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空王冠(終)

在鳳非離正在考慮如何處理腳上的鎖魂鈴的功夫, 系統來了。

季延的電子音慢吞吞的在她腦海中響起,原本在和小皇後塞西娅聊天的鳳非離立刻歡快地喊了起來:“啊,你好呀統統~”

“看起來您玩得很開心?”

電子音彬彬有禮的回應道,熟練地無視掉那個奇怪的昵稱:“因為您的任務已經完成但是依然沒有回來,所以主任特意給我批下權限, 讓我過來看看現在的情況……唔, 好像不太樂觀。”

“情況很簡單,諾。”她晃晃腳上的鈴铛:“這東西沒法讓我走呢。”

“好吧。”系統發出了一點亂流的聲音。“其實我也不能久呆……阿撒茲勒的神格很高,我沒辦法在不被他發現的情況下把這個東西從你的腳上弄下來,我只能再呆十分鐘左右, 時間再長一點我會被發現。”

這個世界的情況較為特殊,阿撒茲勒自身就是操控靈魂的頂尖高手,他保管蒂芙蘿的身體長達三百餘年, 更是親手創造神格使女王重新複活,可以說這個世界上對蒂芙蘿的靈魂和身體最了解的莫過于阿撒茲勒;系統雖然可以依附在她的魂體上躲開絕大多數高科技世界的掃描和檢查,但是對于阿撒茲勒這種對于靈魂的研究極為深刻的神魔一類,它們就不得不小心一些。

“唔。”

她陷入了沉思的這會功夫,系統又出聲了:“不過我有一件小事情想問問您……”

“嗯?”

系統調出來一張肖像圖, 是烏列爾的。

“您就不覺得我長得和他真的是有點太像了嘛?”

鳳三可真的是一點都不心虛,一臉的義正言辭:“我照着他捏的嘛, 畢竟我這個人忘性比較大,總要用些手段才能讓自己記住他……或者說他帶給我的失敗?”

“哦。”系統冷漠的應了一聲, 然後對着自己的宿主砸了一個G的文包過去。

鳳三立刻就被滿屏幕的“霸道總裁”“邪魅帝王”“替身嬌妻”“冷情替妃”之類的高頻率詞語晃得眼睛發痛:“你幹嘛?”

“只是和您表達一下我的不滿。”系統幽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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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非離無語。

“還有一件事, 我覺得有必要提前通知你。”

“說吧, 什麽事。”

“有關宿主精神分析的最新檢查結果出來了,和上次一樣,你的各項檢查數據都非常正常——但是他們覺得這反而不對勁。”

——太過正常就是不正常。

鳳三最初的僞裝太完美,反而被人察覺出了些許細微的纰漏。

而系統這邊看着在自己突然出現的情況下面板上展示出來那相當可怕的真實數據,眼睜睜的看着那些彪紅的警示條在自己出現後的數秒之內穩步上升回了正常的數值。

……他需要接受一會,自己宿主的控制欲連她的精神狀态都能調整,用最簡單的數據表達了什麽叫天才與瘋子只有一線之隔。

……

…………

………………爸爸!!!

“……下一個世界我可能也沒辦法跟着你一起,甚至會被徹底格式化後再送回到你身邊,你要做好一個心理準備。”

“随便,我有給你備份,你格式化了回頭我給你重新做一遍就好。”正好挺多地方需要重新做一下,比如他的性格模塊和外表,一個随時準備反水的系統好玩歸好玩,但是這種背叛游戲她也有點玩夠了。

這番對話如果雙方都是人,那麽大概就是其中一個說“我要去死了你小心點”,而另一個回答說“沒事我早就想殺你了”……無論怎麽看都不正常。

但是系統接受度相當不錯,他甚至有空餘的時間去看了一眼阿撒茲勒究竟在幹嘛:“我去幫你應付那些檢查了,你自己這段時間随時注意調整精神數值,不知道什麽時候那邊就找到方法讓你登出了。”

他尾音還未落下,電子的機械音就變成了一陣亂流的摩擦聲,一只屬于男性的修長手掌憑空冒出來,按在了鳳非離的肩膀上。

“你在和誰說話,蒂芙蘿?”惡魔的聲音溫柔又愉快,但是坐在鳳三對面的塞西娅并沒有忽略掉惡魔眼中一閃而逝的貪婪與嫉妒,雖說那雙眼睛很快就被缱绻的甜蜜情意填滿,但是小皇後還是下意識挺直了自己的腰板,一把握住了紅衣女王的手。

阿撒茲勒甚至沒有把她的這一行為放在眼中,能入得他眼的競争對手除了阿諾德以外本來還有一個烏列爾,但是如今看來教皇安心做着自己的臣子根本無意争奪女王的愛情,而烏列爾在女王這裏與路邊的野草碎石毫無差別。

……但是不對勁。

還是有哪裏不對勁。

阿撒茲勒似乎并沒有發現自己焦躁不安的情緒甚至使得他身邊盛開的花朵紛紛枯萎衰敗,以他為圓心,周遭變成了一片小小的死寂之地。

明明已經排除掉了一切的障礙才對:女王自身的心願已經完成、三百年前的追求者們都已經化作塵土、烏列爾和阿諾德不足為懼……但是阿撒茲勒還是覺得危險。

這種危機感迫使他無時無刻的都在監視着蒂芙蘿——她之前離開自己的視線前往她的神殿,那裏是阿撒茲勒極少數無法監控的地方,她在那裏做了什麽、說了什麽,發生了什麽,這些他全都不知道。

還有剛才……剛才的蒂芙蘿,究竟是在和誰說話?他為什麽沒辦法聽見?

有關蒂芙蘿,她身上任何一點脫離掌控的發展都能讓惡魔繃緊到極點的理智瀕臨崩毀。

“你的事情都完成了,接下來是不是該陪陪我了?”惡魔壓着自己的內心深處的瘋狂不安,可憐兮兮的牽着她的手把她從椅子上拽起來,直到把女王清瘦高挑的的身體圈進自己懷裏後才稍稍覺得安心。

塞西娅的眼神變得憤怒起來,鳳非離卻沖她輕輕地搖搖頭。她像是哄小孩似的擡起手輕輕拍了拍阿撒茲勒的頭,語氣溫柔極了:“你想如何呢,阿撒茲勒。”

如果阿撒茲勒不那麽狂熱的、不計一切代價的愛着懷裏抱着的這個女人,或者說他還能保留一點惡魔的狡猾與冷酷,沒有被某種詭異的恐懼折磨得失去冷靜的話,那麽他這一刻或許能察覺到一點都不對勁的地方。

她先前就用過這般溫柔細膩的口吻和旁人說過話,然後那位可憐又可悲的少年再過兩天就要在無數人的歡呼聲中被活活吊死啦——

塞西娅看着這相擁的兩人,忽然就有了點那麽她自覺不太恰當但是又微妙契合這兩人的聯想。

——惡魔愛着神,神卻愛着世人。

惡魔的目光頻頻的望向她足踝上的鈴铛,帶着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無助和脆弱;像是拼命抓緊了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而蒂芙蘿的眼神……

塞西娅分辨不出來,蒂芙蘿看着惡魔的目光和之前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什麽不同。

惡魔卻察覺不到,他本來很有耐心,但是他現在忽然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他終于把懷裏的女人帶回了地獄,鎖進了那準備了三百年的黃金囚籠之中。

“你确定嗎,阿撒茲勒?”她嘆息着撫摸着惡魔頭頂彎曲的羊角,她那顆枯萎冰冷的心髒正因為眼前男人悲傷絕望的表情感受到了一種扭曲病态的滿足,女人嘴角的笑容卻還是溫柔的,“你記不記得你曾經和我說過什麽……你許諾過想要帶我去游歷大陸,精靈的迷霧森林,居住着水妖和人魚的黑湖,或者是獅鹫出沒的古草原……奧加帝國有一處地方專門出産香水,那裏開着大片大片的花,現在正是開的正好的時候,你不想去看看嘛。”

可惡魔卻只是把她的手握在手裏,在她的手背手指上印下一串慌亂灼燙的親吻。

“蒂芙蘿,蒂芙蘿……”他看上去真的是可憐極了,但是他的眼中蘊藏的感情卻又是無比瘋狂的,那種極致的瘋狂能讓每一個看到這雙眼睛的人為之毛骨悚然,他捧着女人白皙的臉頰,一遍又一遍親吻她的嘴唇。

“我愛着你,蒂芙蘿。”

……唔。

當再一次被按着頭埋在惡魔的懷裏的時候,鳳非離卻在想,時機成熟了。

反正這算得上是最後的狂歡啦——等到她重新回去輪回司,她就還是那個正常的鳳非離,這應當是她短期內僅剩的機會。

于是她摸了摸阿撒茲勒的臉頰,對着惡魔輕笑着吐出包裹了甘美糖衣的甜蜜劇毒。

“阿撒茲勒,我愛你。”

****

這一次,她用了三年的時間,讓阿撒茲勒徹底無視掉了內心深處那種始終未曾散去的恐懼和擔憂。

等到惡魔能夠徹底放開她的手讓她自由活動,而不是她稍稍離開一會就要一臉焦躁的跑過來找她的時候,她知道,這是最後收獲的時候。

于是她哼着歌取出了早就準備好的刀刃在寬大的落地鏡前脫下所有的衣服,舒展開自己背後的一雙雪白羽翼。

鳳非離帶着一種暢快又滿足的笑容,慢條斯理的把刀刺入了翅膀與自己的身體連接的那一片肌膚之中——她的動作那麽耐心,刺破皮膚、劃開血肉、切斷連接骨骼,最後是連接在她靈魂上的信仰之力……這些東西,伴随着那一雙華美的羽翼,一起脫離了她的身體,留下兩個鮮血淋漓的巨大創口。

鎖魂鈴從她的腳上掉了下去,浸透了赤紅的血。

阿撒茲勒用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沖了進來——

鳳非離扭過頭,看向那沖着自己跑來的阿撒茲勒,她很想用沾着血的手摸摸他的頭,看看他的表情還能不能變得更可愛一些……但是她的手卻在落入阿撒茲勒的手中之前就落了個空,而後背的傷口忽然傳來了驚人的劇痛,幾乎是在瞬間就染紅了她所浸泡的透明液體。

一群人看着染紅的營養液吓得尖叫起來,手忙腳亂的打開了艙門,放出了眼看就要失血過多暈過去的鳳非離。

輪回司的主任跳着腳看着工作人員把她放在擔架上,沒好氣的看着這個莫名其妙笑個不停的屬下。

“都快死了還笑!笑什麽啊這麽開心!?”

“抱歉抱歉……”她咳嗽了幾聲,臉上的笑容卻是那麽的真情實意,帶着一種發自內心的暢快愉悅:“……只是很久沒碰到過能讓我這麽開心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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