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黎遙在客廳裏呆站了?大概有整整一分鐘。
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周知硯好像是生氣了?。
黎遙目瞪口呆。
她剛剛着實被對方摔門的聲音給驚訝到了?。
但是她家每扇門本身都裝了?靜音條，用最大的力氣摔門，摔出來的聲音都不會很響。
一時間, 女孩子舔了?舔嘴唇, 琢磨了?幾?秒，才想起了?秦啓曾經說過的‘可能?會有攻擊性?’。
黎遙這才有些頭疼起來。
她看着窗外下得越來越大的雨, 一時間似乎也沒有要停的意?思。
小姑娘遲疑了?幾?秒，給秦啓發了?個微信。
對方知道周知硯的停藥從昨晚開始，現下倒是特別緊張地直接一個電話回過來：
“怎麽了?，出了?什麽事情嗎？”
黎遙吸了?口氣, 倒是也有些遲疑，緊接着，她便大概地把剛發生的這麽個小插曲告訴了?對方。
那邊的秦啓沉默幾?秒, 這才道：
“所以硯哥現在生氣，是因為在準備室外跑之?前, 突然?下雨了?，所以不滿取消了?原計劃？”
秦啓生怕自己理解得不對一般地追問道：“是這樣嗎，我沒理解錯吧？”
黎遙沉默了?幾?秒, 反複理解了?一番秦啓說過的話之?後，一時之?間竟然?覺得有些好笑，倒是那邊的秦啓有些無奈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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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哥這脾氣發得也太小兒科了?……不過黎遙，你還是要重視起來，在他停藥期間, 确實會有很大程度的對于?周邊事物?不安以及感覺到失控的感覺, 你既然?休息在家裏，就盡量不要讓他一個人面對這樣的情緒吧。”
黎遙眨眨眼，很快應了?聲, 秦啓不再?多?話，便挂了?電話。
小姑娘突然?覺得肚子有些微漲，她皺眉，在原地遲疑了?半晌，拉開了?冰箱門，回憶着當年周知硯給自己做的養生茶的配方。
因為沒有橙子的緣故，她找了?金桔和檸檬切開代替，緊接着又把紅糖換成?了?蜂蜜，最後放入玫瑰花讓他們煮開。
最後，她又撥了?兩個今天剛到的葡萄做點綴，小心翼翼地嵌在了?玻璃杯上。
小姑娘看着自己花裏胡哨的作品，還是滿意?地點了?點頭，緊接着才像模像樣地找到了?一個托盤，托着自己的作品，走到了?周知硯的房門外。
黎遙剛剛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倒是有條有序的，但是真的站在人房間門口的時候，她突然?有些遲疑。
她想着周知硯剛剛默不作聲地關門的樣子，又想着他面無表情看着窗外雨滴的樣子。
這樣的周知硯，讓黎遙覺得有些陌生。
黎遙皺了?皺鼻子，為難地猶豫了?幾?秒，還是伸出一只手，敲了?敲門。
她決定?了?，她就敲一次門，如?果對方不應門，她就走。
就算是小情侶都得鬧冷戰，何況是他倆這樣的情況……
黎遙幾?乎是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仔仔細細地聽着門內的情況。
幾?秒鐘過去了?，沒有任何聲響。
黎遙輕輕地嘆了?口氣，一時之?間不由有些失望。
她又停了?一會兒，猶豫地把手中的托盤放下，便準備轉身離開。
小姑娘刻意?放慢了?自己的動作，房間內卻?依舊什麽聲音都沒有，倒像是周知硯不在房內一樣。
她直起身子來，挑着眉，像是研究一道曠世難題一般地看着那扇禁閉的門。
突然?地，女孩子猛地下腰又拿起托盤，緊接着伸出了?手，把門推開。
青年此時正坐在飄窗上，房間內沒有開空調，又悶又熱，而他卻?像是感受不到這惱人的溫度，直直地靠在飄窗的玻璃上，一動不動地朝着外面看雨。
聽到黎遙突然?把門打開的聲音，他也是反應遲鈍地愣了?兩秒，這才轉頭看向另一邊的黎遙。
他們一個在房間的窗邊，一個在房間的門口，隔着一個房間的距離，遙遙對望了?幾?秒。
黎遙細細地端詳着對方的眼神?，對方明明是在看着自己，但是卻?又像是在看着空氣一樣，空茫着，沒有焦距。
她莫名地感覺有些害怕，只能?輕咳一聲希望引起對方的注意?力：
“我敲門你怎麽不回我？”
她邊說話邊往前走，把大大的一壺養生茶放在對方面前，轉而站在他面前，語氣輕松地問他：
“周知硯，你剛剛是不是砸門了?？”
青年的眼神?下意?識地跟随着黎遙的手動作，這時候聽到她的問話，不由地閃爍了?一下，緊接着才輕輕地‘嗯’了?一聲。
黎遙這時候倒是忍不住笑了?一下：“所以……你還真是在發脾氣？”
周知硯張了?張嘴，他擡頭看向黎遙，小姑娘的神?色似乎有些哭笑不得，不等他再?回應，對方認真思考了?一番才道：
“要不我給你把靜音條給撤了?吧，我們換扇門，你這樣以後要摔門的時候，能?摔出點氣勢來。”
她想了?想，到底是有些心疼地上手，揉了?兩把青年沒有表情的臉頰，忍不住埋怨一般地問道：
“你怎麽連發脾氣都不會發？”
她揉着揉着感覺不太對，輕咳了?兩聲後，這才準備收回手去。
而下一秒，周知硯突然?伸手。
黎遙就恍惚了?一秒，就被對方拉入了?懷裏，他用的力氣很大，幾?乎是把自己緊緊地壓在了?懷裏。
小姑娘非常機智地撐住了?身體，給自己留下一條可供呼吸的縫隙來，這才艱難地停住了?，她張了?好幾?次嘴，但是在聽到緊貼在自己耳邊，屬于?周知硯的心跳之?後……
小姑娘又閉上了?嘴。
原因無他，青年的心跳太快，在她耳邊貼着的時候，幾?乎算得上震耳欲聾。
對方抱得太緊，就算有條縫，但是黎遙呼吸還是有些難。
但是被周知硯這樣抱着，黎遙又想起了?自家遠房親戚的一個小孩子，他父母工作很忙，聚少離多?，回家了?之?後也是盡快休息，根本不會有陪孩子玩的時間。
所以，大多?數情況下，即使是在熱熱鬧鬧的聚會裏，那個小孩子也總融入不了?叽叽喳喳的孩子群裏，一直喜歡一個人貓在最外頭。
黎遙那會兒十四五歲，自己雖然?還是個半大的孩子，但是最煩的就是那些吵得不可開交的孩子，所以對那個懂事又安靜的孩子頗生好感，也不由多?關注他幾?分，就老是看到他手拿着一個毛絨玩具不放。
緊張了?要抱住那個毛絨玩具，害怕了?也要抓那個毛絨玩具的腳，就連高興起來也會把玩具舉起來，像是要讓他一起高興。
後來，黎遙才知道了?一個更為學術的專業名詞：安撫玩偶。
而現下的黎遙，感覺自己充當了?一回周知硯的安撫玩偶。
她能?很清楚地感覺到，對方抱住自己的時候微微顫抖着，用了?那麽大的力氣，卻?還是嫌不夠一般，就像是在怕自己離開或者消失。
黎遙非常喜歡這樣被人深深需要的感覺。
更何況，那個人，是周知硯。
黎遙無聲地輕嘆一口氣，緊接着，她便試探着伸出了?手，撫住了?對方的後背，回抱住了?對方。
她伸手，輕輕地壓了?一下對方柔軟的黑發，明顯是安撫的意?思。
黎遙依舊沒有開口說話，但是卻?把自己的下巴擱在了?對方的肩膀上，算是多?了?一個支力點。
兩人靠得明明很近，但是卻?沒有半分暧昧的意?思，黎遙從始至終只是用手輕輕地撫過對方的脊背，累了?之?後幹脆也不動了?，就乖乖地讓對方抱着自己。
到最後，是周知硯主動放開了?黎遙。
他看上去回了?點神?志，此時眼神?也清明不少，他看着黎遙的眼睛，不閃不避，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倒是黎遙，她看不得對方想說話卻?不說出口的樣子，明明剛剛還是溫情的相擁，現下小姑娘立刻挑眉問道：
“你想說什麽？”
周知硯依舊是有些猶豫的模樣，然?而在黎遙不閃不避，一看就是他不說出來想說的就不讓他把話題帶過去的眼神?下，他終于?還是慢慢低了?頭，仿若耳語道：
“你為什麽喜歡我？”
他說得很輕，宛如?耳語，黎遙第一遍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她想着要再?聽一遍，但是青年的嘴唇抿起，嚴嚴實實的模樣，顯然?是不會再?說第二遍了?。
黎遙挑了?挑眉，她看着青年的神?情，伸手把一旁的椅子拉過來，端端正正地坐在青年面前：
“你覺得呢？”
周知硯顯然?沒有想到對方會反問自己，這時候肉眼可見得猶豫了?幾?秒，這才道：
“你之?前和我說……是青春時期的悸動。”
黎遙歪了?歪頭，不置可否，轉而就聽到周知硯低聲繼續：
“但是你我都應該知道，如?果只是一絲悸動，不可能?持續那麽長時間，也不至于?……讓你對我這麽好。”
黎遙快速地眨眼，只感覺眼睛有些微微的酸澀，她輕咳了?幾?聲掩飾，倒是認真地思考了?幾?秒，才答：
“怎麽說呢……？以前的喜歡，确實是因為青春時期的悸動，可能?就是某個午後，我在班級裏站着，一擡頭，透過窗戶，看到你在國旗下，穿着校服，帶着領帶，在那邊宣誓，很漂亮，很有氣勢，所以那時候就突然?心動了?。”
她笑了?笑，閉眼回憶了?幾?秒那時候在國旗下宣誓的周知硯，舔了?舔嘴唇：
“然?後我就去了?解你，你成?績特別好，又是學生會的幹部，深受老師喜愛，人緣也很好，甚至在我認識的人之?中，沒有一個人會說你半句壞話。
可能?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吧？我就說，你這麽好，這麽完美的一個人，如?果能?和我在一起，豈不是很相配嗎？”
說到這裏，黎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看着周知硯的眼睛，對方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她小聲問道：“是不是有點自戀？”
周知硯頓了?頓，然?後搖了?搖頭，他似乎是想要問什麽，但是沒有再?開口，黎遙卻?懂了?：
“所以，基于?那段青春期的執着，和我持之?以恒的自我感動，我和你告白了?，結局你知道，你拒絕了?我。”
她笑眯眯地問道：“怎麽樣，要是能?讓現在的你回到過去，回到拒絕我的那一天，你會後悔嗎？”
小姑娘說着說着來了?興致，一雙眼睛都亮了?起來：“你會千裏追到飛機場，堵在入關口求我別走嘛！”
周知硯被她的情緒帶動，似乎是下意?識地想要笑一下，卻?沒有成?功，他還是搖了?搖頭說道：
“如?果……回到那一天，我想，我還是會拒絕你。”
黎遙的表情一滞，就聽到青年道：
“就像你現在知道的那樣，我非但沒有那麽完美，甚至可以說是支離破碎，我很清楚，不論是今天的我，還是那一天的我，都配不上你。”
周知硯說這話的時候，明明字字都很沉重，偏生他的神?情平淡，像是一個旁觀者，在說他人的故事。
黎遙看了?很不舒服，幹脆地伸手，去抓對方垂在身前的手。
青年的手如?她預料般得冰冷，但是小姑娘極為冷靜地把它攏在了?自己的手心之?中，緊接着一個指節一個指節地把對方搓暖了?一點。
她低着頭，看對方微微泛着青色的手，心裏琢磨着是不是得給對方找個中醫看看，嘴上繼續道：
“你說的都是我已經知道的東西啊。”
小姑娘雖然?穿着運動服，但依舊是居家的打扮，這時候梳着個低馬尾，前額落下了?細小的碎發，她的眼睛緊緊盯着周知硯那邊，講話卻?依舊是平調的：
“雖說不可思議，但我還是很清楚地意?識到，完美的那個你，我喜歡，現下的，這個不完美的你，我也喜歡，你不完美，但你也并不破碎，從來就沒有所謂配不上我的說法。”
黎遙看着周知硯一動不動地擡頭看她，突然?問道：
“周知硯，你剝過洋蔥嗎？”
青年微微皺眉，但是卻?幾?乎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黎遙勾了?勾唇角：
“我與你在重逢之?後的多?日相處，到今天，也快有兩個月了?，這樣的過程，就像是我在剝洋蔥，一層一層的，我看到辛酸苦辣，同樣也明白最裏面的那個內核，柔軟而白皙——
你在衆人面前，不管是生病之?前，還是之?後，都是那個理智又清醒的周知硯周老師，但是在我面前，你只是周知硯。”
女孩子微微地湊近他，緊接着小心翼翼地把對方的手貼在了?自己的臉上。
她的臉頰發燙，感染得青年的手也開始溫暖起來，女孩子的眸子璀璨如?星子：
“你很脆弱，但你也很真實，你會跟我發脾氣，我也願意?接受這些小小的，甚至很可愛的脾氣，你在生病，而我堅信着，你會好起來。”
她輕嘆了?最後一口氣，帶着點笑意?，親吻了?一下對方的指尖：
“我尊重你的所有選擇，因為你就是你，我喜歡的，從來就是這樣的你。”
作者有話要說： 啊，看看進度，我要完結啦~大概還有十章左右的樣子？
這本整體上我确定我會在完本之前把想要表達的東西都表達出來，是非常滿意非常開心的一趟旅程。
很高興大家一路陪伴！（鞠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