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chapter108
賀嘉時吱嗚了片刻,撓撓腦袋,小聲說,“我沒說不讓你去……”
賀嘉時知道,秦言從小就不服輸,他自己能拼能闖,秦言也一樣可以。
在秦言與自己同居前,他已經自己一個人生活了一年多的時間了。他完全照顧得好自己。這點賀嘉時心知肚明。
其實賀嘉時從未想過要阻攔秦言什麽,他也不認為自己攔得住。可一想到這個暑假就要與秦言分離了,一想到秦言要在偏僻落後的山區一個人生活兩三個月,他心裏就止不住的煩躁。
他像只大狗一樣地耷拉着腦袋,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秦言覺得他這副樣子實在好笑,存心要逗他,于是硬繃着冷淡的表情,淡淡地說,“嗯,我知道了。”
賀嘉時被他搞得心裏發毛,蹭了蹭他的後背,“言言,我都向你道歉了……”
秦言瞥了他一眼,“你哪裏道歉了?”
賀嘉時“詭計”被識破,又低下頭,“我……”
“我心裏道歉了。”
秦言:“……”
秦言冷了賀嘉時一陣,任憑他怎麽在自己身後“搖尾巴”,硬是不理他。
到最後,秦言的東西收拾完了,瞧賀嘉時實在可憐巴巴,這才心滿意足,揉揉他的腦袋,說,“乖,你好好待在上海,我一有了時間,肯定給你發信息。”
賀嘉時仍悶悶不樂,纏着秦言說,“只發信息可不行,你得天天主動給我打電話。”
秦言皺皺眉頭,“你看你,怎麽又來了?咱們平時也不一定天天打電話啊。”
賀嘉時有點抓狂地說,“那不一樣。平時我知道你在學校好好待着。”
秦言無奈地說,“等我去支教了,你也知道,我就在學校好好待着呢。”
好說歹說,賀嘉時總算把自己為秦言定下的标準由“天天主動打電話”變為了“有空一定接電話”
臨行前,賀嘉時又開始唠叨個沒完沒了,非要親自送秦言過去。秦言板着臉,“別人都自己去,你送我算什麽?出洋相啊?”
賀嘉時被他用眼神刀了幾下,低下頭不敢吱聲了。
分別那天,秦言與幾個同學一起出發前往虹橋火車站,而賀嘉時則一聲不響的,一大早就從學校趕到了秦言宿舍樓下。
秦言拖着箱子,看到賀嘉時的剎那,臉上的驚喜不似作假,可同學就在身邊,他只能朝賀嘉時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說,“那咱們電話聯系。”
賀嘉時堪堪忍住親吻他、擁抱他的渴望,沖他笑了一下,說,“嗯,咱們手機聯系。”
學校裏,與秦言一同參加這次支教活動的一共有幾十個同學,大家分別被派往了不同的縣城,不同的村莊。
起先,秦言與幾個同學一起乘高鐵,而後換大巴,轉公交,輾轉來到支教學校所在的縣城。
他們按時來到了約定的地點,而本次支教活動負責對接的帶教老師則一早就在那兒等着他們了。
帶教老師是個年紀不大的女生,長得清秀極了,一見了秦言他們,就熱情地介紹起本縣各個村小的情況。
這一天,秦言和另外幾個同學一起接受了帶教老師的培訓,圖文并茂的解說,讓他們對支教工作有了更為深刻的認識。
這個晚上,他們兩兩一個房間,住進了縣城的招待所裏。招待所裏的條件不好,秦言的室友剛洗完澡,熱水就沒了,好在是夏天,秦言随便沖了個涼水澡,就躺回到床上。
折騰了一整天,又是坐高鐵,又是乘大巴、轉公交,還在太陽底下曬了半個鐘頭,與帶教老師、領導們見面後,又是寒暄又是培訓,此時已經疲憊不堪了。
秦言随便擦了兩下頭發,就倒在床上,跟賀嘉時發着信息。
賀嘉時沒一會兒就打來電話了,秦言不好意思在房間裏接,便去到了走廊裏。
不過一會兒的工夫,秦言身上就被蚊子叮了好幾個包,他懶得跟賀嘉時講,跟賀嘉時講了,賀嘉時又要埋怨自己的選擇了。
于是,秦言只推說自己困了,累了,匆匆挂下電話後,便急沖沖地跑到房間裏,沖着自己身上狂噴花露水。
不只是走廊裏,就連房間裏,蚊蟲都格外的多,一整個晚上,秦言被吵醒了幾次,又被癢醒了幾次,天快亮時,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過很快又被鬧鐘叫了起來:今天,他就要前往自己分配的村小了。
帶教老師安排了輛面包車,将秦言和另外幾個學生分別拉到不同的村小裏。
秦言站在學校裏,看着矮矮只有兩高層的教學樓,和教學樓旁的一片平房做的教職工宿舍,這才稍稍生出幾分真實感。
他環視着校園,看着鋪滿煤渣的“操場”和走廊裏的磚縫中一簇簇的野草,他望着教職工宿舍前,晾出的被子和衣衫,心中默默想着,這就是未來兩個多月裏他要工作的地方,這就是無數孩子學習、成長的地方。
帶教老師看他不說話,只當他是失望了,笑着說,“小同學,我們這裏條件不比上海,不過,老師學生都很好,你慢慢的就習慣了。”
秦言也笑笑,說,“沒關系。”
見到學校裏的教導主任後,帶教老師放心地離開了。教導主任向他簡單介紹了學校的情況:現在這間村小,每個年級只有一個班,全校的學生加起來,總共只有二百個。低年級的學生多一點,而高年級的孩子,不少都被家長送去了鎮上念書。
秦言随教導主任走進辦公室裏。教導主任嘆了口氣,又說,村小裏學生少,老師更少,稍微優秀點的老師,大多都考出去了。
看着窗外操場上你推我搡的學生們,看着他們天真的笑臉與稚嫩的身形,秦言也跟着嘆了口氣。
根據安排,秦言被分配到了五年級教語文。
在過去的幾個月裏,秦言為了入選這次的支教工作,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而活動的組織者也對他們進行了定期的培訓與考核。
除此之外,秦言還提前對自己要教的內容有了充分的學習。他看過網上名師的教學視頻,買了好幾本的教輔書,更是認認真真,把教案寫得滿滿的。
可當他真正站在三尺講臺上時,當他面對一個個眼神或明亮或空洞的學生時,他竟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他攥着粉筆背過身去,不看臺下的學生們,用力做了幾個深呼吸,而後,那些要點終于漸漸浮現,在黑板上寫下了這節課的标題:清平樂·村居
起先,他的課講得磕磕絆絆,慢慢的,當他習慣了那一雙雙眼睛,習慣了後排同學的交頭接耳與探頭探腦,怦怦亂跳的心終于平靜下來。
或許是因為他放平了心态,又或許是因為課程準備了幾十遍,早就形成了肌肉記憶,秦言的課漸入佳境。
一堂課很快就要結束了,秦言學着網課裏那些名師的樣子,點了一個同學到黑板上默寫。
他拿着花名冊,随便選了個學生,而學生則扭扭捏捏地站起來,慢慢走到黑板前,卻只是“嘿嘿嘿”地傻笑,連粉筆都不拿。
而那些沒被點名的孩子,便在底下笑得更歡了。
秦言問他,這節課學的詞,辛棄疾的清平樂·村居,會不會默寫?
男孩不說會,也不說不會,就只是笑,而講臺下面,更是傳來一聲賽過一聲的誇張的大笑。
秦言只好讓男孩兒回去。
他頓了頓,又點了兩個同學上來默寫,可這兩個同學,壓根連站都不站起來,只是低着頭不說話。
被點到名的不說話,而沒被點到名的,就幸災樂禍地哄堂大笑。
沒辦法,秦言拿着黑板擦用力敲了兩下講臺,朝臺下問道,“有沒有誰能上來默寫一遍今天學的詞?”
教室裏的笑聲鬧聲一下便止住了,學生們有的大眼瞪小眼,有的幹脆低着頭不看他,就是沒一個吱聲的。
秦言的長相雖清秀溫潤,可态度卻是一頂一的嚴肅,興許是孩子們看出了他是動真格的,竟紛紛安靜下來。
秦言有點無奈,說,“這篇詞我在來之前就已經布置你們背誦了,你們是怎麽完成的作業?”
教室裏仍是一片緘默。
秦言随手翻了兩本學生交上來的練習冊,眼前大片大片的空白和不知所雲的回答,讓他腦袋嗡嗡作響。
照理說,現在很快就要期末了,該是學生們鉚足了勁兒好好學習的時候,可這些學生的作業完成程度,卻讓秦言咋舌。
不僅是作業完成情況,還有學習态度和學習習慣,都繼續改善。
于是,他深吸一口氣,将腦海中的考點暫且擦去,在黑板上端端正正地寫了幾個大字:
天道酬勤。
紀律意識。
“老師,什麽是天道州勤?”
一個曬得黝黑,就連衣服都黑乎乎的學生舉起手來,認真地問。
作者有話說:
秦老師正式上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