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秦言明顯怔了一下,他皺緊眉頭,看向賀嘉時的表情有些恍惚,在目光觸及到賀嘉時指尖的面粉時,頓時醒悟了。

随後,他“唔”了一聲,問,“包餃子是麽?我給忘了。”

秦言心中浮過略微的愧疚:明明已經跟賀嘉時說好了,吃完年夜飯後要一起包餃子的,可因為那通意外的電話,他心裏便只剩下了秦建國的那句“二流人生”,把什麽都抛在腦後了。

他想,的确是他做得不對,賀嘉時發火也是情有可原。

誰知,賀嘉時聽了他的話後,非但沒有消火,反而更加的氣急敗壞,他臉紅脖子粗,沒顧及自己一手的面粉,拽着秦言的肩頭,一把将他從椅子上拉起來。

秦言的心倏地一沉,又急又慌,反而一句話都說不出了。

他一路被賀嘉時扯到客廳,而後又被這人用力摁在沙發上,“就在這裏好好呆着。”

秦言的神色有些尴尬,他本氣惱賀嘉時對待他的态度,正欲狠狠嗆這人兩句,可目光剛一撞到賀嘉時額頭上暴起的青筋還有猩紅的眼眸,便驀地心軟了。

他嘆了口氣,不知道賀嘉時為什麽突然生這麽大的氣,心間湧動着莫名的委屈,又不想再繼續激怒他,于是便低下頭,拿了個餃子皮攤在手心裏,正要往裏塞餡子呢,賀嘉時就一把将他手裏的筷子奪過去,“你別包,就在這裏好好坐着。”

賀嘉時眼裏的紅還未褪去,他松開秦言,自己則坐在了茶幾的對面,拿着面皮兒和筷子,自顧自地包起餃子來。

兩個人都沒說話,只有電視機裏,傳來熱鬧喜慶的歌聲、笑聲,更顯寂寥。

賀嘉時正在氣頭上,秦言不想再觸他的黴頭了,而這人卻壓根不讓自己包餃子,自己就這麽坐在沙發上,實在無聊。

電視機裏依然咿咿呀呀地唱着、鬧着,那些宣之于口的團圓、幸福,他似乎聽不懂也看不懂了,于是索性不去管了,只呆滞地看着地板。

他的眼神順着腳下的瓷磚一路向外蔓延,等到把客廳的瓷磚都數了個遍,實在無聊地厲害,于是就要起身回屋。

賀嘉時的眼睛雖沒在看秦言,可秦言一旦有點兒什麽風吹草動,他就立馬回過神來。

賀嘉時用力抓住秦言的胳膊,臉上的五官擠在一起,已經分辨不出究竟是氣憤更多一點,還是難以置信更多一點了,他吼道,“秦言,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大過年的你到底想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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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嘉時已經太久太久沒沖秦言發火了,他再大的脾氣,再大的氣性,也都是對着別人的,對待秦言,他向來是極盡溫柔周全。

秦言愣了愣,心髒劇烈地顫了兩下,不知怎地,他竟有些害怕起賀嘉時來。

然而,這種下意識的恐懼只在秦言的心裏持續了短暫的幾秒鐘,等到理性回籠,這個念頭讓秦言自己都覺得荒謬。

他怎麽能怕賀嘉時呢?這明明是全世界最愛他的人啊。

他太了解、太清楚賀嘉時這個人了。他是絕對不會傷害自己的。

于是,秦言臉上驚慌的表情逐漸變得柔和起來,他伸手摸了摸賀嘉時扭曲的臉,試圖撫慰他,又問,“你不是不讓我包了麽?”

賀嘉時沒想到秦言會說這個,他張着嘴,端詳了秦言一陣子,實在是被秦言氣昏了頭,忍不住譏笑道,“是,是我不讓你包。可今天是過年,就這麽一兩天的工夫,你就這麽急?你就非得看你的那些勞什子麽?”

秦言的腦子仿佛轉得很慢,他想了幾秒鐘,理所當然地說,“過年怎麽了,反正過年一點意思都沒有。跟平時也沒什麽區別。”

賀嘉時怒極反笑,“你覺得過年沒意思?秦言,那你跟我說說,你覺得什麽有意思?”

“你覺得什麽有意思,今天咱倆就幹什麽。”

這話還真把秦言問住了。

他平日裏的愛好不多,不喜歡打球,不喜歡游戲,不喜歡追劇,更不會追星。唯一癡迷的,算下來也只有自己與賀嘉時的愛情了。

想到這裏,秦言忍不住瞅了眼前的賀嘉時一眼,心裏尋思着,只不過這人現在還惡狠狠地梗着脖子跟自己吵架,這樣想想啊,還真是什麽都沒意思。

見秦言不說話,賀嘉時用力把他推回沙發上,“你不準動,今天就坐在這裏,什麽都不準幹。”

秦言沉默了,他低着頭,茫然而無措的樣子,不像是個過分理智的高中生,倒像是回到了過去,成小學生了。

電視機裏吵吵嚷嚷的,鬧得人腦子疼,歌舞表演中,屏幕上出現一片片的大紅大綠,映得秦言一張清秀的臉忽紅忽綠。

賀嘉時又要擀面皮兒,又要包餃子,這些活兒他雖早就做得得心應手,卻到底是一個人做,難免速度慢。

秦言想到賀嘉時平日要去打工,早出晚歸的,好不容易休假了,結果一整天都在忙活家裏的事情,于是心中過意不去。

他向前探了探身子,一邊說着“我跟你一塊兒包吧”,一邊拿了個面皮兒放在手裏。

賀嘉時眼皮都沒擡一下,就冷漠地說,“放下。”

秦言不聽他的,反而伸手去夠筷子,等到他把一個圓潤白嫩的餃子包好、擺到案板上時,賀嘉時終于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一句話都不聽是吧?”

秦言這些日子早積蓄了一肚子的火,發也無處發,他終于被賀嘉時點着了,徹底惱了,冷笑了一聲,“怎麽?你今天就非得在我這裏找不痛快是吧?你犯得哪門子的神經病?”

“我犯神經?秦言,到底是我犯神經還是你犯神經?”

賀嘉時終于忍不住了,炮仗似的一個接一個,把心裏的話全抛了出來。

“上午喊你去超市,你不去,非要在家學習,行,我自己去。”

“我累死累活,又買菜又做飯,幹這、幹那,好不容易把飯做好了,你吃了幾口啊?你一聲不吭,吃完又去學習。”

“下午我‘吭哧吭哧’大掃除的時候你幹嘛呢?晚上我做飯的時候你想過要出來幫幫我麽?”

“一頓飯吃得心不在焉,這是我們的年夜飯你知不知道?”

“我就是想跟你好好說說話,你的時間就這麽值錢麽?”

“秦言,不就是一個高考麽,你至于麽?日子還能過麽?”

賀嘉時把秦言說得啞口無言,他不知道賀嘉時竟有如此多的不滿,如此多的埋怨。

他低着頭沉默了許久,眼裏氤氲着一層水汽,到最後,肩頭微微顫了幾下,落在賀嘉時眼裏,說不出的可憐。

賀嘉時嘆了口氣,先是忍着沒管他,把盛滿餃子的案板端到廚房裏去,洗了把手,擦幹,這才回到秦言身邊。

他彎着腰,低下頭,用自己粗糙幹燥的手捧着秦言的臉,而後輕輕用拇指抹掉秦言眼下的淚痕。

秦言的淚水卻如同斷線的珠子,怎麽擦都擦不完。

他原本只是默不作聲地流淚,而這隐忍的、恐懼的、甚至是尴尬的淚水,終于在暴風雨後的溫情中,徹底決堤。

他的喉嚨中擠出了痛苦的抽泣,淚水也變作滂沱,将賀嘉時心裏那點兒僅剩的火徹底澆滅,只剩下了濕噠噠的纏綿。

賀嘉時深深嘆了口氣,他永遠拿秦言沒辦法,只好将秦言摟進自己的懷裏。

作者有話說:

頂着頭盔逃走。大家多評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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