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掌心裏的花
陳一墨十三歲的時候,河坊街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整條街都被征用,要開發旅游資源。
每一家都要補給新房,還有一筆對當時河坊街居民來說十分可觀的拆遷款。
這個消息,讓這條街上的居民振奮不已,每天的話題都不離拆遷,補償,面積等詞。
只有一個人是消沉的——老頭兒。
老頭兒不想搬,陳一墨也舍不得離開那個小院。
那個陳舊得近乎破敗的小院,承載了她童年最美好的時光。她舍不得院牆下的枇杷樹,舍不得樹蔭下的竹桌竹椅,舍不得她揮灑了不知多少汗水的工作間,舍不得她年年修剪年年枯了又生的小草……
舍不得太多太多。
街坊鄰居搬家那段時間,正是枇杷成熟的時候。
陳一墨的家早已經搬了,但她仍然像平常一樣在放學後去小院。
往日裏熱熱鬧鬧的河坊街,變得空蕩蕩的,那些在門口一邊摘菜一邊閑聊的阿姨嬸嬸們都不見了,好幾家緊閉的大門上貼着的褪了色的年畫掉下來一半,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大夥兒都搬得差不多了呀……
她一直走到街尾河濱,老頭兒的小院門關着,她熟門熟路的打開,大黑先跑了上來,圍着她嗅。
她找了一遍老頭兒沒見到人,再回到院子裏時,才在枇杷樹上看見他幹幹瘦瘦的身影。
夕陽西下,他穿着比樹幹更深一度顏色的舊衣服,藏在樹影裏,與枇杷樹粗糙的枝幹,與這暮色中破敗的小院融為一體,陳舊,過時,孤獨。時間的車輪滾滾向前,他卻與這裏的一樹一草、一磚一木一樣,早已停止在過往的不知哪段舊時光裏,就像一潭靜止的水,不再流動,春來冬去,日夜更替,都不過還是那一刻,永遠都是那一刻,是昨日從前。
從前,注定是被世人遺忘的。
他忘不了時光,時光和世人卻會将他遺忘,連同他的舊時光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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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一墨看着他,突然之間眼淚就滾滾而下。
她站在枇杷樹下,無比慶幸在那個夏天,調皮的孩子動了他的枇杷,驚了他的時光,也攪動了那一潭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