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八個秘密

千鶴身為神君,修為早已化臻,辟谷更不在話下,但他卻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癖好——極愛口腹之欲。

他常狡辯:“不怪自己,全怪人間珍馐太美味。”

“沒被自己吃過的都算不上珍馐佳肴。”

千鶴思來想去總算憶起一些端倪——有人竟膽敢投毒于自己,且這投毒的劑量拿捏得極為精準,只待拜師禮上當着衆仙的面神不知鬼不覺開始毒發,并且當他想用神力壓制時,已然是來不及了。

扶着牆才能穩住酸軟雙腿的千鶴神君,就如那被扔在一邊的紅綢傘,風流姿态不複存在,捏了個清潔咒将自己清洗了個遍,他發誓定要找出那讓自己顏面掃地的投毒者!然後嚴懲不貸!挫骨揚灰!

因着千鶴神君“憤然離席”,拜師禮也不得不由此中斷,但該行的禮數都已完畢。

拜入門下的弟子都需要師父領着去長明殿,點亮自己的長生燈。

皎皎和楚飛星跪在蒲團上,燭火幽幽,暖光勾勒出夕月沉靜的輪廓,燈明如星,看似脆弱的燭火卻與綁定命運,人亡則燈滅。

“為什麽這盞燈是滅的?”楚飛星問。

在夕月名下有着三盞長生燈,其中兩盞是剛剛點亮的,代表楚飛星和皎皎。

而在兩盞的前面還有一盞早已落灰,看上去年代久遠的長生燈。

皎皎也十分好奇,因為拜師禮上賜號時,夕月将楚飛星收為二弟子,而自己則是三弟子。那麽大弟子呢?如此恢宏重大的禮會,不可能不在。

楚飛星認為夕月溫潤可親,當不會計較,可當她問出口的剎那便後悔了。

夕月臉色愈沉,沒有應。

楚飛星心道,這怕是個不能提及的忌諱。

夕月下意識将眼神放在乖巧跪在蒲團的皎皎身上,皎皎見他目光掃來,揚起一個嘴角彎彎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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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皎認為笑容能緩解尴尬,卻不知在夕月眼裏她嘴角的淺淺梨渦,滿是機靈讨好,惹人可愛,只一眼就能掃清心底陰郁。

“她,一直都在。”

楚飛星将情形悉數收盡眼底,她若有所思,皎皎身上總有一種能怡人心神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而關于夕月沒頭沒尾的話,她推測那傳說中的大弟子已經身死,只是夕月不願相信,心裏還固執地認為他還活着。

按照地位尊卑,她們是第一列進殿的人,不能多耽擱,點完長生燈後夕月讓她們回千秋林。

夕月指尖凝出一絲明蘭色的火焰,将其渡在第一盞燈上。

“神君……”一邊的小燈娥見狀欲阻止,可礙于神君威嚴,她将話尾吞下去。哪有人不在殿內,便點上長生燈的?

等神君走後,她才敢上前去看那不同尋常的長生燈,只見那燈上的火光微弱,似一葉破土重生的嫩芽。

回到千秋林後,夕月将二人宣進殿內訓話。

之前在拜師禮上的訓誡大都是些場面話,正式結為師徒關系後的訓話則是與心法修煉、提升實力、練心修身有關。

作為二弟子的楚飛星率先被召進去,皎皎在外等候,忍不住打量內殿的裝飾,簡約奢靡,低調中透露出華貴,但華貴的地方都少有使用痕跡,然幹淨整潔,沒有落灰。

視線回到屏風上,一屏風之隔,皎皎能清楚看見二人的剪影,像皮影戲般,夕月蔥白玉指撚起楚飛星頭上落下的銀杏葉,楚飛星擡眸對上他和潤的笑眼,別樣的情愫在心底蘊生。

皎皎怎麽都移不開眼,她能想象到夕月和楚飛星之間是怎樣的一眼萬年,此生難忘,夕月如何将一顆芳心暗許到楚飛星身上,甚至往後為此付出性命都在所不惜。

而自己只是一個不該有名字的擋箭牌,是的,她認為夕月将青鋒贈給自己的目的是為了保護楚飛星,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還有什麽方法比這更好?

夕月已達神階,輕輕一掃便能探查出她的靈階,想必在他心裏自己只是一個搶了楚飛星連升兩階光環的跳梁小醜。

皎皎陷入沉思,漸漸聽不清他們的對話。

屏風後,一直将尊卑規矩銘記于心的楚飛星不敢擡頭看對面端坐的人,只感覺頭上暖風拂過,擡眸則是夕月手中撚着一片橙黃的銀杏葉。

楚飛星受寵若驚,一眼望進夕月的眸子,似沉溺深海。

夕月的眸子十分特殊,墨黑的瞳仁邊緣還有一彎月牙的星闌色,非親近之人不可得見。

他收回僵硬的手,給楚飛星傳授一些适合她現在階段的修煉之法。

楚飛星心性堅韌鮮少有失态的時候,但她不得不承認夕月的天姿容妍令人恍神。

傳道結束,皎皎穩穩心神,就見楚飛星紅着臉從屏風後退出來。若不是提前知道劇情,皎皎都會覺得古井無波的楚飛星竟然也會有鐵樹開花的一天。

她走進去,端坐在尚有餘溫的軟墊上。

夕月:“且将手伸出。”

她記得楚飛星沒有伸出手過呀,可嘀咕歸嘀咕,皎皎照做。

夕月将她的手腕握住,跟中醫把脈一樣,分出一絲小魚似的靈氣探查她的經絡。

皎皎當場呆掉。自己這點“薄底”何須夕月神君親自探查?不但探查,還有了肌膚接觸,她記得書中神君潔身自好,除了楚飛星非旁人不可觸碰。這,這這……是她劇本沒看仔細吧?

快一百年了,她記不清細節倒也沒錯。

靈氣仔細地游走于她的全身經脈,不放過一個角落,夕月睜開眼,像早就了然般,緩和道:“你的靈根先天不足,修道之路于你而言并不好走。”

何止是并不好走,簡直是難于上九重天。

像是常年沉疴纏身的人,皎皎不意外。

從回到極寒北地時,猞猁族的族長便探查過她的靈根,也曾尋過許多法子,都未曾奏效,皎皎本身就是凡人,在和樂融融的猞猁族中倒沒有癡長出追尋至尊之道的執念。

“有的人終其一生也未能參透天地奧秘,達到天人合一,其實天地萬物所修的道就在腳下,修道亦是修心。”

“從今往後,你大可鍛煉心性,秉承良善,縱情逍遙,也可得大乘。”

皎皎忍不住頭上冒出問號,她以為夕月會傳授給自己一些道法,再不濟靈根不足,也應該傳授些強身健體的心法。可聽夕月的言外之意,是想讓自己怎麽開心怎麽來?

哪有人收徒不教功夫的?

可皎皎卻并不讨厭,漫漫九重天能有一人蔭庇,夫複何求?。

“謹聽師父教誨。”皎皎磕頭以示敬意。

“咕嚕——”

“咕嚕……”

……內殿很大,肚子打鼓的聲音也非常響,還有回音,一遍遍地提醒令人尴尬。

不知道夕月如何作想,皎皎已經尴尬得擡不起頭,維持磕頭的姿勢當場僵硬。

“九重天右邊是千鶴的玉雪宮,千鶴最愛人間美食,你可以去他那兒食些,就說是本君讓你去的。”

皎皎只不過是一個二階小妖,登上九重天之前在無華派悲催地挨了頓打,之後又歷經三天的“洗濁氣”,拜師禮……一番折騰下來,她五天滴水不沾,未脫胎換骨,肚子打鼓十分正常。

只是,一陣衣料摩擦聲後,夕月的聲音漸響漸遠。

皎皎擡頭,才發現他已經先行離去,倒是緩解了自己的尴尬。

不過……師父,這不是你自己的寝宮麽?

皎皎觸碰被夕月握住的手腕,上面還殘留着他的體溫,很燙。

玉雪宮。

一直以為像千鶴那樣騷包的人,所在的住所定是比千秋林還要輝煌宏偉的金樓玉閣。

可出乎皎皎意料,在雪山上繞得七葷八素,最後回到山腳,才發現在熱霧氤氲的溫泉邊,建了一片竹屋。

能把竹屋建在溫泉邊,如此矛盾的布局大概也只有千鶴能做到……

竹屋不大不小,比起千秋林的宮宇來說更不值一提,但好在冬暖夏涼,剛走入就有一股特有的竹香撲面。

石桌,棋局,躺椅……可以想象主人如何在此一方天地看浪湧晴江雪,風翻晚照霞,享返璞歸真、物外灑脫的閑散。

皎皎不敢直接闖入最大的主屋,她在旁邊找到了千鶴給自己開的小竈廚房。

千鶴果真是個吃貨,撥霞供、黃金雞、櫻桃煎、山海兜……,她走遍四海見過的,沒見過的,應有盡有,且為了保留最佳口感,還特意用法術保鮮。

順了幾碟常見的桂花糕和桃花酥,皎皎實在餓慘,肚子不停打鼓,口中涎水不停分泌,幾口下去迅速吃了個肚撐。

雖然有師父的金口玉言,可身為主人的千鶴不在,她留了一張紙條,先表達了這次突兀到來的歉意,且承諾下次一定親自補上被自己吃掉的糕點。

皎皎臨走前還在回味,那桂花糕香味濃郁,入口即化,竟比她吃過的任何一次都來得好吃。

而另一盤堆積起來的紅色卻撞入她的眼,皎皎定睛,有些眼熟,這不是跟黃鹂曾送予自己的纏靈丹十分相似的寶靈果麽?

好家夥,別人得一顆集天地精華的寶靈果都喜出望外,千鶴這兒倒是跟野果似的堆做一盤。

然而,皎皎并未鬼迷心竅,雖然一顆寶靈果可以使她的靈力充沛。

這兩種果子經常容易混淆,也讓皎皎想起之前不翼而飛的纏靈丹,也不知被她弄丢到什麽地方。

“你不覺得它很眼熟麽?”忽地,耳邊幽幽聲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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