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

太聰明了也不是好事,我也曾勸過昌宗,叫他把心轉到別人身上,婉兒是個好對象,但是并不适合他,因為他不是個肯低頭的人,卻又強不過婉兒去!”

武則天苦笑道:“我也勸過婉兒了,怎奈這兩個孩子都是死倔頭,見了面吵個沒完,不見面卻又互相思念,我實在沒辦法!”

張士遠道:“我們自己的事都解決不了,也沒那份心情去管孩子們!”

“你還是堅持不肯住到長安來!”

張士遠道:“不是住在那兒的問題,我們若要長相厮守;就是大家都放棄一切,找一個屬于我們的地方,享受晚年寧靜的生活!”

武則天想了一下,道:“沒有別的方法?”

“沒有,任何變通的辦法所得到的都不是真正的生活,只要有別的事懸心,我們就不是真正的屬于自己!”

武則天又想了一下道:“士遠,再過三年,讓我這兒了斷一下,交給一個靠得住的人再放手,你知道我這一片江山得之不易,若是随便交給一個人,弄得一團糟,我實在舍不得!”

“你現成就有個人交,還政中宗,你也不必為他耽心,他們李家有一套穩保江山的辦法,皇帝垮不掉的!”

“怎麽垮不掉,我就弄垮了!”

“你是他老娘,而且你又一直在掌着權,自然另當別論,別人就沒有那份機會了!”

武則天道:“有的,他的老婆很不安份,那小子又昏庸無能,我若還政給他,遲早都會落到姓韋的人手中!”

“沒有辦法預防嗎?”

武則天道:“那自然是有的,替他換個老婆就行,不過犯不着這樣做,因為我根本不打算還政,憑心而論,你這個不姓張的兒子實在不是材料……”

張士遠也只有一嘆,他也知道廬陵王實在不是做皇帝的材料,因此問道:“那你打算如何?”

武則天道:“慢慢地着,在近親子弟中找,那一個小子成材,我就扶植那一個,有那麽三五年時間,就可以放開走了,我已經當了半年皇帝,滋味不過如此,士遠,你不要以為我是丢不下權勢,我也有點膩了,只是責任感驅使我,不能輕易地交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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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有這麽辦了,但願上天幫忙,使我們多活幾年,還來得及過一段屬于我們的生活!”

武則天笑道:“這個你放心好了,我們都會活得很久的,今年是我第一年當皇帝,我要過個轟轟烈烈的年,難得你也來了,那就更熱鬧了!”

“熱鬧是尋常百姓的,外面大樹銀花,花燈如海,你卻看不見!”

“誰說我看不見,我就是要自己看,才下旨要大家特別慶祝的,尋常百九珍家,至少要一盞花燈,士族之家十盞,公侯之家,不得少于百盞,我要開有史以來未見之盛況,就是為了自己要出去湊個熱鬧!”

“你一出去,儀仗前行,百姓回避,還有什麽熱鬧!”

“我不擺儀仗出去,穿上便裝,陪着你,帶了昌宗和婉兒大家都穿上尋常衣服,玩他個一夜去!”

“你不怕危險?”

“有什麽危險的,憑你跟昌宗兩支劍,千軍萬馬中也保得住我們兩個女人吧!”

“平常我倒不怕,就是元宵夜我不敢說,你們兩個人都天姿國色,那些登徒子盯在後面,趁機會摸一把掏一把我總不能為了這個而拉劍殺人吧!”

“長安市上能允許他們如此不法?”

“媚娘,你又來了,這又不是什麽大罪,好色之心,人皆難免,我自己年輕時也常幹那一套的,你也不是沒看過長安的花燈,那一個是老實的!”

武則天想想也笑了道:“人一做了皇帝,一切都往法字去想了,竟忽略了人性的問題,看來今天晚上,我還得換上男裝,才能得到一點物外之趣!”

“那也不平靜,你若穿上男裝,風流潇灑,迷死那些女人的,到那時候,恐怕困在你身邊的,都是一大群莺莺燕燕了!”

“那倒好,我也要去逗逗那些姑娘小媳婦玩玩!”

張士遠原本是個好玩的人,他年輕時,就是長安市有名的游侯公子之一,這時勾動趣情,也十分有興。

于是他們找來了張昌宗和上官婉兒,告訴他們今夜微服出游的計劃。

上官婉兒高興死了,嬌笑着道:“好極了,婉兒聽說今年好幾家公府都特別召來了巧匠,系了許多別出心裁的花燈不說,還聘了許多宿儒,制作了不少的燈謎。婉兒就擔心沒機會去欣賞!”

只有張昌宗皺起了眉頭,他意識到自己的責任,怕沒有如此輕松,但是人人都如此高興,他也不便掃興。只有另外作一番安排。

晚餐是在宮中吃的,武則天邀請了張氏父子和上官婉兒作伴,四個人吃得很愉快。也喝了點酒,趁着幾分酒意開始着裝出宮。

前一段路他們是騎馬的,到了鬧市,人潮擁擠,馬騎不動了,才下來步行。

長安市這一天是真的熱鬧,處處花燈如畫,各式各樣的彩燈、人物、花卉、鳥獸、故事的不勝枚舉,果然是熱鬧勝于往昔。

武則天十分自豪地道:“大唐貞觀號稱盛世,但也沒有像今天這份景象吧!”

張士遠道:“你刻意點綴,自然是不同凡響了!”

武則天不服氣道:“就算是我刻意點綴,也要百姓們能配合,你看這滿街男女老幼,他們個個穿了新衣,恣情歡笑,那可不是裝出來的,假如連年災禍,民生凋弊,就算我要大家歡迎,他們也鼓不起興子呀!”

張士遠笑道:“你的目的無非是要創一片空前的偉業,那已經做到了,就憑你是一個女皇帝,那已是數千年來,無人能及的!”

武則天更是高興了,領着頭前行,來到了翼公秦府,他們家的花燈更顯平凡,竟是穆天子朝西王母的神仙故事,群仙齊集,百珍羅陳,占地将近半畝,蔚然大陳,尤其那位王母娘娘,塑得跟武後十分相像!

武則天看了笑道:“雖然明知是阿庾奉承,但是看來實在叫人舒服!”

張士遠也笑道:“秦家是最會做官的,也最會做人的,處世之圓通達,叔寶公深得個中三昧,他追随李世民打天下時,就是最受倚重的一個,到現在也是如此!”

武則天道:“說他圓滑也無不可,但說他深體人臣之道,也講得過去,他跟每個皇帝都熟得不能再熟,好得不能再好,建功也多,但他們對帝家總保存了一份敬意,從不越過份,無論當朝奏對或私下談話,總是适可而止!”

張士遠點點頭道:“不錯,他跟懷義一樣,永不逾越分寸,是個很可信賴的人!”

武則天一笑道:“更難得的是他把這一套學間傳給了他的子孫,從秦懷玉到秦漢,他們都學會了這一套!”

張士遠道:“秦老國公的韬略武功都高人一等,建功很多,但始終虛懷若谷,對人從不驕矜,所以他的人緣最佳,聲望最高,任何一個皇帝只要手下有幾員這種大臣,江山都可以坐得穩穩的了!”

上官婉兒從後面擠了過來,她急着要去猜燈謎,聽見他們在談論,忍不住這:“張伯伯,您也是的,連出來玩都放不下政事,不覺得太乏味嗎?”

武則天笑道:“這就是身上背了責任的苦處,随時随地都會不自覺地想了起來!”

上官婉兒早已擠到猜燈謎的地方,擡頭去看那些迷題。武則天也湊了過去,秦府早已得到了張昌宗的通知,秦漢忙過來,要撩衣行禮,武則天道:“秦漢,今天是出來玩的,不準洩露我的行藏!”

“是。本來家祖及家父母都要過來侍候的,都被小侄攔住了,武老伯只管放心地玩好了!”

武則天看了着燈謎,指着一條笑道:“這一條制作得很有點意思,有人猜中了沒有?”

秦漢笑道:“謎題是小侄制的,幸好還沒被人猜去,但在武老伯面前,恐怕就不值一笑了!”

武則天點點頭,念頭道:“青面獠牙滿身毛,能把泰山搖幾搖,六國兵馬紛紛動,一陣清風不見了……射論語一句。在這上面我平常,經書都丢光了,但是這一則化雅成俗,別具趣味,我倒要好好想想!”

上官婉兒其實早已猜出了謎底,卻故意笑道:“青面獠牙滿身毛,這不是個大怪物了,論語上那有這麽個怪物!”

武則天突地笑道:“可不就是個怪物,這是個怪字,撼搖泰山是個力字,六國兵動是謂亂也,最後一句卻是個神字,子不語怪力亂神。”

上官婉兒恍然道:“可不就是這一句吧!”

秦漢笑道:“武老伯畢竟是天縱之資,這個謎題小侄構思良久,卻被您老一下子就射中了!”

武則天笑笑又看了另一則道:“這丞相兩字射一個字,倒是廣泛得很,卻不知如何去射!”

張昌宗道:“丞相者,上輔天于,下理衆民,一人之下,衆人之上,有這麽個字嗎?”

武則天哈哈大笑道:“怎麽沒這個字,是個傘字!”

張昌宗道:“傘字低下是四個人字,只聽說三人口衆,可不是四個人字!”

武則天笑道:“這合字格,三人為衆,衆人者,三個人加一個人,可不就是四個人嗎?”

秦漢道:“這一則是家父制作的,他老人家還特別準備了一份重禮,要獎給的中的人,沒想到又被老伯得去了!”

說着命上奉上一對玉壁,連同先前的那份采禮一對玉馬都用了個盤子端來。

武則天笑道:“府上倒是大手筆,準備了這麽重的禮!”

秦漢笑道:“東西并不值錢,只是好玩而已,武老伯拿着随便賞人吧!”

武則天道:“我可舍不得,我并不貪圖什麽東西,但只是我自己辛苦智力賺來的,我要留作紀念!”

上官婉兒和張昌宗又射了不少條,得了一大堆獎品。

但是有個人悄悄地來到張昌宗身邊,向他說了幾句話。

張昌宗立刻緊張起來了,斜眼望去。

遠處有一僧一道,雜在人群中向這邊也頗為注意,僧人虎口獅鼻,相像奇醜,道人則是一派仙風道骨的樣子,不過那兩個人都很銳利,仿佛是四輛利刃,看在人身上,就使人有不舒服的感覺。

張昌宗知道,這又是麻煩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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