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入V三更合一)

江曉輕輕地咬了一口, 果汁飽滿, 淋到舌尖上。

很甜。

顧廷禹把剩下的果肉用橘子皮包裹着, 放進她手裏。

……

晚上,顧爺爺留他們吃飯, 小姑來了, 四叔四嬸還在, 二爺爺家的兩個兒子也拖家帶口來拜年,組了一大桌。

四嬸看出顧廷禹對江曉跟去年大不一樣, 就跟捧在手心裏似的百依百順, 不敢再亂嚼舌根, 一頓飯吃得還算平靜。

飯後, 江曉陪着爺爺在屋裏說了會兒話,出來的時候, 院子裏空無一人。看門狗大黃被拴在一棵高大的香樟樹邊, 尾巴不停地掃着地面,一雙眼睛幽幽地望着她, 很安靜,十分惹人憐。

附近沒有高樓大廈,也沒有霓虹燈,月光下的夜色便別有一番純粹的美。擡眼望去, 幾顆星星挂在天幕上, 忽明忽暗地閃爍着。

時間不早了,江曉給顧廷禹撥了個電話,緊接着有手機鈴聲從院子外面傳來。她沒等他接, 挂斷了出去找人。

轉過路口,她看見在不遠處的石牌坊下,一男一女相對而立。

女人身材高挑,穿着時髦的呢子鬥篷,皮褲和長筒靴,單往那兒一站的姿勢,就和尋常女孩兒不一樣,氣質出塵、高貴典雅,像個仙女。

對面的男人她很熟悉,熟悉到灼眼。

之前也有不少朋友說她長得好看,說她和顧廷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然而,此時此刻那些好聽的話,在她心裏全都變成了諷刺。

這兩個人站在一起,才叫真的般配。

“他奶奶喜歡金微,他們倆從小看着就登對,不過你千萬別聽他嬸兒胡說,小禹這孩子一向不怎麽熱情,微微大概也是因為這樣,對他沒了想法。”

“你們倆一定要好好兒的,等我以後去了地下,被他奶奶數落一頓也值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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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爺爺還說了很多,一部分是告訴她當年的事情,一部分是安慰她,怕她多想。

其實她沒多想,也不是很擔心顧廷禹會被這個仙女搶走。只是看這兩人站在同一片月光下,同一張畫面裏,就像她所聽說的一樣登對,原本抱着的一絲僥幸,就這麽崩塌了。又刺眼又鬧心。

呆立片刻,連腿腳都開始發麻了,眼睛也澀澀的,江曉看見顧廷禹轉身往這邊走來,趕緊往回跑。

親戚們都已經離開了,顧廷禹在院子裏找到正在逗大黃玩的江曉,帶她一起去和爺爺道了別,然後回家。

坐在車裏,江曉一聲不吭。

“怎麽了?”顧廷禹偏過頭看她一眼,“沒吃飽?還是紅包太少了?”

他一說話,江曉直接閉上了眼睛,“有點困,我睡會兒。”

“好。”顧廷禹皺了皺眉,把音響的聲音調得很小。

平平穩穩地開回去,安安靜靜地下車,江曉這一個晚上,乖得讓他心裏發慌。

明明四嬸那一頓瞎掰扯,已經被他哄好了的,不知道又鬧的是哪出。

看春晚的時候,江曉也不讓他抱,一個人窩在單人沙發裏。

顧廷禹無奈,倒了一杯開水涼着,“江曉,我們之前說好的。”

江曉緊緊摟住她的兔子抱枕,“說什麽?”

顧廷禹望着她,“不要一個人生悶氣。”

“我沒。”江曉不小心迎上男人的目光,又心虛地閃開。

顧廷禹嘆了口氣:“那你這樣算怎麽回事?”

“我,我大姨媽。”她抱着兔子轉了個身,面朝電視信口胡謅,“你別招我。”

顧廷禹聽完笑了。住在一起這麽長時間,該知道的早就知道。

“你确定要臭着張臉跟我守歲?”他走過去,直接把江曉連着抱枕一起抱起來,“控制一下大姨媽,不許動。”

“……”江曉嘴角一抽。神特麽控制大姨媽。

春晚主持人正在念倒計時之前的串詞,顧廷禹把她懷裏的兔子抱枕拿開,手指輕輕捏住她的下巴,“別繃着了,笑一個。”

……就不笑。深夜私會前女友的大豬蹄子。

聽見倒計時開始,他不疾不徐地說:“不笑我親你了?”

江曉咬着唇,偏不讓他如意。

電視裏面,傳來全國各族人民響亮的歡呼聲——

五,四,三,二,一。

新年快樂。

鞭炮聲炸響的那一瞬間,顧廷禹準确無誤地吻住她的唇。

江曉覺得自己特別沒出息。

明明那麽生氣,卻還是被他親得渾身發軟,連推開的力氣都沒有;

明明心裏嫉妒得要死,卻不知道怎麽開口跟他說,自己都看到了,那些事情也知道了;

明明就很喜歡他……

之前她還不能完全确定,可在聽見四嬸那些話的時候,在親眼看見他和金微站在一起的時候,突然就明白了。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因為他的一絲一毫而被輕易牽動的心情是理智無法左右的。

就好像大黃見了她,就不由自主地搖尾巴一樣,很可笑也很可憐。

午夜,新年。暧昧而又充滿儀式感,極其微妙的時間節點。

這個吻也漸漸變得不可收拾。

女孩子的身體很軟,幾乎讓他為所欲為。顧廷禹好不容易忍着停了手,把江曉抱到房間裏的大床上,才又繼續。濕熱的、帶着欲望的吻落在她額頭,掠過顫抖的眼眸和鼻尖,在唇瓣上厮磨片刻,再往下。

房間裏的空氣逐漸變得潮濕起來,一如她的身體,完全不受自己的掌控,像是要化成一灘水,又被拉扯回來,捏成他喜歡的形狀。

“曉曉?”他在她耳旁喚了一聲。

男人壓抑着的嗓音,不用多說一個字,已經足夠讓她知道,他想要什麽。

江曉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分不清是首肯,還是無意識的嘤咛。

但他沒有耐心再深究。

過去一年他無所謂,無所求,而那些自以為是的冷漠終究讓他遭到了懲罰。短短一個多月,有多少個夜晚,想要她想得發狂?

這一夜,他終于得償所願,與她身心交融。

江曉望着面前的男人,眼神迷離而柔弱,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混沌,像漂浮在汪洋大海上的船只,掌舵的是他,風向也是他。

這種痛苦和快樂,仿佛将她帶回了記憶深處、那個如夢一般的夜晚。緊抱着的軀體,手心的汗,安撫的親吻……這個男人的溫柔和強勢,都和那晚一模一樣。

……

房間裏終于靜了下來。

臺燈被重新打開,光線昏昏黃黃的,将床頭籠出一圈高亮來,其餘的地方稍暗一些,光點就像隔着層紗滲到床上。

顧廷禹從背後抱着江曉,将她的兩只手握得緊緊的,聽着這個小女人尚未平複的呼吸,如同羽毛一下一下地刮在心口上,又癢又柔軟。

連心髒都跳得小心翼翼,生怕打破了這片寧靜。

直到江曉躺得腿麻了,動一下,忍不住嘤咛一聲。

顧廷禹有些緊張,“怎麽了?還疼?”

“……一點點。”比起那天早上的感覺,算是好很多了。

他微微撐起身子,把扔到床角的褲子撈過來穿上,“藥在哪兒?”

江曉一回過頭,就看見全身光溜溜的,只穿着一條內褲的男人,趕緊捂住眼睛,“床,床頭櫃……”

他知道,是她那個房間的床頭櫃,于是起身過去拿了。

顧廷禹拿着藥回來,直接坐到她那側的床邊,打算掀被子。

“……幹嘛?!”江曉慌得頭皮發麻,用力攥住被角,卻只保護到了上半身。

顧廷禹被一雙可憐巴巴的眼睛盯着,那控訴的眼神,就好像自己是個流氓惡霸似的。他無奈,把扭開的藥膏給她看,“這個。”

“我,我自己來就好。”從被子裏伸出一截白嫩嫩的手臂。

“你沒洗手。”他神色淡淡的,用手指挖了一小塊,“聽話,腿張開。”

江曉知道拗不過他,只好乖乖地照做。一臉羞憤和視死如歸的表情,把顧廷禹逗笑了:“有這麽誇張嗎?”

“……”江曉緊緊咬着唇,依然覺得羞恥心爆棚,又咬被子洩憤。

“被子裏有塵螨,松口。”顧廷禹瞥她一眼,頓了頓,“……別夾我手。”

“……”求老天爺賞一道響雷,劈死這個人可還行?不,劈死她自己。

第二天出門前,顧廷禹把床單被套洗了,被子放在陽臺上曬太陽,還一本正經地說:“你這麽愛咬,以後得天天曬。”

江曉瞪他,“你的微微不用曬被子,你跟她過。”

這下輪到顧廷禹懵圈了。

敢情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他自以為翻篇了的事兒,這丫頭還一直惦記着?

今天初一,說好了給江曉父母拜年。

去老城區的路上,顧廷禹決定把事情說開,省得以後再鬧幺蛾子。

“我從小不常待在爺爺這邊,所以我跟金微,還不如跟溫寒他們熟。只不過小時候我奶奶和她奶奶開玩笑,口頭訂了個婚約。”他看了一眼,小丫頭表情還算緩和,于是繼續,“十年前她執意出國,從本科一直讀到博士,期間我們都沒怎麽聯系,也很少見面,真的只是普通朋友,那婚約,我沒當回事,不然也不會跟你結婚。”

“說得好聽。”江曉嘟哝道,“大晚上的還跑出去幽會呢。”

顧廷禹笑了,“講道理啊老婆,站在大路上說幾句話,就是幽會了?”

江曉也覺得理虧,但還是嘴硬:“什麽時候不能說話,非要那麽晚……”

“你在屋裏陪爺爺,我一個人出去散步碰見了,純屬巧合。”顧廷禹把她的手捉過來,“有你這樣捉奸的嗎?一聲不吭,完事又自己憋着,你這是捉奸還是找氣受?”

江曉不甘心被調侃,撇了撇嘴,“照你這麽說,還是她出國甩了你呢。”

顧廷禹點了一下頭,“算是。”

她又好奇,“那如果她不出國,也願意跟你結婚的話,你會跟她結婚?”

這話倒讓他沉默了一會兒。末了,嘆了一聲:“可能吧。”

江曉別過眼看窗外,明顯不滿意,“這算什麽回答。”

顧廷禹望着她笑了笑,眉眼間帶着幾分溫柔。

以前他的人生字典裏沒有愛情這個詞,和誰在一起都一樣,當初跟江曉結婚,也只是因為她年輕漂亮乖巧,家世簡單,适合做妻子。那時候的顧廷禹并不知道,這個驟然闖入他生活的小姑娘,會讓他猝不及防,丢了這顆心。

他會想給她最好的疼愛,給她全世界,再沒有一點目光能留給其他人。

“以後你會懂的。”他這個人本就不愛解釋,肯把當年的事講清楚已經算很耐心了,于是握緊她的手,不多說。

“故弄玄虛。”江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瞬間紅了臉,聲音也細若蚊蠅:“那你……有沒有對別的女人那樣……”

顧廷禹挑眉,“哪樣?”

“就是那樣。”江曉急得耳朵都紅了,“就是昨天晚上那樣……”

男人看她一眼,輕笑了一聲。

江曉咬咬唇,“你直說,我不會生氣的。”

“沒有。”紅綠燈前,他停下車,很認真地望着她回答,“我不是那麽随便的人。”

“……也對哦。”她差點忘了,性冷淡嘛,也是有這點好處。

不過這人昨天晚上的表現可一點都不冷淡。

顧廷禹瞥了一眼紅綠燈,倒數10秒,他看向她:“還有問題嗎?”

江曉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又趕緊搖頭。

“嗯?”顧廷禹沒懂她的意思。

江曉咬了咬唇,“沒了。”

後面有人按喇叭催促,顧廷禹轉過頭,換擋踩油門。

江曉低着頭繞手指,腦子裏也在糾結。

這個男人究竟有沒有一點喜歡她呢?

最想問的其實是這個,最難以啓齒的,也是這個。

……

一個小時後,他們回到江曉娘家。

大過年的,一家人團聚還挺和樂,都快讓人産生一種恍惚而可笑的錯覺,過去的那些事情,真的就過去了。

吃完飯,江曉進廚房去幫着她媽媽收拾。

“曉曉,這都一年多了。”江母看她一眼,“打算什麽時候要孩子啊?”

江曉悶悶地答,“還早。”

“早點兒好。再過幾年,我怕我力不從心。”江母把盤子放進櫥櫃裏的瀝水架上,站起來揉了揉腰。

江曉背對着她,自顧自刷着鍋,“沒事,用不着您。”

江母望着女兒從小到大一如既往的倔強背影,張了張口想說什麽,最終還是沒說。

下午,顧廷禹陪着江父下棋,江浩約了同學出去玩,江曉本來是和她媽各占一角看電視,看了一會兒,覺得實在沒意思,又不太想跟她媽說話,就去看另外兩個人下棋了。

“這個小兵過去呀,吃掉吃掉。……多好的機會你看,被他吃了吧,笨死了。”江曉看着自家老公一臉嫌棄。

江父看了一眼江曉,表情更嫌棄,“知道你為什麽總贏不了爸爸嗎?”

江曉估摸着接下來又是教育節目,索性坐下來不說話,抓了一把瓜子。

“急躁。”江父手裏拿着一顆黑色棋子,沉沉地說,“觀棋不語懂不懂?你們姐弟倆這個急躁的性子,一模一樣,都不如人家小顧。”

江曉用下巴尖指了指旁邊的人,“他不急躁,他能贏。”

顧廷禹皺着眉道:“說實話,有點難。”

“迎難而上,我看好你。”江曉一本正經,“要能贏了我爸,送你一個禮物。”

顧廷禹彎唇看着她,“能自己選嗎?”

江父輕嗤了一聲,“你一個窮學生,能送人家什麽好東西。”

“那是我們的事。”江曉朝她爸扮了個鬼臉,又對顧廷禹說:“你自己選,随便選,只要能贏了這個狂妄的老頭子,讓我揚眉吐氣。”

顧廷禹笑了笑,拿她沒辦法。

于是一個下午的時間,顧廷禹贏了江父兩局,江父多贏一局,但是按照和江曉的約定,獎勵還是要有的。

吃過晚飯,顧廷禹起身準備離開。

“我今天夜裏值班。”他拍了拍江曉的腦袋,“你要不就留在這兒?”

“不要。”江曉拒絕得幹脆,跟着他站起來,發現江母臉色有點難看,才牽着他的手又說:“我去陪你嘛。”

顧廷禹攬住她,“好。”

兩人跟長輩告了別,就開車回去。

顧廷禹沒真讓她去陪,知道醫院那地兒睡不好覺,不想折騰她。好在江曉也只是随口一說,在父母面前找個臺階下而已。

空蕩蕩的大房子裏,今夜又只有她一個人,江曉八點多就洗完澡鑽進了被子,開着卧房的小電視看節目,注意力卻始終無法集中,一會兒想着昨天晚上在這裏發生的事情,一會兒又想到金微,心裏一陣甜夾着一陣澀。

後來實在是心緒不寧,怕連覺都睡不好了,她關了電視,從微信裏翻出一個聯系人,給對方敲字發過去。

——怎麽辦,我覺得我喜歡上他了。

——要命,救救我。

本來沒指望會收到回複,可不到一分鐘,電話就來了。

來電顯示的名字叫舒藝,是江曉中學六年的同學,好閨蜜,也是這個世界上除了當事人,唯一一個知道她和顧廷禹結婚內情的。舒藝現在人在美國讀書,生活費全靠自己兼職賺,忙得不行,再加上有時差,所以兩人一個多月差不多只能聊上一次。

舒藝通了電話就是一陣狂笑:“你怎麽這麽逗?不就喜歡上自己老公,至于一副天要塌下來的樣子麽?都是你的人了,矯情不矯情?”

“……那不一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說了一半,江曉挫敗地把腦袋砸進枕頭裏。

舒藝明白她的意思,沉吟片刻,問道:“那他對你呢?”

“挺好的呀。”這是實話。

“我的意思是,他喜不喜歡你?”

江曉努努嘴,“這麽高深的問題,我怎麽會知道?”

舒藝哭笑不得:“不知道你不會問?”

“怎麽問啊?”江曉翻了個身,有點煩躁,“當初說好的不談感情,現在跑去問人家喜不喜歡我,是不是有毛病?我要是他,肯定覺得這個女人有毛病。”

舒藝停了一會兒,才又開口:“其實說不定,他也喜歡你呢……”

“那我得有多自戀?”江曉輕嗤一聲,“我告訴你啊,他有個超級漂亮超級氣質超級優秀的前女友,唔,他自己說只是普通朋友,總之就是非常好,比我好一百倍的那種女孩兒,門當戶對,青梅竹馬,還訂過娃娃親。”

“哇噻,我就知道,這種絕世極品男神不會這麽簡單就被你一個笨蛋給收了。”舒藝瞬間振奮起來,“還猶豫什麽?全神戒備鬥小三啊。”

江曉揉了揉太陽穴,“我還沒說完呢,你能不能別先激動?”

舒藝收了笑,一本正經:“OK,Please。”

“我是覺得,他連那種女孩都不喜歡,怎麽可能會喜歡我啊?”江曉用手背蒙住眼睛,遮住臺燈的光,“現在其實挺好的,他對我也好,萬一說出來讓他困擾的話,可能連表面上的幸福都維持不了了。”

舒藝嘆了口氣:“那你想怎麽樣啊?”

“不想怎麽樣,也不能怎麽樣,說出來心裏舒坦。”江曉把自己整個蒙進被窩裏,笑了一聲,“垃圾桶就你一個,不找你叨叨找誰?”

“……”舒藝很想捶死她,但也只能笑着原諒。

“好啦,我現在舒坦了,要睡覺了。”江曉打算挂斷電話。

“等等別挂。”舒藝喊住她,“死丫頭你長點兒心好嗎?怎麽一點兒危機意識都沒有啊?今天來個青梅竹馬,明天說不定又來個紅顏知己,這世上女人千千萬,總能有一個他喜歡的。你真以為一張結婚證就靠譜了?”

“不會的,他……”那麽好的人。

江曉想辯駁,卻被打斷了:“現在可不是咱爸媽那個年代了,一點兒感情基礎都沒有的婚姻,根本禁不起風雨。”

“……我知道啊。”江曉笑了笑。

她知道,可就是不相信顧廷禹會是那種人。

說她傻也好,固執也好,就是不相信。

舒藝又說了幾句,就挂了電話讓她睡覺。

江曉當然沒那麽容易睡着。開着手機刷微博,漫天漫地都是某一對明星的戀情曝光,鍵盤俠的天下,熱鬧非凡,可她覺得沒多大意思,又去看微信朋友圈。

有一條五分鐘前,舒藝發的狀态。

——我從未見過如此蠢笨之人[攤手.jpg]

她笑了笑,評論:[可憐.jpg]說的不是我吧?

舒藝秒回複:你誰啊?滾去睡覺。

江曉努努嘴,把手機扔到枕頭旁,在床上滾了一圈。最後躺在他平時睡的那側,枕着他的枕頭,閉上眼,腦子裏就安靜了。

顧廷禹從急診回來,蘇琰在他辦公室裏,一邊吃着麻辣燙,一邊翻桌子上的書,還時不時發出猥瑣的笑聲。

“少吃這種東西。”顧廷禹走過去站他身後,“看什麽呢?”

蘇琰放下麻辣燙,捧着肚子笑了一陣,“問你啊,這都你的書。”

顧廷禹皺了皺眉,這才發現桌面上堆着好幾本色彩鮮豔的書。

《簡單戀愛學》《如何讓你愛的人愛上你》《女生密碼》《如何快速追到心儀女生》……看着這些熟悉的書名,顧廷禹臉黑了一個度,“誰準你翻我東西的?”

蘇琰舉手投降,“真不賴我啊師兄,我那兒單子用完了,馬主任說你有多的,我就順手一找……誰知道你這兒藏着寶貝呢。”

顧廷禹面無表情地從抽屜裏拿出來一沓,扔給他,“出去。”

蘇琰撇了撇嘴,端着麻辣燙溜之大吉。

顧廷禹把桌上那些書全收拾了,放到最下面的櫃子裏,上了鎖。

牆上的鐘顯示九點半,江曉這會兒應該已經上了床,還沒睡,他想着,給她發了條微信過去。

——在幹嘛?

小姑娘回得很快:睡不着,眯着。

簡單五個字,在他腦海裏勾勒出一幅畫面,心底一下就溫柔了,顧廷禹笑了笑:那幫我看個東西?

江曉:好啊。

過了幾秒鐘,被窩裏的江曉收到文件傳輸的消息,ZIP文件,1個多G。她趕緊去客廳拿了電腦過來。

江曉:什麽東西啊?

顧廷禹:上次拍的照片,選幾張你最喜歡的。

江曉:哦,好。

網很快,一會兒就接收完了,解壓後打開文件,電腦卡了一下。

這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拍個照片這麽大工程量。

選起來當然也很難了。

第一遍看完,每張都喜歡,再回頭看第二遍,而且她沒想到的是,還有兩張攝影師抓拍,是他們晚上休息的時候;一張他正要把她攬進懷裏,一張是他低着頭在親她。

抓拍比擺拍要自然得多,僅僅是看着這兩張照片,就能讓她想起來當時的感覺,那種緊張和心動,還有劃過心底的甜蜜,又一層一層泛了起來。

最後她選了七張,包括卧室和客廳的大幅,和幾個小相框,給顧廷禹發過去。

顧廷禹:七張夠嗎?

江曉:夠了吧……

顧廷禹:[圖片]這個也挺好的

江曉打開一看,是那一張抓拍,兩個人接吻的照片。

她臉紅了紅:……這個,光線不好。

顧廷禹:沒關系,會修的。

江曉:那……加個相框?

顧廷禹:大幅吧。

江曉內心是拒絕的,好一會兒才想出個理由:萬一有小朋友來,看到這個多不好[認真臉]

顧廷禹:放卧室啊,客廳聽你的。你選一個我選一個,正好。

江曉:……

顧廷禹:那就這麽定了。

江曉:哦……

她說不過他,可是莫名覺得很開心,心頭那層薄薄的烏雲也散了。

道了晚安,關了手機和電腦,閉上眼睛,一整夜安穩無夢。

第二天,顧廷禹臨時有一臺手術,不能按時回家吃中飯。江曉一個人在家待得無聊,索性拎着飯盒去醫院等他。

頭回給老公送飯的江曉,激動得把樓層都忘了,還好被護士站的小姐姐認出來,從樓下領到樓上。

“顧醫生今天本來是休息的,結果從二醫院轉院過來一個縱隔腫瘤病人,情況太複雜,只有他能做。”小姐姐帶着她到顧廷禹的辦公室門口,“嫂子你進去等會兒,可能還要一個多小時。”

江曉雖然覺得這聲嫂子把她叫老了,還是很開心地說了謝謝。

正要進門,有個男醫生走過來,停在她面前:“這是誰啊?”

江曉被問得突然,有點懵,還好護士姐姐反應快,“顧醫生的老婆呀,過來送愛心午餐的,羨慕不?”

這男醫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憋着笑,眼角都抽搐了,還用力點了好幾下頭,“羨慕,非常羨慕。”

說完捂着嘴離開了。

江曉一頭霧水,“他怎麽了?”

護士姐姐搖頭,“不知道,可能腦子又抽了吧,蘇醫生一直都這樣。”

“哦。”原來是個腦子不太正常的人。

她想起剛才看到的胸牌,蘇琰。好像從顧廷禹那兒聽說過。

護士姐姐回去忙了,江曉一個人在辦公室裏等。

顧廷禹的桌面上放着個ipad,沒設密碼,裏面也沒多少東西,于是她下了一個視頻app,看電視劇打發時間。

剛看到第三集 ,辦公室的門被打開了。

江曉把視頻暫停,笑吟吟地朝他招手,“快來快來吃飯。”

男人緊繃的神色一下子就緩和了。

他走過來,笑着摸她的頭,“等很久了?”

“還好,有這個打發時間。”她指了指ipad,把兩個保溫盒都拿出來,一一打開。

顧廷禹看着有點吃驚,“這麽多?”

“湯和菜要分開放的。”江曉把單獨的保溫碗放到中間,又擺好裝菜的格子,把飯給他,“不多,你一個人吃剛剛好。”

她現在對這個男人的飯量了如指掌。

顧廷禹笑了笑,坐下吃飯,江曉則看着他。

其實這一個多小時真的不長,她坐在這兒悠閑度過,他卻是在手術室裏面,主刀高難度的手術,每一秒都緊張萬分。

她沒辦法切身體會那種感覺,也不能想象出是何種的兇險,只是這個男人眼底的烏青,和神色裏掩不住的疲憊,讓她心疼得不行。

“昨天晚上沒睡嗎?”她托腮望着他。

顧廷禹擡頭看她一眼,“睡了。”

“幾點睡的?”

顧廷禹思索了幾秒鐘才說:“一點。”

這倒是實話,不過他只睡了兩個小時。

有個三點多必定鬧騰一番的病人,每次處理完之後就精神了,再睡也睡不着。

“看起來一點都不像睡了那麽久的樣子,是不是熬夜太多了……”江曉想了想,又一本正經道:“聽說熬夜傷腎,你沒事兒吧?”

“熬夜可不止傷腎。”他用手指敲了一下她的額頭,“你就只關心我的腎?”

江曉突然想到一些不可描述的東西,捧住燒紅的臉,“我什麽都沒說!”

顧廷禹也不逗她了,專心吃飯。

江曉又打開電視劇接着看,等他吃完,把ipad關上,收拾保溫盒。

“師兄,你那幾本書借我學習一下——”門口沖進來一個穿白大褂的家夥,看見江曉,表情有點窘,“嫂子好,我沒事,我就過來溜個彎。”

顧廷禹一手拎着裝保溫盒的袋子,一手牽着江曉,淡淡地瞥了一眼蘇琰,“今天沒空,下次再說。”

說完兩人就走了,蘇琰站在原地抓耳撓腮。

江曉好奇地問:“什麽書啊?”

顧廷禹想了一會才說:“專業書。”

“……哦。”原來那人雖然腦子有問題,還是挺好學的。

過了一會兒,顧廷禹的手機接連收到微信。他向來是個無趣的人,這種連環轟炸一般都懶得理,如果真有重要的事情,正常人收不到回信會打電話,堅持這麽久只能體現出對方很幼稚。

“這麽多消息,你都不看的麽?”江曉轉過頭。

老婆大人親自開口了,于是他拿出來看了一眼,不出所料,全都是蘇琰。

——師兄我是認真的!

——我沒跟你開玩笑啊!

——霍安最近都跟一個學畫畫的小白臉混在一起,愁死我了!

——我決定了我要正式開始追求她!

——你快教我教我教我!

“沒什麽事。”顧廷禹淡淡地說了一句,設置成免打擾。

瞬間清靜。

顧廷禹走得很慢,跟散步似的,連江曉這個短腿都嫌慢了。

偌大的醫院,每個人經過都要看一眼這個男人,然後再看一眼她,眼神裏有羨慕也有嫉妒。認識的醫生護士還會打個招呼,多問兩句。

顧廷禹難得心情很好地告訴每個人:“這是我老婆。”

江曉從最開始的不好意思,逐漸變成了面不改色。

她覺得過了今天,這醫院裏應該沒人不認識她了。如果有內部網站論壇什麽的,說不定還能上個熱門,被八卦好一陣子。

只可惜她看不見。

顧廷禹的手機不再響,上車後,他又拿出來看了一下,蘇琰的頭像右上角一個鮮紅的點,不知道自說自話了多久。

他點進去回了一句:明天給你。

江曉盯着他的手機幾秒鐘,忽然開口:“我覺得你可以換一個了。”這男人雖然用得挺細致,外觀沒怎麽磕磕碰碰,但已經是幾年前的舊款,看他操作就有點卡。

顧廷禹轉過頭,好整以暇地等着下文。

江曉笑眯眯道:“作為你昨天贏了我老爸的獎勵,送你一個新的呀。”

“你送?”男人挑眉。

“對啊,我送。”江曉也學他表情,眉梢一揚好不得意,“才拿了獎學金,多貴都買得起。”

顧廷禹但笑不語,直接發動車子。

十分鐘後,車子停在iphone專賣店門口,兩人下車一起進去。

江曉直接找到去年10月上市的最新款,問他:“你要哪個顏色?”

“金色吧。”顧廷禹很快選好了。

“我以為你會選黑色呢。”江曉拿着樣機試拍照功能,把他圈進鏡頭裏去,若有所思,“居然選金色,這說明你內心還是很騷包的。”

顧廷禹笑了笑,不置可否。

店員過來問了一句需要什麽服務,他指着江曉手上的樣機,“金色和粉色都拿一個,要頂配。”

江曉:?!

直到站在收銀臺前面看着某人刷卡付賬,她腦子才回過神來,“喂,說好了我送你的,你怎麽——”

話沒說完,銀貨兩訖,顧廷禹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又塞給她一樣東西,“拿着。”

江曉低頭一看,是兩個透明的手機殼。

店員從櫃臺後面遞過來一個大袋子,裝着兩部新手機,他也一樣圈在她手腕上。

“喂……”這唱的是哪出?

“拿好了。”他握住她另一只手,笑容不是那麽明顯,但眼神十分溫柔,“你喜歡的粉色。”

“可可是我……”沒想換手機啊……

“今年是嶄新的一年。”腳步停在門口的臺階下,他把她柔軟的手指叉進指縫裏,緊緊扣住,“該換的,都換了。”

江曉偏過頭,看着顧廷禹完美的側臉,一向冷峻刻薄的輪廓仿佛被陽光鍍上了一層金色,變得有幾分溫暖。

她又順着他目光看過去,街的對面,有一群人簇擁着從小區裏出來。婚紗西服,歡聲笑語,新郎抱着新娘,兩個人臉上都是藏不住的幸福。

江曉突然間想到了一年多以前的他們。

或許他們有更豪華的婚車,有更昂貴的婚紗和禮服,有更加出衆的相貌,然而,卻沒有這一抹發自內心的笑容。

這或許就是世事不能盡如人意吧。

顧廷禹側過身,用手臂環住她。

他只是這麽抱着,一句話也沒說,江曉卻先開了口:“喂。”

顧廷禹看着她的頭頂,“嗯?”

“你是不是……”

街那頭突然接連炸響,剩下的字眼也被融進了震耳的鞭炮聲中。

煙霧裏,依稀看見新郎抱着新娘上了車,那些車一輛接着一輛,駛離這條街道。

是通往幸福的街道。

等周圍重歸寂靜,顧廷禹才問江曉:“你剛才說什麽?”

“沒什麽。”江曉收回望着那片空地的目光,搖了搖頭,“我說有點冷,快回去吧。”

“好。”

換了新手機,江曉坐在沙發裏鼓搗了整整一個下午。

顧廷禹在卧室補完覺出來,正好看見她伸長了胳膊、舉着新手機玩自拍。

他挑挑眉,走近些,再俯身。

一個男人突然出現在鏡頭裏。江曉沒來得及反應,按下中間的小圓圈,把他也拍了進去。

“你幹嘛呀,突然跑出來吓死人了!”氣呼呼地瞪他一眼,一掌拍他手臂上,可回過頭,看着照片裏表情清冷的男人頭頂兩只兔耳朵特效,外加萌噠噠的腮紅,江曉又忍不住笑出聲,“好傻……”

顧廷禹捋了一下她額角的頭發,“這張給我。”

“……你要了幹嘛?”江曉一邊嘟哝着一邊給他發過去。

幾乎是同一秒,那部跟她同款的手機響了起來,然後他當着她的面,把剛收到的圖片設置為屏保。

“……”什麽操作啊這是?

作者有話要說:  大肥章奉上,麽麽~感謝寶寶們支持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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