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留在那

要說西愛有問題,宋慧萍承認,這孩子确實是有點問題的,但是你要說她什麽心理疾病,什麽這個那個的,她不認。

張建國自己拿出來資料開,“媽,你看一下,我前一段時間有觀察,特意去聯系了美國的同學,講了一下西愛的情況。”

宋慧萍看着資料,打開第一頁,看見前面一句話,兜頭就是一巴掌,劈頭蓋臉的一巴掌就下來了,壓低了聲音咬着牙對着張建國,“你就是這麽看你女兒的?”

反社會型人格障礙。

無情型人格障礙。

又或者是社會性病态。

患病率4.3%—9.4%,高度攻擊性,無羞慚感。

還有行為無計劃,最關鍵的是,社會适應不良。

還算是常見,但是不容易被發現的,看起來不那麽糟糕,但是一旦出現就會讓周邊人颠覆的心理疾病,最關鍵的一個特點,就是反社會人格往往具有高智商,超越同齡人的,無與倫比的高智商。

在童年期或者青少年時期就出現品行問題,持續發展至成年或者終生。

張建國嘴角一片麻木,緩緩的戴上了眼鏡,一條一條的拿着西愛舉例子,“媽,不管你信不信,西愛都符合這些因素。”

“反社會型人格障礙,據說是與某些基因的多态性或者基因突變存在關聯。”

宋慧萍渾身都是抖得,她不懂這些,孩子就是淘氣了一點,就是心眼小了一點,,就是不按常理出牌了一點,因為淘氣,為着在外面不幹好事招三惹四的,小時候那會兒天天有人來家裏排着隊的告狀,就是為着西愛少有好心眼兒。

大院兒裏的孩子,就沒有愛跟她玩兒的,她也不稀罕,就跟小孫玩兒,看她挨打的時候,院子外面能圍着一圈兒看熱鬧的,為什麽啊?

解氣。

一般孩子弄不過她,除非直接上手的那種,她打不過人家,但是一般不吃虧,但凡是來家裏告狀的,就是真的西愛的錯。

不愛學習,喜歡逃學,比如現在家裏課本都不知道扔在哪裏去了。

還會撒謊,比如她上次說張建國帶她去吃醬牛肉。

脾氣暴躁,對人很少有坦白的時候,沒有責任感,與人格格不入,像是一個異類。

自我評價過高,自信的過頭。

太多了,一件一件的。

張建國這些年才回來一次,他看的清楚,他還沒有習慣這樣的西愛,可是大家都習慣了,就連伸伸也習慣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反社會人格障礙,我那個網伴随着表演型人格障礙,高度的利己主義者,高度的具有欺騙性。

“這個是ord1956版的診斷鑒別書,西愛符合度有75%,是可以後天引導的,心理治療能改善反社會型人格障礙症狀,藥物一般沒有作用,找不到什麽藥物。”

宋慧萍聽着慢慢的由憤怒、吃驚漸漸的平靜,她下巴緊緊的繃着,抿着唇,從頭到尾,再也沒動過手,只看着已經光滑的地面磚,西愛那麽大的時候,在地上走來走去,爬來爬去,她小時候嘴巴其實甜,啊喲東西哄人的時候可甜了。

可是她漸漸的大了,就越來越嘴壞,越來越不愛哄人了。

“這個事兒,再也不要提。”

張建國沒吭聲,自己出去,臉色一片紅色,打他的時候用了全身的勁兒。

掀開簾子,沒想到看到王紅葉,“大嫂?”

王紅葉笑了笑,“忙啊?我來找媽的。”

“哦,媽在裏面,我先走了嫂子。”

王紅葉看着張建國匆匆走了,在正午的太陽底下,影子變得粗短,日頭明晃晃的像是無處遁形,什麽都給你攤在了太陽底下,你心裏嫩的肉,也給你一點一點火上烤着一樣的,無處可藏。

她攥緊了手裏的火車票,低下頭看了看,心裏面冰涼一片。

她記得那時候西愛小,最喜歡在院子外面的石頭上坐着看人,小孫那時候胖墩一個,要去坐她的地兒,她随手就從背後推小孫下去,所以孫寡婦不愛小孫跟她玩兒。

後來她跟西愛說了,說了打人不好。

西愛就認錯,再也沒有當着她的面兒推過人。

一些事情,不能細想。

她養大的孩子啊,她不知道什麽是基因。

去問伸伸,伸伸想了想,“就是遺傳吧。”

“那什麽是基因變異?”

“就是基因發生突然的可以遺傳的變異。”

“為什麽會變異呢?”

伸伸想了想,“大概是受刺激了,輻射、溫度、化學之類的因素吧。”

疑惑,“王嬸兒,問這個幹什麽?你今晚不是火車嗎?”

看她失魂落魄的,覺得奇怪,他去打了火車票,王紅葉今晚要走的。

王紅葉像是才回過神來,笑了笑,“沒事兒,我就是聽了一耳朵,今晚不走不走了。”

“啊,不走了,那不去接西愛了?”

“再說吧,再說。”

人匆匆走了,她頭重腳輕的出門,深一腳淺一腳的在黃昏的日色裏走着,西曬的落日的餘晖把她緊緊的包裹在時光裏,帶着一點最後灰燼般的溫柔。

薔薇花已經敗了一地,圍牆外面是紅花兒,碗口大的月季一茬一茬的開着,牆內是西愛種的方瓜,已經是小兒胳膊打小的墨綠,等着過了秋天的太陽,就泛了黃,一點一點的開始甜了。

耷拉在牆頭上,王紅葉撐不住,一屁股坐在門外的大石頭上,仰着臉看了半天。

看着看着就成了西愛那孩子。

這孩子命苦。

她不覺得孩子的問題,她跟宋慧萍想的一樣,這基因的問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先天的因素,這孩子,出生的不容易,懷孕的更不容易。

梅如那時候,天天在實驗室裏面,接觸的都是不好的東西,指頭都快爛了,能是什麽好東西啊。

一路颠簸回來,孩子生下來,指甲蓋都沒有啊。

能怪誰呢?

要怪梅如,怪張建國跟眼瞎了一樣的沒有照顧好母女。

怪年頭不好,時代不好。

這一會兒,王紅葉誰都怪,可是誰也怪不起來。

孩子是好孩子,她就覺得西愛好。

張建國匆匆新寫了信郵寄出去,他請人從國外找一些資料,又發電報給梅如回信兒。

回家的時候天色已經漆黑了,他急匆匆的走,沒看門口那裏坐着一個人,等着過門檻的時候,轉過那一座石獅子。

聽有人輕聲喊,“二弟——”

吓了一跳,回眼看,吓得往後退幾步,“大嫂啊,你這是怎麽了?”

在這裏坐着不吭聲,吓死個人。

王紅葉站起來,“我有話兒說。”

兩個人在牆根底下,就着一點月光,“你什麽打算?”

張建國捏了捏手指頭,很麻,他體力很好,地質學的永遠有一個好身體,可是這會兒他的手麻了,張了張嘴又閉上,想起來中午那會兒大嫂瘴氣門外站着,“都聽到了。”

兩個人說很久,說到月亮越來越亮,然後各自回屋。

伸伸緩緩的從屋頂上站起來,摘下來一個青棗兒,放在最裏面,慢慢的吃着,吃着,像是吃了一團泡沫一樣的,沒有味道。

他舉起來手,追了一把月亮,然後沒有摸到。

只照着他骨節分明的手,拉長他那比西愛矮一個頭的身高。

扯了扯嘴角,覺得全是放狗屁。

這是他,第一次在心裏,滾着圈兒的罵髒話。

劉伸伸是誰啊?

張西愛那女魔頭的小弟。

他聽着張建國那打算,是不要西愛回來了。

換個環境,現在的環境□□逸了,家裏就她一個孩子,老人長輩都寵着,要什麽什麽,她能上天了。

他願意讓西愛去接觸正能量的人,去接觸不一樣的人,他不是想要她吃苦,可是你只有到一定的環境中,你才能快速的改變,快速的接受大量的不一樣的東西,才能有觸動。

要麽就是跟他一起去工作,去雲南那邊去,他馬上就去那邊工作了,去開采鈾礦。

那個東西有輻射的,他不願意要西愛去。

要麽就是跟着梅如,她當媽媽的會照顧她。

王紅葉沒答應,也沒選擇,她只是沉默着,說了一句,“沒有病,她好好兒的呢。”

大家都說好好兒的,可是事實就是,西愛就是頑劣,她能自己跑到大西北去,自己一個人去羅布泊,那裏鳥兒都進不去。

她能自己去抓特務,一件事兒幹了好幾年,就跟特務玩游戲呢。

這就是張西愛小姐。

王紅葉翻來覆去,一宿沒睡,給西愛的衣服東西都收拾的好好兒的,看着她那小花被,要求很高了,要繡花,要熏香,還要這個那個的,屋子裏面全是她的玩意兒。

熬到雞叫的時候,日頭開始上面走了,門外突然來了人,她匆匆起來,“大哥,怎麽來了,出什麽事兒了?”

“妹子,出事兒了。”

家裏出事兒了,原家裏有個綢緞鋪子,幾代人經營出來的,上下的學徒活計二三十人,雖說是家裏有錢,稱得上小富即安,可是家裏吃用的,都節儉的很,不曾鋪張浪費。

你看王紅葉就知道了,不曾跟資本家的小姐一樣,自來是能幹又明理兒,賢內助,堪稱是內掌櫃的一個。

就是家裏的王老太太,自家開開着綢緞莊,也不曾每日裏穿金戴銀,披帛用錦,依舊是老粗布的衣服,竈臺上忙着。

可是就是這樣的人,早已經岌岌可危了。

娘家哥哥喘着粗氣兒,也不曾進屋子,“要是到時候人家要我們劃清界限,你是出嫁女。”

禍不及出嫁女。

真要是下放了去改造,也沒有王紅葉的事兒。

娘家哥哥就是這個意思,人得想開。

作者有話要說:大概是怕我晚上請不起他吃飯,所以發個紅包給我,剛好520,我打算以後跟他用公積金,攢首付去再買一套房子,這樣我稱之為是過日子,打算長長久久的跟他一起還貸,這樣我稱之為一輩子。感謝在2020-05-1914:01:18~2020-05-2017:20:3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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