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空王冠(8)
在這對小年輕吵了半個小時, 一直吵到塞西娅氣得梨花帶雨哭到上氣不接下氣喊着“你無情無恥無理取鬧”的時候,教皇阿諾德終于姍姍來遲, 直接推門而入:“陛下……!”
塞西娅趁着這個空檔撲到了女王的腿上嘤嘤啜泣。
小皇帝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老婆被女王拐走了, 明明知道這其中并沒有她什麽事但是還是嫉妒到想要撓牆, 格雷斯一臉悲憤的扭過頭, 阿諾德甚至聽出了那麽一點哽咽的意味:“是的教皇大人……不過我需要确定一下你是不是真的再叫我?”
阿諾德一眼瞥見了非常熟練地給小姑娘摸頭順毛安撫的鳳非離,見她臉上沒了之前冷沉怒意後終于算是松了口氣, 對着小皇帝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以後都是的, 陛下。”
格雷斯這才發現了教皇大人那張恢複了青春的臉, 他看了看絕對能算得上是美人的女王, 又看了看成熟俊美極富魅力的教皇, 那一身勾勒出身材線條的簡便長袍還有耳朵上那副不但沒有嘩衆取寵反而因為佩戴者驚人的美貌顯得異常合适的紅寶石黃金耳墜,他被嫉妒占領的腦子裏一時間只有一個想法。
……曠了三百年的老男人的突然發|騷真可怕。
然而教皇大人似乎沒有注意到小皇帝那微妙的表情, 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女王, 表情正直極了:“……蒂芙蘿,你在這裏真的是太好了, 和我來一下。”
他就那麽自然而然的更換了稱呼, 磁啞低沉的嗓音更像是呼喚自己心愛的情人而不是一位傲慢強大的君王,鳳非離似乎并未察覺到這細節上的改變,反倒是阿撒茲勒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
“除非這世界上有什麽事情是比安撫我腿上這位哭泣的美人更重要的事情的。”女王的手掌輕柔的撫摸着塞西娅的頭頂,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錯覺,嘤嘤哭泣的塞西娅好像在那一瞬間哭得更慘了。
阿諾德冷眼看了一會後, 漠然開口道:“……是的, 的确有。”
鳳非離面露遺憾, 但還是示意腿上趴着的姑娘給她一點活動的空間然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最好真的有正經事叫我而不是什麽無聊的小心機。”
阿諾德側過身子讓她走在自己前面,擡腳跟在女王的身後:“我的錯誤我會承認也會改正,格雷斯鄧肯是個可造之材我會把對他的教育提到日程上……不過這回的突發事件還真的必須要你本人親自出現才成。”
“啊……是嗎?可我只看到一個男人,一位優秀至極卻也愚蠢至極的男人……正在努力的試圖把一位好不容易逃離深淵的可憐女性重新拽回到他的泥沼之中。”
阿撒茲勒像是一條滑膩的毒蛇悄無聲息的重新出現在鳳非離的背後,他傾下身子時肌肉緊實的胸膛貼向女人的後背,修長的手臂大大方方的越過她的肩頭環住她的脖頸,從阿諾德的角度來看現在地獄之主幹脆就是一個女王身上的移動大型挂件。
……還是強制性捆|綁銷售怎麽看怎麽不順眼的那種。
教皇大人開始認真思考起來如果當着蒂芙蘿——這位他宣誓效忠的主君、信仰了一生的神明面前用教皇最為尊貴的聖帶勒死這只該死的惡魔會是什麽樣的後果。
Advertisement
“如果惡魔先生你一定要粘着我們的女王陛下,我也無話可說。”阿諾德擺出了那副最讨人嫌的刻薄優雅的貴族腔調,手掌卻已經不容拒絕的握住了她的胳膊,“不過這件事兒還真的就沒你什麽攙和的餘地。”
格雷斯發誓,在惡魔和教皇一前一後的抓住了女王陛下的時候,他聽見了自己纖細柔弱的未婚妻那連玫瑰花枝都扭不斷的細嫩手指間傳來了布料撕裂的刺啦聲。小皇帝的心裏浮出了一個絕望的猜想……就在下一秒,他的噩夢成真。
塞西娅走上前,沉默但不容拒絕的伸出了自己的雙手,女孩柔軟的胳膊卻像是兩條藤蔓纏了上來,用一種企圖把她揉進自己胸脯的可怕力度抱住了女王的另一條空餘的手臂。
現在絕望的不止是格雷斯了,也許還有被三方圍攻的鳳非離本人。
但她成功保持住了最後的冷靜,在自己的兩條手臂分別被不同的人抓住,後背上還挂着一個随時可能勒住她脖子的高大惡魔的可怕情況下:“能不能先說正事?”
“抱歉蒂芙蘿,因為您受歡迎的程度非常出乎預料,所以我一不小心就忘了呢。”阿諾德露出一個假笑,和阿撒茲勒冷冰冰的對視卻沒有停下來,用最簡單的語言說明了他之前提起的那件據說只有蒂芙蘿能解決的事:“前幾天在奧加的邊境抓住了一名來自于羅亞的修士,而這個人的身上帶有濃郁光明屬性的天使羽毛。”
“……所以呢?”鳳非離依然沒有抓住重點。
阿諾德終于停止了和惡魔殺氣騰騰的對視,很是有幾分纡尊降貴意味的将自己的眼神挪到了女王的臉上,露出一抹堪稱悲憫的微笑:“這片大陸上雖說神明有很多,有資格進行神降的也不少,但是擁有那種濃度光明神力的天使目前只有兩位。”
“一位現在正站在我的面前,被地獄的惡魔和帝國未來的皇後殿下用一種企圖現場謀殺的力度控制着;另一位在三百年前的紅衣女王執政時期曾經護佑過奧加帝國,不過後來他背叛了國家,成為了羅亞帝國的守護神、救世主,後來更是被聖皇子公然告白,成為了他唯一的情人。”
當然,後面這句話是污蔑,因為從頭到尾都只是聖皇子單方面的對着一尊冷冰冰的石像深情款款的告白,順便用充滿了慈悲憐憫的悲傷語氣指責了幾句奧加帝國那位當年打碎了神像的叛逆女王。
阿諾德掩去眼中陰狠怨毒的濃稠惡意,表現在他俊美面孔上的依然是一派沉穩的波瀾不驚。
漫長的三百年足夠人們掩蓋住他們不願意接受的歷史,特別是敵對國家的事情那麽就更無所謂了……他們不會發現自己信奉的神明是最為卑劣的叛徒,他們只會誇大那位女王亵渎神明砸毀神像的行為,至于這兩者之間的先因後果,那并不是他們想要注意的重點。
不得不說那位聖皇子雖然在治國一途上毫無才能可言,但是他在玩弄語言的方面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天才;他只是語焉不詳的将損毀神像和天使離開國家這兩件事調換了一下說明的順序,然後修改了幾個略帶貶義的詞彙……這一切就全都變了。
他不知道事到如今為什麽烏列爾還在拼命試圖回到奧加,就像他無法理解當年他千辛萬苦奪走了那尊女王雕像的原因……因為後悔,還是歉疚?
或者說……他終于發現自己其實是愛着她的?
這些思緒雖說複雜又沉重,但在阿諾德的腦海之中全部掠過也就是一瞬的時間,他看着蒂芙蘿奪回自己的手臂,然後拍了拍自己脖子上勒着的胳膊,聲音溫和又無奈:“放手,阿撒茲勒,我快被你勒死了。”
阿撒茲勒小聲咒罵着那個在他眼中從來就沒長過腦子的愚蠢天使,松開了自己下意識收緊的手臂。在阿諾德說出來者身份的時候他甚至沖動的想要直接拽着鳳非離回到地獄再也不理這些無聊又可悲的家夥,但他還是乖乖松開了自己的胳膊。
這個行為,讓阿撒茲勒臉上那種咬牙切齒的憋屈表情頓時變得無比的真實起來。
鳳非離稍稍側過一點身子,帶了點安撫意味的擡手摸了摸委屈巴巴蹭過來的惡魔頭頂手感極佳的彎曲羊角,然後和阿諾德繼續對話:“是烏列爾?奧加以前的守護天使?”
“我以為你會稱呼他當做您的前情人……好吧這個不是重點,對的,就是烏列爾,您親手培養起來的那位神明大人。”
阿諾德淡定的無視掉因為那句“前情人”同時來自于塞西娅和阿撒茲勒的冰冷眼刀,沖着女王點點頭:“他現在在會議廳,希望見你一次。”
可惜的是烏列爾的身份如今非同一般,他教皇身份的限制更是讓他不能下令損毀一位光明神袛的羽翼,就算他是帝國曾經的叛徒也不行……不然的話阿諾德會在他出現在會議廳的那一刻直接處理的幹幹淨淨。
“不過他是怎麽知道我回來的?”
阿諾德嘲諷一笑:“那就要問問這位惡魔先生當年在您的葬禮上究竟做了什麽好事了。”
惡魔心虛的扭開了臉。
鳳非離無心搭理他們兩個之間的小把戲,她剛剛想要開口拒絕,塞西娅卻忽然湊到她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鳳非離的表情一下子就沉了下來:“你這話說的是真的?”
塞西娅小聲說道:“我小時候曾經随我父親一起隐姓埋名游歷大陸,羅亞帝國那邊的人民确是這樣說的。”
“……哇哦。”
她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感嘆。
“聖皇子殿下看起來……很閑啊。”
阿諾德刷的一下扭過頭看她:“你又在打什麽主意。”
“我之前的人生目标是統一大陸。”她慢條斯理地說道:“不過現在我要小小的修改一下前後順序,先把羅亞滅了再說。”
阿諾德:……統一大陸和羅亞滅國有區別?
“當然有呀。”
鳳非離露出一抹相當燦爛也相當危險的微笑。
“前者,我會讓羅亞有一個相對擁有尊嚴的結局……而後者就不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