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這就是人生

機甲兵并不想去玩小孩子玩的東西,這會讓他們覺得很沒面子。

顧少陽:“其實,我們也是有例行訓練的。沒有太多的時間玩游戲。”

機甲兵們聞言狂喜,他們一向耿直得能把人噎死的老大,竟然也有學會找借口的一天嗎?

蒙加頭也沒擡,專心投骰子:“慢走不送。”

機甲兵們維持着前線士兵的尊嚴,邁着正步跟顧少陽離開了。反正出了醫務室他們就可以到處撒歡了,這麽一小會兒的表面工作他們可以做!

顧少陽對他們的覺悟十分滿意。

很快就到了下午。

船來的時候,機甲兵們肩上挂着毛巾手裏握着水壺,汗流浃背走進船艙。

他們不幸地發現,老大仍舊耿直,而他們成了被老大噎死的受害者。因為老大一句話,他們被迫在荒星基地沒有任何防曬制冷設施的訓練場上進行了好幾小時的極限訓練,現在整個小隊都是廢人了。

早知道會這樣,那個時候他們瞎矜持什麽,看到兒童玩具,他們早就去搶着玩了好嗎?

說不定小隊長會看着總冠軍的面上讓他們繼續玩下去呢?

機甲兵們邁着飄搖如鬼魂的步子走到飛船休息室,腳底立馬生根,死死釘在地板上。

休息室裏已經有了兩個人,面前鋪着棋盤,仿若早上病房裏場景的複刻版本。唯一不同的是,他們的棋盤從早上的飛行器變成了大富翁。

一衆機甲兵流着充滿悔恨的汗水,眼巴巴看着不斷旋轉的骰子。

然而兩人玩得十分投入,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們。

機甲兵們只好委屈地把自己塞進座椅裏,向兩個不用進行體能訓練的人投去羨慕的目光。

Advertisement

顧少陽道:“好好休息,等會兒回到前線,就沒有這麽多休息時間了。”

……哦。

機甲兵們靠在座椅靠背上,戴上耳塞眼罩,感覺更不平衡了。

科諾跟蒙加玩完了飛船前往中轉站的全程,直到飛船停下才把棋收起來。

科諾數着手上的游戲鈔票,裝模作樣嘆氣:“你好窮,快要輸得底褲都不剩了。從了我,保證你衣食無憂。”

蒙加拿起包:“好呀。”

科諾舉起手:“那你等着,等我立了大功我就去包養你。”

蒙加跟她擊掌:“注意安全,我不着急。”

雙方的語氣都很随意,仿佛不是在經歷一場無法預知未來的分別。

下了飛船,光腦立即收到了新的消息。

蒙加需要到C75窗口乘坐發往中央星飛船,而科諾需要到U60窗口乘坐通向前線的飛船。

兩人往不同的方向走去,消失在兩邊窗口的門背後。

過了一會兒,有兩艘飛船按照既定的程序停在登船口,到了規定的時間,各自起飛。一艘駛向中央星,一艘駛向前線。徹底背道而馳。

蒙加上了飛船,找到自己的位置,放好行李坐下,習慣性壓了壓帽檐。

他左邊坐的是個頭發花白的中年人,看上去是正常退役。他看到蒙加,輕嗤一聲:“又是沒有本事的小子來軍團裏瞎逞能,混不了多久就走關系回去的吧?”

這不沒臉見人,特地帶了個大大寬檐帽來擋臉嗎?

蒙加沒有理會他,自己從口袋裏掏出一根棒棒糖,剝掉糖紙,放在嘴裏。

中年人看他的眼神更怪異了。

這時候又有一個人跟着光腦上的座位條找過來了。那個人紅色頭發,腮的位置露着兩塊青色的骨頭,很明顯是變異人。他指着蒙加前面的位置問:“請問,這是041號座位嗎?”

蒙加給他指了指座位上的标簽。

他道謝,坐了下去,栓上安全帶。過一會兒,他一下子按開安全帶,彈起來,激動道:“蒙加·尤芡!”

一下子把半個飛船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蒙加叼着棒棒糖道:“有事嗎?”

一旁的中年人吓了一跳,隐約記得這個名字很熟悉,但一時想不起來。

變異人激動道:“我、我,請允許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澤倫·雷爾,是你的粉絲。我太喜歡看你的比賽了。”

蒙加沒有回話,就這樣叼着棒棒糖看着他。

變異人被冷處理之後漸漸冷靜下來,道:“那個,這幾天你變異人的身份傳出來之後大家都很驚訝。我們要塞的變異人都很振奮,大家都把你當做榜樣,你證明了變異人不比他們正常人差。”

“傳出來?怎麽傳出來的?”蒙加終于有了反應。

他都在荒蕪星呆一年了,當初關于他的讨論再多,現在也該冷卻下來了吧?想要依靠他博得關注的,是腦子怎樣不清醒的營銷號?

“啊這,我也不太清楚。總之就是突然有一天,大家從各個角落聽到的關于你的小道消息。要塞的公共圖書館裏還出現了很多這樣的小冊子。”澤倫翻了翻背包,摸出來一個綠色的小本子,遞給蒙加。

蒙加翻開一看,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

小冊子上有他學生時代還沒養成戴帽子習慣的照片,寫着他跟別人不同的地方。往後翻幾頁,書頁之間甚至附帶着他的變異基因說明。

說明有兩條,一條是“類似于游蕩者的藍色血液”,另一條是“用途不明的尖耳朵”。

下作又無趣的手段。

蒙加合上小冊子,把它還給了澤倫。

星際時代,公共信息庫保護個人隐私的措施已經很齊全。能夠拿到這些信息的,除了尤芡家族,不作它想。

他并沒有覺得生氣,因為他早就看透了所謂的血親是怎樣的貨色。然而仍舊被對方的無恥驚訝到了。

假如換成一個普通的年輕人,剛剛失去前程又得到自己的秘密被公之于衆的消息,有很大的可能會就這麽消沉下去。

他們不希望他的存在威脅到他那個弟弟,于是采用了這麽極端的方法打壓他。

蒙加自嘲一笑,他心裏竟然有些同情自己了。按照身世來說,他果然是個小可憐。

不過,他并不是任人擺弄的弱者。那些自以為是者給他安排的一切,他遲早是要粉碎掉的。

從性格上來說,他并非小可憐,而是對一切都毫不在意的魔鬼才對。

叼着棒棒糖的蒙加如是想。

澤倫沒有察覺他的情緒變化,粉絲的狂熱心情已經徹底操控了他:“我們在得知你的成績之後,整個要塞的變異人都變得奮發向上了。這段時間那些正常的士兵都害怕我們上戰場,只要我們一去,他們就沒有多少功績可拿。這都是你帶給我們的鼓舞!”

蒙加注意點偏了偏:“現在的前線,變異人都很拼命?”

忽然有點擔心那個本就不要命的機械師了。

澤倫的熱情像是被一盆冷水澆滅,喪氣了:“這個,熱情只持續了一段時間。我們發現我們越是拼命,那些人越是覺得我們通敵,慢慢就沒有幹勁了。”

蒙加為即将上前線的某個機械師松了口氣。

澤倫道:“尤芡先生,你獲得了總冠軍之後是在哪裏高就?我想把你的經歷寫成書信寄給仍在前線的戰友,讓你繼續激勵他們。”

“沒什麽可寫的,我在7-KB荒星基地。平時負責向上面打報告,讓他們撥款給基地更換設備。”

澤倫猝不及防被毒到:“……當變異人真難。”

難怪他們無論怎樣做都不能得到跟其他士兵一樣的待遇,原來他們喝的雞湯本身就有未知的毒。

一旁的中年人終于想起了蒙加·尤芡這個名字是從哪裏聽到的。他身邊也有關注機甲對抗賽的人。當時還有人賭那一屆機甲對抗賽的總冠軍到底會去哪個要塞,最後因為新聞沒有跟進,只能不了了之。

他同情地看了身邊人。明明是能夠吊打同齡人的天之驕子,卻落得困守荒蕪星的下場,确實很慘。不過,要是他是某個基地的指揮官,也不會放心自己的地盤上有個藍色血液的變異人。

這不是制度公平不公平的問題,而是變異人忠誠度可疑的問題。

澤倫坐回位置上,扭過頭跟蒙加交談:“其實我也挺茫然的,變異人跟游蕩者之間,到底有沒有本質上的區別?游蕩者有的特殊器官,很多變異人也有,只是變異程度沒有他們嚴重。但我覺得,不管再怎麽說,我們也是在星盟長大的一代人。我們認識的人都在星盟,我們怎麽可能幫助游蕩者攻擊我們的家鄉?”

蒙加垂眸,捏着棒棒糖的細棍,輕輕旋轉。

澤倫靈魂發問:“你也是看不到升遷希望提交請辭的嗎?”

“不,”蒙加實話實說,“我是被上峰下達的命令直接撤職的。理由是我身為基地指揮官,卻放任基地的機械師被游蕩者擄走。”

“這個也太牽強了吧?要這樣說,我們要塞每個月失蹤死亡人數,足夠給我們指揮官判刑了。”澤倫咋舌,“你真是尤芡家族的大公子嗎?”

“也許吧。”蒙加不想再聊這個話題,帽檐下拉,閉上眼睛。

澤倫撓撓頭,并沒有消停,還給蒙加塞了一張卡片:“這是我們變異人俱樂部的邀請卡。你到時候可以憑借這張卡進去。那裏有很多變異人。”

蒙加拒絕了:“謝謝,不用。”

澤倫看着手上被推回來的卡片,神情低落。

他嘀咕道:“果然厲害的人都很高冷。不過,作為本身就被排斥的變異人,應該很渴望被人關心才對。這麽高冷下去,真的不孤獨嗎?”

蒙加輕輕咬住棒棒糖,就像溺水之人不斷去确認自己是否真的抓住了那根救命的稻草。

我沒有孤獨的資格。

他這麽想着,用力靠了靠椅背。

中轉站位于緩沖帶,跟前線的距離相對比較近。

幾個小時之後,科諾揉着眼睛從飛船上下來,踏上要塞的合金地板。

接引人早就在前面等着了。他擺着一張撲克牌式的臉,例行公事道:“歡迎來到鋼鐵星球——格勒斯要塞,今後你就是要塞的一員了。”

科諾道了謝,然後問道:“只有我一個人嗎?”

“是的,大多數随軍機械師在一個月前已經就位,只有你在流程上出現了問題。”接引人語氣冷冰冰的。

科諾沒有在意。她跟着接引人填了登記表,拿了鑰匙去找新分配的寝室。

五大要塞之一的格勒斯要塞,是個名副其實的人造星球。要塞核心是用隕石塊打造的岩石層,仿照岩石行星設計,目的是為了保證星球有足夠的地心引力,以便駐紮人員日常生活不受影響。此外,整個星球表面都被一大棟以合金與高分子材料為原料的房子覆蓋住了,無論走到哪裏,都能看見格子一樣的房間、四通八達的走廊、難以計數的各種現代化機械設備。唯有乘坐電梯到達房頂,才能看到瓦藍瓦藍的天空。

不過據說這個星球裏也有很多全息造景,峽谷瀑布應有盡有,以防士兵因為只能看到灰白色的合金世界而抑郁。

買不起全息游戲艙的科諾十分向往,打算等一段時間熟悉了手上的工作就去見識一下全息造景是什麽樣子。

科諾坐着電梯往下,到達指定樓層,有些不習慣地踩到合金地板上,一邊走一邊留意周圍房間的名稱和號碼牌,生怕走錯了地方。她按照鑰匙上的指引,走過一段灰色的走廊,拐了個彎,之後眼前豁然開朗。

點綴着繁星的天空毫無預兆地出現在她頭頂,腳下的路一下子就從合金地板變成了石板小路。周圍還有種植着植物的花壇,從花壇栅欄上貼着的澆水記錄表來看,植物應該是活的。

此外,石板路上還有座椅,植物之間掩映着涼亭,俨然一個小公園。更神奇的是,公園中間還有一個噴水池,正不斷朝外面冒着水。

這是種植了真實植物的全息造景。

科諾一時耐不住好奇心,把寝室鑰匙收好,四處看了看,僅憑眼睛,找不到半點破綻。

她在公園的椅子上坐了一會兒,興致勃勃拿出光腦加載了一下格勒斯要塞的地圖,找出自己目前所在的S20區域138層,查看一下廣場與新寝室之間的距離,發現只要不加班,每天晚上都可以來這裏散散步。

所以前線戰鬥激烈歸激烈,實際上待遇這麽好的嗎?

科諾關上地圖,看到光腦桌面上存放着蒙加傳輸給她的格鬥術視頻的文件,忽然覺得有些難過。

如果蒙加沒有因為軍團對變異人産生的偏見而被放逐到荒蕪星,而是按照他本身的實力來到了這裏,他仍舊會站在星盜那邊嗎?

科諾不知道答案。假設沒有意義,而事實已成定局。

身為星盟的軍人,哪怕只是一個機械師,也不能背棄自己的立場,不是嗎?縱然星盟有很多不好的地方,縱然星盟把變異人和普通人分開看待,但星盟終究改變了她的命運。這是她不想破壞的地方。

那麽,立場為星盜的蒙加,又是懷着怎樣的心情,給她簽署升遷調令,讓她來到這個她所向往的地方的?

正發着呆,公園的另一條路上傳來幾個人的腳步聲。因為模拟的天空還是黑暗狀态,他們沒有注意到坐在椅子上的科諾。

伴随着易拉罐拉環被拉開、汽水冒出來的聲音,有人開口了:“我說,你們怎麽跟着顧少尉出去了一趟就慫成了這個樣子?以往去變異人住的區域找麻煩,哥幾個哪次不是沖在最前頭?”

“兄弟,聽我一句勸,不要被別人帶着走了,趁早收手。變異人跟我們一起為星盟的和平做貢獻不好嗎?你們非逼走他們幹嘛?”

黑暗裏傳來幾個人的笑聲,明顯是嘲笑:“哦?顧少尉可是機甲小隊裏最勇武的人了,論戰術他或許不太行,論沖鋒他永遠是第一個。怎麽,他帶出來的兵,居然是群膽小鬼?”

“……你們是沒看到變異人上戰場的情景。他們一不要機甲二不要武器,遇到游蕩者直接上手撕。我們當時冷汗都下來了,你知道那種感受嗎?”

那些人繼續呵呵笑:“行呗,手撕游蕩者。你以為游蕩者是用辣椒涼拌的雞絲,說撕就撕。我看你是自己把自己吓破膽了。你這種慫蛋,不早點提交心理測評早點退役,占着別人的位置幹嘛?你沒膽子別人有,你這種全靠軍團提供制式機甲謀前程的普通機甲兵,就別再浪費軍團資源了。”

機甲兵也覺得自己很造孽。

自家老大被那個手撕游蕩者的怪物刺激了,說加訓就加訓,直接把他們給累癱了。下午坐飛船到中轉站,全程跟兩個怪物陪坐,心理壓力大到不行,生怕老大一個抽風讓他們爬起來去失重走廊上練跑步。之後又坐了幾個小時機甲兵專線飛船抵達要塞,本來準備休息,沒想到這邊有時差,不是深夜。他還沒到寝室就被狐朋狗友拉到變異人街區找麻煩。

他給這些人講道理,這些人反過來笑他膽子小。

于是被顧少陽搞出的火氣終于有正當的發洩途徑了。

他以機甲駕駛員銳利的眼神發現綠化帶對面的銀白頭頂,并霸氣十足指了過去:“那邊有個變異人,你們去惹她,一定會被她捶死,信不信?”

周圍幾個人笑到肚子疼:“變異人可是先天性疾病的高發群體,你真當他們有戰鬥力?”

正準備離開的科諾茫然轉頭,這些人聊天,關她一個無辜路人什麽事?然後眼神一亮,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遇到早上剛剛見過的人,簡直是意外之喜。起碼她不用擔心融入不了新的環境了。

機甲兵萬萬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跟心理陰影本人來個面對面,恨不得把自己銳利的眼睛戳瞎。

這就是瞎看看出來的恐怖故事吧。

他可真能找事。

不過前線要塞足足五個,最小的也有半個星球這麽大,随便聊個天都能碰到心理陰影是不是太不科學了?

也許這就是人生吧。

機甲兵在溫和目光的注視下,逐漸放棄搶救。

作者有話要說: 蒙加黑化進度80%

——————

渣作者卡文結束,很快樂地打開碼字軟件,以為自己再寫二千五百字就可以完成今天的更新。

然後開小差的時候想起我這周有榜單,而我之前卡文咕了三天,于是算了一下我接下來需要更新多少字才能不被大JJ系統拉黑。

答案是從今天起一直到下周三,平均每天四千二百五十字_(:τ」∠)_

我、我只想寫個三千字混一下小粉花(笑容逐漸消失)(感覺身體被掏空)(不過總之踩點搞定了)(咦我的靈魂怎麽從嘴角滑出來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