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年不見還認生了?……

就在二零零九年寒假後不久,季叔叔也就是她公公出了車禍,當時傷勢挺嚴重情況兇險。做了好幾次大手術,花了很多錢。人是保住了,但身體變得十分虛弱,再不能做事得擱家裏養着。

也是從那時候起,季帥家的家境大不如前。給他爸救治所費不赀,其後的調養也不能停需要很高的花費。

甭論在當時,他爸原是家裏的頂梁柱。出事後,不能做事了還要養身體,啃的都是老本用的積蓄。而世态炎涼,這人一垮,在外有好多賬,好些的工程款就都不了了之,被人賴了!

因為了解自己的兒子,曉得他脾氣暴,擔心他年輕氣盛去找人要賬。既怕他惹出禍來又怕他吃虧,是以,他爸媽對在外有哪些人欠季家的錢,對那些欠債的人名絕口不提。只當消財免災。季家就季帥這麽一根獨苗,他好比什麽都好!

只人算不如天算。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劫。

在隔年,也就是二零一零年,季帥在讀大二期間。因為姜淼,季帥将其同系的學長,B市本地的一個富二代給打了。事情鬧很大。他将人打得狠,除了要賠醫藥費,對方要求他當衆道歉。校方也勒令他寫檢讨書,深刻反省。

季帥心高氣傲,慣來的不馴,哪受得了這個。一聲不響直接退學。後又被富二代家人告到派出所,被拘留了三個月。等他出來沒多久就同姜淼分手。而姜淼則成了那個富二代的女朋友。

這之後,桔清就很少見到他。他不怎麽回家,聽說就留在B市租了個房子創業。他這人由來的倔脾氣,說一不二,兜裏都是主意。彼時,無論公婆如何勸說,他說不上學就不上了。還寬慰他爸媽,直叫他們等着盡管放心。說他只是換條跑道重新起飛!

當然事實證明,他做到了。

而等到二零一二年,桔清十七歲,意料之中高考落榜。奶奶沒準備讓她複讀,只道是她自個不争氣,沒考上大學怪不得家裏。

對此,她也不感覺遺憾。事實上,她自己也沒意願複讀。心知,甭管再複讀幾年亦是徒勞,白瞎時間。對自己有幾斤幾兩,她心裏很清楚。除了語文和英語她成績尚可,其餘的都一塌糊塗!尤其是數學爛的不行。自初一以後聽數學課,她便有若置身異大陸,真是一題也看不明白,一句都聽不懂。。

就這樣混了個最差的高中,混不上大學的桔清在奶奶的安排下開始做學徒——

跟着奶奶學剃頭。

只是剃頭并不是理發。不是那種發廊裏做發型,追趕潮流的理發師。這是他們言家的家傳技藝。她爺爺是剃頭匠,後将這門手藝傳給了她爸。待爺爺和她爸不在了,二叔又不肯做,嫌做這個髒還丢份沒面子。奶奶舍不得丢,為生計将擔子挑起來做了好幾年。

一直以來,她家在鎮上有一小間門臉。因為做得久,也因為現在做這個的越來越少,故而積累了一批固定的老主顧。生意不好不壞,每天都有進賬。談不上有多賺錢,但在小鎮上物價不高,糊口還行。

其實桔清心裏也不大情願做這行。只是二叔能挑,她不能挑。但她不願意并不若二叔那般是嫌髒,感覺沒面子。她只是感到有點做不來。倒不是這門手藝有多難學,實在是讓她一個小姑娘家,每日裏同一堆頭發花白,上了年紀的老頭打交道……

這真有些難為了她!

現如今,大家都愛美趕時髦。尤其年輕人追求個性,講究個人風格。由此,不上理發店,到她家來剃頭的幾乎都是清一色的老頭兒。老太太都來得少。

誠然,剃頭匠的工作不複雜,翻來覆去就那麽幾項:剃頭,刮臉,剪鼻須,放睡也就是按摩。另外需要在為顧客服務的這一過程中陪聊,家長裏短天南海北的鬧磕。

但這對桔清,對十七歲的她來說,委實有些難以适應。然沒得選擇,桔清只能逆來順受。把所有委屈都藏在心底。誰叫她自己不争氣,考不上大學。

這一天,她正給一老頭洗頭,等着待會奶奶過來給人剃頭。突然感覺有人在看她。她回身看一眼,不期然撞進季帥墨黑深邃的眼眸裏。許久不見的人,叼着根煙,皺着眉看她神情不悅。

見她望過來,他長腿一邁走進來,也不管她手還是濕的拉了她就走。惹得頭發還滴着水的老頭,一臉驚詫瞪着眼:

“诶诶诶……”直叫喚。

桔清被他扯着走,擡眸望向他的側臉,沒開口就先紅了臉。她有很久沒看見他了,上一回見面都是快一年前的事了。在這期間,他也沒聯系過她。陳阿姨給過她——他的電話。她捏着他的號碼有好幾次想給他打,但思來想去猶猶豫豫終是沒打。自對他揣了心思,自她開始越來越多的想念他,越來越多的懷念從前,自不知不覺間他成為她的少女心事,她便再不能象兒時那般心懷坦然的面對他。

“季,季帥哥哥”眼見他拉着她越走越遠,她不得不出聲叫他。

季帥側眸垂着眼皮掃她一眼,一語不發拽着她繼續走。桔清張了張嘴又閉上。他的脾性,她太了解不過。他不肯放,她就走不了。

季帥将她帶到鎮上新開的一家牛肉面館,坐下後問她:

“過早了嗎?”

桔清點頭。

“要不要加點,我請你吃面。”

桔清搖頭。

他看一看她,沒有勉強,給自己點了碗牛肉面。等面的過程中,他也不說話,斜斜地靠着座椅抽着煙睇視她。

被他這樣專注的看着,桔清愈形局促。她臉兒發燙,竟很有些不敢和他對視。這幾年,他是愈發的帥了。身材高挺面容英俊得出奇,臉上五官無一處不惹眼,一張臉帥得叫人失神。

而今天他一如既往穿得考究,一身質地精良,剪裁合宜的休閑裝又潮又拉風。襯得穿着半舊衣衫套着條圍裙,衣襟上還有點污漬的她格外磕碜!

“怎麽了這是!臉漲得通紅,一年不見還認生了?”

季帥終于開口言道。說罷,他傾身将煙掐滅在桌上的煙灰缸裏,面上神色一緩對她微笑了一下。

桔清抿唇,頓了好幾秒憋出一句:

“季帥哥哥你回來了!”

“可不是回來了”他牽唇,要笑不笑的看住她應道:“這麽一大活人坐你面前呢!”

桔清赧然,很不好意思。她也知道自己說的廢話。其實她是想和他呆在一起的,看見他,她心裏緊張又歡喜。但是她必須得走了,她得趕快趕回去!不然,奶奶會罵死她!

正要說,店員端了面過來。季帥懶洋洋挪了挪腿,待面上桌後他拿起桌上的調料壺,又給自己加了點辣椒油。低頭吹幾下,挑一筷子吃一口。

桔清等他開始吃面後張嘴欲言,他卻突的一擡眼睨着她聲音涼涼道:

“還回去幹嘛?”

說着,他把面碗推到一邊又湊近了看她。

“小憨巴,我覺着你可能真是撿來的!”他注視着她,微眯了眯眼,口氣很認真的說:

“我剛仔細看了,你和你奶奶,你二叔還有你堂弟長得真是一點也不象!你要不上派出所問問,讓人給你尋一尋你親生的爹媽。”

桔清不明所以,呆呆道:“他們都說我長得象我媽。”

“不管你是不是長得象你媽,反正我看你奶奶和你不象親生的!”季帥掀唇,語聲譏诮:

“平常打你罵你,只偏心你堂弟也就罷了。現在都什麽年代了?有哪一個做奶奶的,會叫自個的親孫女去做剃頭匠!

小姑娘家家的,成天和一堆誰知道都藏着些什麽龌龊心思的糟老頭呆一塊合适嘛!都他媽七八十歲的老家夥了,讓個小姑娘服侍着剃頭惡心不惡心!還回去嗯?”

他瞪一眼桔清,語氣很不好:

“摸着一顆顆的老人頭,嗅着那難聞的老人氣,一天天的看着那滿臉老年斑的臉,豁着不是發黃就是沒牙的嘴沖着你笑?對着你咳咳,咳不停随地就是一口濃痰,說個話口水噴濺隔得近了能噴你一臉!”

他冷哼一聲,譏道:“還要刮胡修面吧?碰着那一道道的老褶子夾不夾手!學點什麽不好?學做剃頭匠!”

桔清聽得難堪又心酸,特別想哭。

奶奶不會肯出錢讓她學別的。只讓她先做着,說等兩年就給她尋個婆家,有合适的人就嫁了。至于日後怎麽樣?過得好與壞,奶奶說,那都是她的命。

這話她不想跟他講,說到底還是她自己不争氣。就好比這會他問都不問她高考的事兒,因為知根知底,因為不用問!他很清楚她考不上大學。

桔清燒紅着臉,避開季帥的視線眨了眨眼對他道:

“你快吃面吧,季帥哥哥。趁熱吃,涼了就沒那麽好吃了!”

她忍着淚意接道:“我該回去了!”

說完不敢看他,她站起身就要走。不回去,她能去哪呢?

“回什麽回!”季帥瞪她沒好氣道:“你給我坐着,我話還沒說完呢!”

桔清抿了抿嘴,低着頭坐下。自小到大,順從他似乎已經成為她的習慣。

見她聽話坐下來,季帥臉色緩和口氣也放軟了些:“這次跟我一起去B市吧”他說:

“你這個家也沒什麽可呆的!小心過不久,你奶奶就為了錢,給你找個亂不靠譜的男人把你嫁了!不是喜歡畫畫嗎?我帶你去報個班。”

桔清呆住,擡頭傻傻的看他片刻後小小聲道:

“可是我沒錢!”

頓了頓,她耷拉着腦袋很沮喪的說:“奶奶也不會同意的!”

“不用她同意,只說你自己願不願意?錢我先給你墊着,回頭你有錢了還我。什麽時候還都行,不急!”

桔清心頭一熱,兜在心口忍了又忍的那股子酸澀再是捺不住,遽然沖上眼眶。她紅着臉又紅着眼望住季帥,嘴巴動了動卻終是搖頭。

她怎會不願意呢?

不說她确實很喜歡畫畫,就是能和他在一塊可以經常見到他,對她來說已是極高興的一件事。但是她怎能用他的錢呢,即使是借,然那要借的實在太多了!她一分錢沒有,而奶奶也不會給她出錢。她要跟他去,完全就是他的負擔。

“謝謝你,季帥哥哥”她輕吸了吸鼻子,帶着鼻音說道:“奶奶她不會肯的。”她說着托辭婉拒他的好意。

“你奶奶不就愛錢嗎?給她錢就完事了!”他卻道,一徑輕描淡寫的口吻。

繼而又道:“行了,這事你不用管,我來和你奶奶說。到時你好好學就成。”

桔清看着他,揉着眼睛說不出話。

這事最後的結果就是,他帶着她來了B市給她報了繪畫班。不用掏錢,奶奶答應得很痛快,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最難得是奶奶并沒有要季帥另外給錢。只道,季帥給她花的錢,以後由她自己去還與家裏無關。

當時,她暗裏感動了一回,後來才明白過來,在那時奶奶便安了心思,想着讓她和季帥處對象。

毋庸置疑,這件事改變了桔清的人生。但于季帥,他只是在那天回家,出門吃早餐前望了一眼桔清的家,随口問了一句他媽:

“那丫頭現在幹嘛呢?”

聽見母親的回答後,但感桔清奶奶不可理喻的他,順路拐到那間小門臉前看了看。只看到桔清彎着腰給一老頭洗頭,老老實實的模樣兒可憐見滴。他也說不上為什麽,那一刻,他心裏火的很!就這麽的,幾乎不假思索,他就決定了要幫她。

就好像兒時那一次,他也沒怎麽考慮,就讓人捉了蛇去吓唬欺負她的那幾個小姑娘。

鬥轉星移,時光流逝。如桔清奶奶所想,在二零一五年,在她二十歲生日當天,季帥向她求婚。送給她巨大的驚喜,送給她有生以來收到的最貴重的生日禮物——

給她一個家!

原本是極好的事!是她做夢也沒敢想望的。

可是太難了!婚姻有需要擔負的責任,有無可逃避,需要完成的使命。還有,婚姻是需要愛的而不止是合适,搭夥過日子。更不是一方隐忍,心懷委屈,兜着無可排遣的憂慮和痛楚,另一方卻毫無所覺。

桔清閉着眼流淚,淚水自她眼角滑過,浸潤至她發間很快冷卻。大熱天的她竟感到滿腔涼意,這涼意一直涼進她心底。

他是對她最好的人,但現在她要把他推開。因為他對她的好超出朋友太多,但作為伴侶,作為她的丈夫卻又太不夠……

不夠給她足夠的安全感,不夠讓她心安理得。更不夠叫她心無妨礙,信心十足的面對他們的婚姻,支撐他們的婚姻。

許久後,日頭漸猛,桔清睜開眼來抹了抹臉。不管怎樣,已經邁出第一步的她,現在最該做的是收拾心情開始找工作。人生在世,沒有回頭路,一切都要向前看。她要養活自己,如果賺得來,她還想還他一些錢。就物質而言,他給她太多也幫她太多!

桔清起身往自己房間走,這套公寓是小戶型,兩室一廳。她和另一個女子合租共用一套。這會她的室友已經上班去了,屋子裏只剩她一個。少頃,桔清坐到書桌前打開電腦,開始浏覽求職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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