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誰要敢再罵她打她,我就叫……

緊接着不待桔清回應她又黑着臉斥道:

“做人媳婦就要起眼動眉毛,不要呆頭呆腦惹人嫌!更不要學你媽好吃懶做,只顧自己享樂!你勤快點,讨人喜歡一點,把他安置(注:方言,謂照顧,伺候之意)好了,他總會對你好一點!”

說着,她加重語氣,斜眼看着桔清十分嫌棄的說:

“不要搞得跟你媽一樣讨嫌!”

桔清抿了抿嘴,有一會沒有出聲。其實早該習以為常,可她還是心頭發涼,一若以往即使大熱天的呆在這間屋子裏,她也感覺不到絲毫暖意。總是這樣,自小到大,真在外挨了欺負,回到家等待她的也永遠不會是心疼和愛憐。只有無盡的數落和責罵,斥她沒用!

“還這麽一杵起幹嘛!克後頭燒火克啊!等我安置你?”張元瑛臉上沒有一絲笑意,沉眼看着孫女語氣很不好的說:“今天你做晚飯多搞兩個菜,小皓在屋裏。”

停一停又道:“我這兩天腰杆子疼得很,你跟他說哈,要他還跟我買點藥。他上次買的那個藥還有點效。”

桔清望着奶奶稍頓了頓回道:

“把藥盒子給二叔,讓他拿到藥店照着買。”

張元瑛一聽眉毛就豎起來了,正要發作又聽孫女說道:

“我們要離婚了。以後他和我沒關系,和你們更沒關系!不要有事無事都找他,更不要再去問他要錢!”

桔清說罷自包裏掏出一張卡放到桌子上。

“這裏面有八萬塊您先拿着,我暫時也只有這麽多!”她說:“密碼我給改了,是您的生日加爸的生日日期。”

這錢是結婚這幾年她從季帥給她的零花錢裏攢下來的,她給自己留了點其餘的都在卡裏。

聞言,張元瑛一驚馬上急問道:

“他要跟你離婚?他在外面有人了?”

桔清搖頭,應道:

“不是他,離婚是我提的。”

說完,她等待着預料中奶奶的暴怒。

果然她話音甫落,張元瑛已拎着拐杖,朝她身上連着擊打了好幾下,怒氣沖沖的罵開了:

“小×花子,你是不是腦筋不做主神經了啊?好日子過煩了要克讨飯克!跟他離婚你吃狗屎?狗屎都沒得吃滴!媽的個賤破花子,你以為你是麽東西啊!老子跟你說,你敢跟他離婚!你要和他離婚,就跟老子死到外面克,不要回來!老子不得管你……”

一如往昔毫無顧忌,她破口大罵,中氣十足罵得難聽又大聲,不給桔清一絲臉面。

隔壁左右坐着閑聊的人聽得直搖頭,嘴上不說,都安在心裏嘀咕,這張老太是真有點不清白(注:方言,謂不講理)!兇悍了一輩子,臨到老了也不留點口德,罵自家親孫女也罵得醜死了!

而剛把車停在巷口的季帥,隔老遠就聽得那熟悉的辱罵聲,他濃眉緊鎖冷着臉也不同街坊鄰裏打招呼,邁着長腿目不斜視徑直朝桔清家走。他大步流星,很快就走進她家院子。正待進屋聽見桔清的聲音,他停下來,站到門邊。

“……奶奶,您知道嗎?小時候我特別羨慕小皓!每次只要他哭,您就會放下事來很溫柔的哄他。您從來不會打罵他。

我也想要被哄哄,想您能來哄哄我,讓我覺得自己也很重要!有人在乎有人疼。于是那天我也哭”桔清笑笑,語聲悲涼:

“可是我得來的是一頓鞭子。您沖到後頭,二話不說拿着細竹條對着我沒頭沒腦就是一頓抽,邊抽邊罵。”

從那時起,她就再也不那麽哭了,除非打得疼了忍不住才哭。因為會哭的孩子有奶吃,這話不适合她。在這個家裏她注定是被嫌棄,被忽視的那一個!

奶奶本來就重男輕女,又因憎恨她媽媽連帶着也不喜歡她,甚至是非常的厭惡她!年少時,她聽的最多的就是:

“短陽壽的×花子,你個爛心肝的讨債鬼,你怎麽不死!”

在兒時,奶奶不喜她,二叔不喜她,二嬸更是從不拿正眼看她。直到她長大嫁給季帥,他們有所求才與她虛僞的笑臉。并且也僅止于有季帥在旁時,他們會給她好聲相。

而由于童年缺愛,她曉事以來一直渴求愛,尋找愛,使得她不自覺形成的讨好型人格,讓他們對她全不遮掩。他們吃準了她不敢怎麽樣,也不會怎麽樣。

聽見孫女的話,張元瑛一時微怔。她嘴唇蠕動幾下沉着臉沒說話。

“那時候小,嘴巴饞,看只要小皓開口您都會給他錢。所以我求他去找您要五角錢想吃一根雪糕。可他告訴您,是我要錢。然後您要他把我叫過去”

桔清眼眶發熱,擡手揉了揉眼睛接道:

“您望着我笑,手插進口袋裏問要幾角錢?看着您笑我心裏歡喜,走上前說五角。然後您把手掏出來,空着手拿腳踢我。一邊踢一邊說,一腳,兩腳,三腳,還要不要?”

她是被打大的,自小到大,她奶奶打過她多少回根本數不清,有好多挨打的緣由她都不記得了,但這兩件事她卻始終沒有忘記。時間過去那麽久,她還記得這麽清楚。它們就這樣停在她的記憶裏。

“養你還養出仇來了!”張元瑛臉色很不好看,杵着拐杖罵道:“死破花子,你就記仇啦!記一輩子!跟你媽一樣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的東西!”

桔清靜默片刻,輕道:“我回來就是跟你們說一聲,以後不要再去問他要錢!”

“怎麽,翅膀硬了?”張元瑛兇到她面前怒聲喝道:“你試試,你敢跟他離婚,老子打斷你的腿!”

桔清吸了吸鼻子,心裏不是不怕的。可是這一回,怕,她也不準備妥協。活到二十三歲,她仿佛一直在讨好,一直在看人臉色逆來順受着委屈求全。而她,厭倦了過這樣的日子,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

“奶奶,別找着季家薅羊毛了!也別想着拿季帥做我們家的搖錢樹!您不想我和他離婚,不過是不想失去他的資助。可您知不知道,你們這樣會讓我在他爸媽面前都擡不起頭!”

“有什麽擡不起頭的!他不該給嗎?你爸是老大就你一個獨女,現在你爸不在了,他作為女婿不該幫着孝敬?”

“但他已經給得夠多了不是嗎?奶奶!我出嫁您一分嫁妝沒給,拿了他家三十萬的彩禮。這兩年他公司起來了,您又三天兩頭的鬧,說他那會彩禮給的少了。

到去年他瞞着公婆一次就給了您五十萬!還有這屋子的裝修都是他拿的錢。而逢年過節,以及您的生日,他給您的紅包哪次少過兩,三萬。”

“喲,聽你這話,你不是要和他離婚啊!爛心肝的,你這是不高興他給我們錢才故意說要離婚吧!”

“我想您明白,不管我和他離不離婚,都沒道理讓他孝敬您的同時,還要養着二叔一家!二叔他們正當年,有手有腳的不能做事嗎?成天耗在牌場子裏,就指着缺錢了找他要!”

桔清稍事一頓,迎着她奶奶瞪視她的目光鼓起勇氣淡聲道:

“何況,我主意已定,我會跟他離婚!您也和二叔他們說說,要點臉以後別再去找他拿錢!這樣真的”

“啪”重重一巴掌扇到她臉上,打掉她沒說完的話。

高她半個頭,一身潮裝的言銘皓——她的堂弟,她二叔的兒子不知什麽時候下樓,這會猛地插進來站到她奶奶身前,非常酷的将扇她巴掌的手插回褲兜裏,擺着造型歪着頭用一種清理門戶,教訓不肖子孫的目光冷冰冰的睨住她。

再然後,桔清正捂着臉的當口,眼前突的人影一晃。比剛才更重更響亮的巴掌聲驟然響起。

季帥手勁大,一巴掌就把言銘皓扇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你他媽打她!”他怒火中燒,扭頭再一看桔清紅腫的臉,登時滿身都是邪火拎起言銘皓的衣襟,他毫不留情一連掌掴好幾個巴掌。

“老子都沒扇過她巴掌,你他媽打她臉!”他吼道:“你跟老子搞清楚了,給你們錢看的都是她的面子!”

他戳着言銘皓身上的名牌短袖,挑起一邊的唇角冷笑:“老子告訴你,你可聽好了!你能裝逼耍帥充凱子泡妞用的都是她的錢!再敢動她一根指頭試試,老子廢了你!”

他似從天而降,突如其來的疾風驟雨。人又高大來勢洶洶,言銘皓口鼻流血徹底被打懵,愣愣的看着他說不出話。

一旁的張元瑛瞧得心疼又窩火,卻敢怒不敢言,繃着張臉愣是沒敢上去将孫女婿拉開。季家這混賬小子,甭管現在衣冠楚楚穿得人模狗樣,那都是個渾的!翻臉無情,鬧起來誰都不服的主!

桔清站着也沒動。堂弟對她動手不是一回兩回的了,以往在家沒少欺負她!是欺負慣了。而這次她不想勸,任季帥耍狠心裏竟感覺暢快。

季帥甩開言銘皓轉身瞪桔清一眼,随即他看向張元瑛冷道:

“你也聽着”他語氣很沖,一點沒客氣的說:“最好不要再有下一次!如今桔清她是我季家的人是我的人!誰要敢再罵她打她,我就叫誰沒臉!”

他微是一頓,冷冷的說:“記得了,是她孝順,給你的錢是她盡的孝道!”

語畢,不管臉色難看的張元瑛,他拽起桔清的手拉着她就往外走。走兩步又停下,眯眼回頭看桌上的卡,馬上認出來。繼而他一步上前抓起卡塞進桔清兜裏。

“給你的,你就自己留着用!”他沒好氣道。前一個多禮拜端午節,他才給了她奶奶三萬塊。

走出院子,不理會街坊們探究打量的眼神,季帥薄唇緊抿黑眸冷沉,拽着桔清走到他車前拉開車門,将人一把塞了進去。

“大老遠的,嗯!”他很快坐進來,拿眼瞪她粗聲道:“上趕着回來挨罵挨打?”

桔清沒吱聲。他不知道她此趟回來,其實是帶着辭行甚或訣別的意味。所以她拿錢回來。因未來會如何,她并非胸有成竹,甚至可以說她并無甚把握。而不論她過得好不好,她的家人都不會關心她,包容她。

他們只會讓她沮喪給她滿滿的負能量。這漸漸讓她也變得淡漠,在徹底的失望過後,現在的她只想與過去作別。只想逃離!她想要遠離一切令她不開心的人和事,具體的說,她想要離開她的家人還有季帥。

“你到底是要鬧什麽?”季帥側身擡起她的下巴,看着她帶着指印腫起來的臉。想擰她,又下不了手。

他放開她的臉,恨恨的瞪她冷聲冷氣道:“因為姜淼”說着,他一拍方向盤,火氣發作:

“可她和我們的生活有什麽關系?嗯?有他媽半毛錢關系沒!”

桔清眼睫撲閃,默了默,小聲道:

“沒關系,那為什麽你要赴那個飯局?明知道有她還非逼着我一起去!”

她停了停,終于說出來:“我不喜歡也不想看到她!就象她也不會喜歡我,不會想要看到我一樣!”

“因為這個所以生氣要和我鬧?”季帥盯着她道:“為什麽要帶你去赴約,參加那個飯局?因為我要出氣!我想叫她看到,沒有她,我他媽也過得很好!

她還有她家當年不是勢利嗎?我就要她看看,大學沒畢業又怎樣?只要我想,我就能做起來,就能搞出名堂闖出一番事業!”

他伸手輕輕觸碰她的臉,語聲放軟了點神情也緩和了些,凝視着她的眼睛問她:“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桔清看着他抿抿嘴,卻道:

“我想離婚和這沒多大關系,我就是不想和你過下去了!”

“是”季帥不怒反笑,不顧她的掙紮,将她抱到腿上坐着把她困在懷裏,好整以暇道:

“給我說說吧,我聽着呢!對你奶奶你記仇,對我想必也記了不少吧!”

桔清望着他,有一會沒說話。他也罕有耐心的等,只是低頭看她,對着她紅腫的臉蹙眉。

桔清也看着他的臉,但覺他實在長得好!是初見驚豔又耐看的帥,燦陽灼烈的帥,精悍匪氣的帥。帥得特別張揚,十足烈性的俊美,硬朗又不失精致。

而他不但好看,聲音也好聽,人還聰明腦子靈活。是天生的佼佼者,人群中的翹楚。是能在任何群體脫穎而出的那一類人。除了脾氣不好,他幾乎沒有什麽缺點。甚至,對出色有能耐的人,脾氣不好也許都說不上是什麽短處,反而還是他們的個人特點,是他們有個性的體現。藝高人膽大,條件優秀就可以任性!

如是想着,她心中苦澀,避開他的視線低低道:

“在你面前,我覺得自己不象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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