沉默許久,葉靜才哽咽開口:“我真的不信他會變成這樣……”

最純真美好的初戀,當年在自習室占座,買地瓜給她暖手,晚上送宵夜給她,周末騎腳踏車帶她逛街,見到別的追求者時他摟緊她昭示主權。兩人在圖書館外的湖邊規劃未來,以後程喬安賺錢養家,葉靜照顧他的生活起居,他們可以在郊區租一間房子,十年以後買一套屬于他們自己的屋子,他們的兒子叫程葉,女兒叫程婧,他們要生兩個。

葉靜哭得歇斯底裏,“初初、初初”叫個不停,到最後她大喊:“我對他真的死心了,死了死了,再也不會活了!”

林初終于忍不住落淚,這份美好的初戀,她見證了四年,可現實太殘酷,在今年的聖誕節之後,一切的一切,都将進入終點,轉向另一個開始。

睡前她打電話給沈仲詢,咬着牙小聲抽泣。她又開始害怕,害怕別人的愛情之路她也即将踏上,害怕沈仲詢會因此出事,林初呢喃:“你一定不會有什麽事的對不對?”

沈仲詢低聲道:“下樓。”

林初一愣,一滴眼淚滑到了嘴角,她聽沈仲詢說:“我在樓下,現在淩晨一點,不會有什麽私家偵探。”

林初迅速爬起來,擦幹眼淚沖了出去,連外套都沒有披,坐着電梯到達樓下,半夜的寒風撲面而來,她打開樓道門,正見淺淺的月色下,沈仲詢站在小道前方,倚着車頭,含笑看着她,低低地責怪了一句:“怎麽不穿件衣服!”

林初像小孩兒似的嗚咽了一聲,直直地撲了上去,沈仲詢将她摟緊,立刻抱入車內,暖氣下的兩人在後座擁吻,林初将沈仲詢摁在椅背上,拿出前所未有的奉獻精神,将他堵得說不出話。

過了許久,林初終于呼吸不暢,從他的嘴裏逃了出來,抱緊他氣喘籲籲道:“我安心了!”

沈仲詢換了一個姿勢,将她抱到了腿上,邊親邊說:“你總這麽提心吊膽,怕什麽,明天還是住在我那裏,私家偵探算什麽!”

林初搖搖頭:“小心駛得萬年船,先等一陣再說,呂久娴那裏要不要我幫忙,我可以找找同學。”

“暫時不用,等我查到确切的證據再說,程喬安也只是暫時性的威脅,在項目沒有塵埃落定之前,他絕對不會輕舉妄動,所以你不用擔心。”

林初點點頭:“我知道,所以我才要更加小心。”

沈仲詢道:“真的不用怕,我最多被停職,我沒有犯法,絕對不會出事。”

這種安慰小孩子的話,林初只靜靜聽着。停職并非小事,名聲一定會受損,清者自清并不是這麽容易做到的,生活在這個社會上,不可能不在意別人的目光和議論,更何況沈仲詢的職位本就容易招惹是非。再者招标即将有眉目,最怕程喬安破罐子破摔。

林初低聲道:“程喬安一定是瘋了!”

他瘋沒瘋,旁人真的不清楚,對付瘋子其實比對付正常人要困難。

第二天林初陪葉靜将十萬元存進賬戶,故作輕松道:“這個真的成了分手費了,你記得要拿來花,不要白不要!”

葉靜情緒低落:“嗯,當然要花,我還從來沒見過這麽多錢。”她問林初,“那沈仲詢真的不會有事?”

林初實話實說:“大事不會有,但說實話,沈仲詢這個職位很多人都想要,他如果被趕下來了,再上去的那人會不會像他這樣不沾半分油水,就很難說了,被沈仲詢堵着的門路也更容易打開,我想了一晚上,程喬安并不是非要通過沈仲詢拿到項目,他也可以把他趕下臺,走別人的門路。”

林初的想法沒有錯,程喬安所謂的賄賂加威脅,并非只針對打通沈仲詢這層關系,他的後招是讓他下臺,既然這個男人如此公正無私,不為他所用,不如換一個有可能為他所用的人,不管是誰,總好過這個油鹽不進的“沈經理”。

而賄賂需要雙方完成,程喬安不是“行賄方”,就必然會找一個行賄方替他頂罪,否則将沈仲詢拉下臺就變得毫無意義了,所以呂久娴一定會成為那頭替罪羔羊,可南貴集團的董事長,怎麽會在女兒被栽贓陷害以後,繼續任用女婿呢?

沈仲詢想到這裏,立刻派人調查。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