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

“世子平常是不來的,今天是陪着那個小公子來的!”

“什麽小公子,是那一家的?”

“不知道,是兩個神龍尉的人跟着他的!”

武三思一聽就火了道:“豈有此理,王懷義處處跟我作對,連在平康裏都要跟我搶粉頭兒!”

李是趁機煽火道:“爵爺,神龍尉的人跟咱們過不去,平時叫他們逮住了理,今天可是個機會,咱們就跟他鬧一下,也好揍他們一頓出氣!”

武三思道:“使不得吧,娘娘叫我對神龍尉的人避忌着點,王懷義那粉頭我可惹不起!”

李明笑道:“平常是惹不起,但是在窯子裏争風打架,卻沒有誰是誰非,咱們多叫幾個人,狠狠地揍他們一頓,也好扳回點面子,娘娘就是問到了,王懷義也不能再偏袒他的人了,神龍尉的人逛窯子,那可不是理由!”

武三思不禁心動,尋思道:“可是又礙着秦世子在,若是把他打傷了,本爵也擔待不起,別看我姑姑能吃得住皇帝,那是不撕破臉互相尊敬,真要惹得皇帝發了火,娘娘還是得讓着他一點的!”

李明笑道:“爵爺放心好了,世子不敢打架的,真要打起來,他的技擊出自家傳,也不太容易受傷,可是國公及驸馬都治家極嚴,在窯子裏打架,吵出去家法就饒不了他,咱們小心些把他撇得開些就行了!”

“怎麽撇得開呢,打起來他還會不出手!”

“找一兩個好手把他絆住,反正他們就是五六個,咱們到營裏調幾個好手來,把那個什麽小公子好好地揍一頓,給神龍尉一個難看!”

武三思不禁心動,他受神龍尉的壓制已久,積怨難申,能夠出口氣也是好的。

李明回去召人了,武三思在屋子裏一個人喝悶酒,聽到隔院傳來的管樂之聲,怒氣就更盛了。

好容易等到李明把人召到,他已迫不及待地帶了人來到鄰院,一腳就踢破門進去。

堂中坐着個錦服男子,秦漢已三十多歲了,大家都認得的,見了他們,起立怒道:“武三思,你這是幹什麽,威風耍到咱家頭上來了!”

武三思叫道:“世子,有女同樂,你們霸住了三個粉頭不放,她們卻是武某的老相好,所以武某來接她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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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漢怒道:“豈有此理,是我們先叫的局!”

武三思卻冷笑道:“武某卻管不了這麽多,這三個粉頭是武某的相知,你們割武某人靴腰子已屬不該,武某若是不在,倒也罷了,武某來到此地,你們還霸住不放,武某豈能相應不理廠

這時坐在一旁的那個錦衣少年,站了起來,他的身材很高,長身玉立,如玉樹臨風,面如冠王,雙肩人鬓,唇紅齒白,端的一表好人材,只有“其人如玉”四個字形容。

他的聲音卻充滿了男性的魅力,從容地道:“逛窯子講究先來後到,我們來得早一步,只好有偏閣下!”

武三思大聲道:“在我姓武的面前可不行,你們搶了我的人,就得讓出來!”

那少年對秦漢道:“大哥,這個人蠻不講理,咱們別跟他羅嗦,把他轟出去算了!”

秦漢微有難色,少年又道:“大哥或有礙難之處,就由小弟代勞好了!”

轉臉對武三思道:“你給我滾出去!”

武三思怔住了,在長安市上,只有一個人敢叫他滾,那就是他的姑母武皇後,這個小夥子居然敢叫他滾!

李明跳了過去叫道:“小子,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對大将軍如此無禮!”

少年也豪笑道:“在我張昌宗眼中沒有什麽大将軍,我只講理,我們先來了,你們就得挪一挪,出去!”

李明叫道:“小子,你是在找死!”

雙手同時前抓,那知才說完這一句,臉上拍的一聲,就挨了一記耳光,打得他轉着跌出去。

武三思不禁一愕,李明雖非絕頂高手,但技擊功夫不錯,居然會被人一掌打出去。而且李明還是先出手想抓住對方的,對方後發先至,手下功夫想見高明。

武三思連忙一揮手,已經有兩個漢子直撲上前,卻有兩名神龍尉的人接下了,武三思怒道:“你們也敢跟我作對,想是找死了!”

那漢子道:“武大人,很抱歉,盡管你統率禁軍,卻管不到我們這一個部門,而且我們奉了王公公的令谕,保護小公子,只有得罪了!”

武三思受了一個下人頂撞,面子上更是下不了臺,怒聲叫道:“一起給我上,好好地打他們一頓!”

他手下的人有十幾個,一擁而上,秦漢怕那少年吃虧,只有也率同兩名家将動手了,張昌宗卻笑道:“大哥,你別動手,對付這些酒囊飯袋,小弟一個人就夠了!”

語畢手下精招疊出,人影如同一道匹練,然後只聽得一片哼哈之聲,但見一條條人影飛出,片刻之間,地下倒了一大堆的人,都是武三思帶來的手下。

武三思做夢也沒想到這小夥子會如此了得,看見情勢不佳,正待退出,張昌宗卻飛身掠前喝道:“不許走!”

武三思身畔是帶着劍的,嗆然拔劍就朝對方掃去,張昌宗一矮身子,堪堪避過劍鋒,底下掃出一腿,把武三思掃得仰天跌了出去,又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下,痛得連手中的劍也丢掉了。

張昌宗上前一伸手,拾起了他的劍,比在他的咽喉上,秦漢大驚道:“兄弟,不能殺他!”

張昌宗哈哈一笑道:“如此一個膿包,殺了他還怕污了我的手,不過他如此跋扈,我至少要給他一點教訓!”

說着手中劍一揮一敲,用劍葉平擊在武三思的腮畔,武三思痛得昏了過去,口中鮮血直噴。

秦漢以為他殺了人,大驚道:“兄弟,你怎麽還是殺了人呢!”

張昌宗笑道:“如此一個匹夫,還值得我殺他,我只是敲掉了他的兩顆大牙!”

秦漢這才放心道:“他怎麽還是躺在地下不起來呢?”

張昌宗一笑道:“他是在裝死,不好意思起來,武三思,你趁早給我爬起來滾出去,否則我就在你腿上紮兩下叫你一輩子瘸着走路!”

舉劍作勢欲刺,武三思本來是想賴在地下裝死,一則是面子難看,再者也怕張昌宗真的殺了他,這時見張昌宗的劍已舉起,知道這得小子真會幹的,為了不吃眼前虧,連忙爬起來跑了!

他這一狼狽而逃,他的部屬自然更驚惶了,沒命的拉起傷者也跟着跑了。

張昌宗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武三思這狗頭平時耀武揚威,這下子可吃到苦頭了!”

秦漢也笑道:“兄弟,你大概是第一個敢把武三思打得狼狽而逃的人,也算替大家出了一口氣,娼寮裏消息傳得最快,不出明天,整個長安市一定都在談這件事!”

張昌宗道:“不過我也得準備一下,這個狗頭吃了虧,心中一定懷恨,恐怕會告進宮中去,我得趕緊找到王叔叔安排一下,不讓他惡人先告狀,而且記恨到府上去!”

秦漢傲然道:“寒家可不怕他!”

張昌宗笑道:“當然,大哥家三代公卿,累世名臣,又是皇帝家親戚,還會怕誰來,只是犯不着去開罪小人!”

秦漢道:“他不敢找我家麻煩的,這個家夥也猾得很,盡管他平時趾高氣揚,但是對一些他惹不起的人,倒還頗知進退的,今天不知他吃錯了什麽藥!”

一名家将笑道:“公子,小的倒知道他為何今天膽大了起來,因為公爺平素治家謹嚴,公子是不準到這些地方來的,他以為有機可乘,折辱大公子,公爺也不便追究的,所以才帶人找上來的!”

秦漢也笑道:“原來他打的是這個主意!”

張昌宗道:“這倒是兄弟連累了大哥,原來大哥是禁止涉足此地的,可是小弟看大哥在此地很熟呀!”

秦漢笑道:“長安市上世家子,誰沒到過此地,有些人情酬酢都在此地,想不來也不行,家祖與家父也沒有那麽固執,只是要我們不可沉迷此間,不得在此倚勢淩人,不準在此地鬧事而已,愚兄一月間總要來此兩三回的,只不過來時較為秘密……”

“啊!大哥也常來,幹嗎要秘密呢,少年風流不是什麽壞事呀,家君此次帶小弟前來游歷,指明了要小弟領略長安風情,說少年時能遍歷绮羅中諸般風情,及壯而仕,才不會為女色所惑!”

“兄弟,你家可沒有什麽及壯而仕的必要吧!”

“還是要的,我們兄弟兩人,将來繼位的可能是家兄,但他專攻武略,家君希望小弟在文治上多用心,将來輔佐家兄理國,此番出來,家君也是想把我在朝廷中安插一個位子,熟理一下吏情!”

“那倒是沒問題,武氏正當權,大小官職都抓在他們的手中,武娘娘關照一聲就行了!”

張昌宗道:“弄個四品小官兒,自然沒問題,可是小弟将來要宰輔一國之事,最少要在六部中弄個侍郎來幹,才能夠接觸到重心,左相武承嗣那兒好說話,就右相狄仁傑難以說話!”

“這倒也是,狄丞相居朝正直,他自己是科場上考出來的,累官而進,才爬到今天這個地位,所以他最反對寅緣而進,一步登天,不過以君家的關系,又自不同……”

張昌宗苦笑道:“秦大哥,你我不是外人,秦老伯更是家君最敬重的一個人,小弟不怕跟你說,寒家的那點淵源,實在不足為外人道……”

秦漢道:“那是兄弟你自己多心了,君家對大唐朝廷的貢獻,盡人皆知,可不是靠着尊大人與武後的交情,而且話說回來,武後之有今日,倒是沾了君家的光,兄弟大可不必為此不安,而且你今天打了武三思,倒可能對了狄丞相的胃口,他最讨厭武家的人!”

張昌宗笑道:“小弟也聽說了,所以今天小弟才對武三思下手的,否則打了他的手下也夠了,用不着再打掉他兩顆大牙的,打這樣一個匹夫可稱不起英雄!”

秦漢哈哈大笑道:“原來賢弟也是個有心人!”

張昌宗也相對哈哈大笑起來。

打了那場架,兩個人自然沒興趣再喝酒取樂了,回到國公府,兩個人也沒說什麽,家将們卻忍不住向同伴們說起來,傳到了秦懷玉的耳中,倒是這位驸馬爺急壞了,連忙找了他們來,埋怨秦漢道:“你們也是的,什麽不好惹,偏去惹上這個魔王,武三思的歪纏是出了名的,你們把他打傷了,他豈肯罷休!”

張昌家笑道:“老伯,您不必怪大哥,禍是小侄闖的,有事小侄一人擔當!”

秦懷玉嘆道:“不是誰擔當的問題,官面上我并不怕他,多少我還是他的長輩,壓得住他,問題在于他統領禁軍,手底下有的是人!”

張昌宗道:“他難道還敢帶了人,殺上老伯府裏來嗎?”

秦懷玉道:“這個他當然下敢,可是他手下綱羅了不少奇技異能之士,暗中找上門來,豈非防不勝防!”

秦漢笑道:“爹,這個您放心好了,張兄弟的技擊功夫,恐怕已超過您與張叔叔了,今天孩兒只擋住一兩個人,武三思卻帶了十幾名好手來,都是張兄弟一個人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

秦杯玉道:“那恐怕來的不是高手!”

“不!孩兒聽說他來到,已經引人注意了,孩兒與兩名家将,也只抵住了三個人而已,張兄弟卻在眨眼間把十來個人全打倒了!”

張昌宗道:“這倒不是小弟的武功高明,而是小弟所習的武功路數,與中原的宗法迥異,且經家君研究過中原武技後再加精擇,出其不意間,才能一招克敵……”

秦懷玉輕嘆道:“令尊以一國之君,卻能在理國之餘,猶對藝事致力精修,跟他比起來,我實在是慚愧多矣,二十多年前,我還能跟他秋色平分,現在對手起來,恐怕連三招都支持不下了!”

“老伯太客氣,這君對老伯極為推崇,說老伯是宇內技擊第一人,家君劍路尚險,每多險中求勝,而老伯卻能得一穩字,即此一端,即可立于不敗之境,所以這次特地命小侄住到府上,也是想請老伯多賜教誨!”

案懷玉哈哈大笑道:“那是令尊客氣,我這些年來,案牍勞形,早就把劍事放下了,每天走一趟劍,只是為了活動一下筋骨而已,那裏還能教你,你若是有興趣,早上我下朝後,大家一起切磋一下好了!”

他說得客氣,但話中透示了,他的功夫并沒有擱下,尚可與你們年輕人一較短長。

正說之間,門上已有黃門官進來通報說:“宮中下旨,着令秦漢帶同張昌宗進宮诏見!”

秦懷玉急道:“武三思果然告了狀了,看樣子我們夫婦還得陪你們進宮去一趟,為你們結緩頰去!”

張昌字卻笑道:“老伯不必太緊張,宮中只是召見,不是派人來捆我們去,可知事情沒有想象中那麽嚴重,而且家君也是在今天去會晤武娘娘,武三思去告狀,家君一定知道的。

準保他會碰一鼻子灰!”

張昌宗的預料沒有錯,武三思挨了打之後,立刻進宮去請見武後,但武後,卻在太和偏殿中跟張士遠幽會。

這時武後已能控制宮中大權,太和偏殿已成了她私人理事的地方,連皇帝也不能闖進來。

而且外面的禁衛同王懷義訓練了一批精于技擊的太監護任,門禁森嚴,成了全國最機密的地方。

皇帝之所以容忍她如此,一則是因為懶,二則是因為無能,大小國事都委之武後,皇帝只是出個名而已,那些機密他既不懂,也無法過問。

武後在這兒有了寝宮,有時處理公事太忙或太晚,就歇在此地,誰也不敢打擾!

武三思在平時是可以直人的,今天卻為王懷義擋了駕:“娘娘有旨,她正在休息,任何人都不許打擾!”

武三思不知道張士遠來了,更不知道張昌宗是張士遠的兒子,以為張昌宗最多只是王懷義的親友,所以冷笑道:“王公公,你別唬我,現在不過是下午申刻,我姑姑沒有在這個時候休息的!”

“今天特別,娘娘特別關照過了!”

“我不管,你不讓我見也得見,你的人把我打成這個樣子,我非要争個公道不可!”

王懷義一怔道:“我的人對大将軍絕不敢如此放肆的,是那一個,大将軍說出來,我一定殺了他給大将軍出氣!”

武三思臉頰腫起,口中還在流血,傷勢似是很重,王懷義倒是吓了一跳,武三思怒道:

“你少跟我裝糊塗,我不相信你會不知道,是個叫張昌宗的小子!”

“原來是他呀!”

“你認識了,他是那來的小雜種,王懷義,你可別推說不是你的人,我看見你的手下跟他作伴的!”

“這個人我自然認識,但他不是我的人,我派人去保護侍候他也不錯,大将軍,我看你這頓打是白挨了,也不必去告訴娘娘,說了也是白說!”

“我倒不信,我非要去見姑姑說個明白不可,你敢攔我,我就打進去,看你是否有種把我給殺了!”

他欺身直進,那些太監們倒是不敢攔阻,但王懷義卻嗆然拔出劍道:“大将軍,你只要再進一下,我的劍就不客氣了,娘娘吩咐過,任何人若意圖闖進去誅殺無赦,包括萬歲爺在內,你最好是不要叫我為難!”

劍尖抵在武三思的頸子上,毫無讓步之意。

武三思見他居然拔劍相向,倒是不敢強頑了,可是他也不甘被這麽吓退了回去,只有無賴地大聲叫道:“姑姑,快出來呀,王懷義要殺人了!”

叫了兩聲,倒是把武後叫了出來,衣冠不整,頭發淩亂,滿臉怒容,沉聲道:“懷義,給我殺了這畜生!”

武三思怔住了,沒想到武後真的要殺他,連忙跪下來道:“姑姑,不是侄兒要吵鬧,是侄兒被人欺負死了!”

武後沉聲道:“懷義,我叫你殺,你聽見沒有!”

王懷義笑道:“娘娘,大将軍是心急了一點,但他被人打成這個樣子也難怪,娘娘還是饒了他這遭吧,他畢竟是您的親侄兒!”

自知闖了禍的武三思這時才可憐兮兮地道:“是的,侄兒再該死,也是娘娘的娘家親人!”

武後鐵青着臉,沉聲道:“畜生,竟枉我把你提拔到大将軍了,這麽些年,你完全還不知道為臣之道,你要弄清楚,我回到你們武家省親,進了你們武府的大門後才是你的姑姑,這是什麽地方!”

武三思這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錯,心中也在嘀咕着,姑姑怎麽今天端了起來,平常都是稱她姑姑,即使當着皇帝的面,他也姑姑姑丈的稱呼着,沒人來見怪,今天怎麽在這上面挑眼兒了。

但他知道這位姑姑不能跟他講理的,只有自認倒楣,再度叩頭道:“是,微臣該死,請娘娘恕臣無狀!”

武後這才哼了一聲道:“好,你知道自己無狀了,哀家這小書房雖不是金銮大殿,但重要性尤有過之,連皇帝進來都得先通報一聲,你算是什麽東西,居然敢擅闖直入,大呼小叫,太不成體統,你以為你是誰了,哀家今天再告訴你一句,以後未經奉召,不準入宮,即使有要事待禀,也得像別的大臣一樣,在宮門外禀奏候召!”

“是,是,微臣奉谕!”

武後的臉上開始有點笑容,看看他臉道:“看你的樣子又跟人打架了,你已身為大将軍,怎麽老是不長進,偏愛學市井無賴,跟人當街揮拳呢!”

武三思道:“這是被人打的!”

“哦!你身為大将軍,出入有扈從,誰敢把你從馬上的拖下一頓毆打,你的那些手下都是飯桶不成!”

王懷義笑道:“啓禀娘娘,大将軍是平康裏中萬花樓,為了争粉頭跟秦世子和張家小公子打了起來!”

武三思忙道:“是那個張家的小雜種出手打的……”

話還沒說完、武後已沉下臉喝道:“住口,武三思,既然此刻雖非金殿奏對,但也是在朝房回事,居然口出粗言在辱臣體,自行掌嘴十下,打!掌落見紅為度!”

武三思又怔住了,不知道今天吃錯什麽藥,但也知道是楣定了,結結實實地自己掴了十個嘴巴,再度叩頭道:“多謝娘娘洪恩寬恕,微臣以後當知悔改!”

武後沉着臉色道:“這叫你以後說話當知分寸,你不是從前當武公子的時候了,我們武家無寸進之功,而一個個身居高位,你知道仗的是什麽?”

武三思道:“微臣知道了。”

“你知道就好,天下不是我的,你們沾了我的光,就該兢兢業業,努力從公,也不枉我一片提拔的苦心,可是你只會作威作福,仗勢淩人,讓別人罵我舉人不明,拔用私人,這是你對我的報答嗎?”

“微臣不敢怠忽,一直都盡心地在做!”

王懷義笑道:“大将軍理軍的才于是有目共睹的,禁軍在大将軍統領下,軍威日壯,尤勝往昔!”

這倒是事實,禁軍轉入武三思手中後,擴大編制,從事戰技的操演頗力,已成了一支無敵勁旅!

這是武後的私心,她要成立一支私人的勢力,就近控制禁軍是最方便的事,所以武三思接手後,不斷地汰舊更新,把老人都調了出去,精選了一批少壯來更替,軍旨充足,糧饷優厚,偏校将領慢慢都換了私人,這些都是在武後與王懷義暗中策劃成全的,武三思不過是挂個名義而已,但功勞總是他的。

武後冷笑道:“他能幹什麽,力疾從公,居然還有空去到平康裏巷逍遙!”

“那是微臣在公餘之暇,稍作消遣而已!”

“你根本不該有空,以前秦懷玉驸馬統率禁軍時,幾乎全天都在大營中,偷閑還要研究兵法,人家家學淵源,尚且努力不辍。你只是個繡花枕頭,坐享其成,還敢在我面前吹噓,若不是我跟懷義在暗中撐着,你早就垮了。”

武三思又不敢作聲了。

武後又罵道:“我不指望你能有多大出息,只求你老老實實地幹着,你偏不安分,跑到窯子裏去找人打架。我問你,你把人家的孩子打傷沒有?”

武三思沒有開口,因為照事實說,人家一點傷都不帶,自己太難看了,若說人家也受了傷,則不過互毆成傷,自己這一狀也告不到人了。

仍是王懷義笑道:“好叫娘娘得知,張公子的技擊當世無匹,較之老王爺高明多了,他在驸馬府中練武時,曾經一人力敵秦府家将五十人,對方列陣以待,他匹巴單槍,七進七出,殺得對方丢兵棄甲,連秦驸馬都許為他為天下第一人!”

武後高興地笑道:“龍生龍種,張家的孩子還會差嗎,士遠跟我提起過,說想叫他到中原來歷練一下,再回去治理扶餘國去,要我給他安插一個官位,你看該如何安排!”

王懷義道:“全憑娘娘天裁,不過王爺将來是要小公子去輔助理國的,總得讓他有機會熟理國政才是!”

武後道:“土遠也說過,最好是就文職,但文官是要經過科舉,一點點地往上升的,平白地拔擢一個年輕人居位,狄仁傑那一關就通不過!”

“是的,狄丞相所持的亦是正理,國有典章制度,絕不可廢馳,否則天下必亂,娘娘正當建立威信之際,尤不可落人口柄!”

武後聽了點頭嘆道:“是啊!天知道我為了維持這個局面,費了多大的苦心,全指望自己家人能給我幫點忙的,誰知道這些蠢材,只會扯我後腿。對了,文官方面沒辦法,武途卻好不受限制,老狄也羅嗦不到……”

“那恐怕也不容易,以公子的才能,非一軍之帥無以盡其長,地位太低了,對王爺也不好交代!”

“那當然,咱們要對得起人,飲水當思源,當年若非士遠的一番成全,哀家不會有今日,現在人家把個孩子托給咱們,他還是個小王爺的身份,怎麽也不能太委曲了!”

“只是老一輩的将帥,都是開國元勳,而且所統的也都是世代的子弟兵,恐怕不易更調!”

武後想想道:“以張家對大唐的貢獻,叫他們讓出那一支兵都不該有閑話,只不過士遠是扶餘國王,道理上總是不太說得過去!”

“是的,而且王爺也未必願意如此做,否則憑他跟護公的情誼,塞到三原去,三句話就成了!”

武後想了一下道:“別人處不方便,禁軍可是咱們自己的,叫三思讓出一半來,把禁軍分為左右兩軍,由他跟三思各領一軍好了!”

武三思這才知道張昌宗的身份,暗悔自己太糊塗,怎麽去惹上這個主兒呢!

張士遠的地位在武後的心目中是無人能替代的,張昌宗是張上遠的兒子,雖然不是武後的兒子,愛屋及烏,恐怕份量比自己這個侄兒要重得多。

看來自己這頓揍是白挨了,而且還得分出一半的兵權去,這一趟進宮中真是太不值得了,自己若不來這一趟,武後還未必想起把張昌宗安插到禁軍去。

他雖然無能,但卻是個十分玲珑的人,知道自己若不作個明白表示,恐怕連那一半的兵權也保不住了。連忙道:“這樣子最好,那位張老弟的武功高強,由他來統領禁軍,必然大有成就,微臣就回營去分配一下!”

武後道:“你不恨他了?”

“微臣怎麽敢,知道他是張叔叔的兒子,微臣說什麽也不敢惹他的!”

王懷義道:“大将軍的耳目太不靈通了,若不是王爺的公子,咱家怎會派人去保護他,大将軍看見有神龍尉的人,再知道他姓張,也該想到他是什麽人了!”

武三思苦笑道:“我怎麽想得到呢,他跟秦漢在一起,我想張叔叔的孩子來了,應該住到舍下才是!”

武後道:“扶餘王是天下第一等技擊名家,只有驸馬秦懷玉跟他不相上下,他們是打出來的交情,相互敬重,你又算老幾,人家非來巴結你不成!”

武三思道:“微臣不敢,微臣是想略盡寸心!”

武後笑了道:“滾你的蛋,你少給我作怪,好好回去給我把兵分一分,以後對人家孩子客氣些,若是他受了委曲,你可給我小心點,別以為你是我的親侄子,你就是我的親兒子,又怎麽樣?”

武三思只有連連稱是出來了。

武後才又笑問道:“懷義,那孩子長得像什麽樣子,跟士遠少年時如何?我聽說他的小名叫玉郎,想必是個俊俏人物!”

“啓奏娘娘,張公子倒不愧玉郎這個稱呼,就跟塊玉似的,長安市上少年郎,沒一個工得上的,比王爺年輕時,還要英俊幾分!”

“真的,這麽好的孩子,也不早點帶來給我瞧瞧,你快到秦家去,連秦家哥兒一起召了來!”

“娘娘打算在那兒召見他們!”

“當然是在此地,別處那有這麽自在!”

“王爺在此地,恐怕不太好吧!”

“沒什麽不好的,士遠前來,只有秦家是知道的,我跟士遠的事,他們家一直很清楚,秦懷玉那個人嘴很靠得住,多少年來,都沒洩半個字兒!”

“那是老公爺叔實公教導得好,秦家對為臣之道,一向最有分寸,雖然是帝室姻親,卻一步不多走,一句非分的話不多說!”

“是的,所以開國以來,多少國公元老都被貶黜了,只有他們家一直顯赫不衰,這也是叔叔實公懂得為人處世,人家都說帝室無情,居朝如處虎穴,又說什麽伴君如伴虎,這都是沒知識的話,為人當知守木份,當政者也未必是不念舊情的,共患難和共安樂時究竟不一樣,有些人恃着思寵,漸漸忘了根本,這是自取其禍,像剛才三思那樣,就是過份了,懷義,以後你管着他點!”

“是!奴婢一直在為此注意,大将軍自己沒計較,常常得罪人,奴婢幸好有神龍尉可以壓着他一點,不過有些時候不免要得罪,還請娘娘多寬恕!”

“沒關系,你放手辦好了,我絕對是支持你的,懷義,我們是患難時的交情,我一直把你當個兄長……”

“奴婢不敢當,奴婢受王爺之命侍奉娘娘,但知盡心而已,萬不敢有所不敬!”

武後的眼角有點潤濕道:“我知道你是個忠心可靠的人,我也知道我娘家的人很不成材,像左仆射武承嗣,我把他提升到丞相的高位了,他也辦不成事,只知道弄權好色,你同樣要管着他一點!”

“奴婢知道,奴婢着人去請張公子!”

“好,你去吧,我也得妝扮一下,給孩子一個好印象,別讓他瞧我像個老婆子似的!”

她回到了裏面,張土遠正懶散地躺在床上,跟一個女孩子調笑着,看見她進來,那個女孩子不安地站起來。

武後卻笑笑道:“你們別顧慮着我,婉兒,你不是一直想跟王爺學功夫嗎?現在他來了,你多磨着他一點,叫他多留幾天,好好地教教你!”

然後對張上遠笑道:“這孩子叫上官婉兒,是谏議大夫上官嵩的小女兒,今年才十七歲,卻是個了不起的女才子,博覽群書,滿腹經綸,天性聰明,過目不忘!”

張士遠一笑道:“那倒是跟你年輕一樣!”

武後道:“我年輕時沒她漂亮!”

張士遠道:“這話我承認一半,她也許是比你年輕時清麗一點,但是卻沒有你那種天生叫人着迷的風韻!”

“你為什麽不說我淫蕩呢?”

“我絕對不承認這句話,你是天生媚質,風韻自成,這是任何女人所不及的,即使到了現在,你的風韻仍然依舊,而且更勝于往昔,所以我才念念不忘,過幾年就忍不住想來看看你!”

“貧嘴,你們扶餘國就沒有女人了!”

“怎麽沒有,我那兒的蠻女個個俏麗玲珑,雖說是黑一點,但身段凹凸有致……”

“我見過,你上次送我的那一批女優,她們作菩薩蠻豔舞時,皇帝見了大為激賞,足足跟她們鬼混了三個月,把什麽事都丢開了!”

張士遠道:“那可是很糟糕的事,這批女妖怪很會纏人的,個個騷入骨裏,一兩個都能叫你送掉半條命去,那一批足足有五六十個呢,李老一把骨頭都能叫人吞了去,三個月下來,還能有命嗎?”

武後笑道:“管他去,他不死我是皇後,他死了我是太後,反正大權我已抓定了,他的死活我都不關心了!”

“媚娘,難道你對他沒感情?”

武後道:“士遠,你真沒良心,我的一份情全都給了你了,此外,對任何人我都沒有感情,我跟其他男人在一起只是手段,争取我今日地位的手段……”

張士遠皺眉道:“媚娘,這些話不該當着婉兒說的……”

武後道:“沒關系,這孩子參與我的一切的機密,我的事不瞞她,現在許多奏章都是由她代批代閱,說來也許沒人相信,大唐天下的軍國大計,都操之在我們老小兩個女人之下吧!”

張士遠也笑了起來道:“對于你的一切,我的确難以相信,當初找答應支持幫助你,只是為酬報你對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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