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
罂粟雙手交置膝上,筆直坐在沙發裏。她化了一個極為濃豔的妝,穿得也花花綠綠與往日不同,不熟的人乍一看上去,很少能認出這是罂粟。
罂粟等阿涼走到跟前,彎下腰來定睛瞧她的時候,一直沒什麽表情的臉上才露出少許一個笑容,慢慢地說:“阿涼姑娘回來得很晚啊。”
“……罂粟?”阿涼辨認半晌,終于認出她來,口齒不清地嚷道,“你在這裏幹什麽!”
這房間隔音極好,又被鎖了門窗。阿涼醉成這樣,再怎麽叫喊,罂粟也不擔心被別人聽到。她低頭翻看了一下自己的雙手,再擡起頭時微微笑了笑,說得溫溫柔柔:“難得你來一趟西南,我來看看你啊。順便奉命辦一件事,再順便教你幾樣東西。”
“你?教我?你教我怎麽樣人盡可夫麽?”阿涼嗤笑一聲,憑着醉意上腦,伸手就想扇過去,結果被罂粟輕巧避開。她一時沒能沒能收住力道,手掌一下子重重拍到桌角,桌子悶悶晃了一下,接着便聽到阿涼一聲慘叫。
罂粟也不生氣,仍是笑意融融的模樣:“力氣這麽大。如果真的剛才扇過來,我還不是要被你打暈過去?”
阿涼喘了幾口氣才緩過來,記恨地看她一眼,又撲過來。罂粟側身的同時随腳一踢,正中膝窩,阿涼很快又被踹到了地上。
這次阿涼半天沒有爬起,酒醉加暈眩,“哇”地一聲吐出來。罂粟皺了皺眉,後退一步開,說:“今晚喝了不少的酒是不是?在金三角這種地方,那種陌生人的包廂你也敢去。看來我真心實意敬告你‘注意安全’那四個字全給你忘光了。你就不怕被灌醉了以後迷^奸劫財又殺人麽?”
“你給我滾!”
罂粟的一邊唇角上翹了翹,只作沒聽見。等到阿涼搖搖晃晃又站起來,眼睛開始尋找房間中可以傷人的物件時,罂粟慢條斯理開口:“我以前聽人說,有的地方殺狗很容易。只要把狗綁住四條腿倒着吊起來,再往喉嚨裏灌一口水,就立刻能把一條大狗給嗆死。阿涼,你猜一猜,是殺一個人容易,還是殺一條狗更容易?”
阿涼酒未清醒,卻已經覺察出了寒意。直視着她,瞳孔微微縮了一下:“……你想幹什麽?”
罂粟微微笑了一笑,又說:“聽說阿涼姑娘很是恐高。對不對?”
“你想幹什麽?!”
罂粟不置可否。站起來,走到阿涼身邊,抽了一邊的紙巾給她擦了擦嘴角。而後側過身,輕聲在她耳邊開口:“這個房間在二十九層,距地面不算太高。但如果從這裏把人丢出窗去,摔死應該綽綽有餘。我還沒試過這種殺人的方法呢,你要幫我試一試嗎?”
“罂粟!你敢!”
罂粟瞧着她,嘴角有一點點笑意,卻泛着冷。阿涼看了,不知為何全身顫了一下,酒霎時清醒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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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涼頭皮發緊,一步步往後退。罂粟看到了,也不阻止,兀自說:“我從今天淩晨到這裏,不光白天的時候頂着烈日跟在你後面看你都做了些什麽,還順便在晚上把這附近都轉了一遍。然後我發現這個酒店很有趣。”
阿涼抓到一把水果刀,死死攥在手裏。罂粟瞥她一眼,徐徐說下去:“這個酒店五層以上是入住房間。夜晚的時候從下往上看,因為酒店外牆沒有燈,根本看不到光亮。換句話,也就是說,要是有什麽東西懸在這些高層窗戶的外面,別說沒有多少人會沒事做往上看,就算是看到了,只要天還沒亮,也根本什麽都看不見。”
罂粟的下巴往床頭櫃上擡了擡,阿涼順着看過去,那邊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把手指粗細的麻繩。
阿涼酒意全消。
罂粟又是微微一笑,溫溫柔柔地開口:“如果一會兒我把給吊在這窗戶外面,再拿一個打火機在麻繩不遠處烤。你說,會是你被烤斷後掉下去的時間快一些,還是被發現救下來的時間快一些呢?”
阿涼瞪大眼望着她,罂粟不緊不緩地又補充道:“而且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把你這個房間正對的樓下房間給住下了。所以你也不必擔心有別人大晚上做惡夢醒過來的時候,會突然從窗戶上看到多出來兩只腳。”
阿涼繞過她便往外跑,被罂粟一攔,阿涼立即把手裏的刀具戳過去。卻還是徒勞,反而被罂粟奪過去丢到一旁。阿涼又抓過一本厚厚的聖經去砸罂粟額頭,這一次罂粟躲開後,沒有再費多大功夫,就已經把阿涼的雙手用麻繩結結實實地綁住。
阿涼尖叫道:“把我放開!少爺不會放過你的!”
罂粟拿過旁邊的毛巾,一邊說:“我既然來了這裏,你怎麽知道就不是他的意思呢?”
阿涼一愣,那條毛巾離她越來越近。她的瞳孔越睜越大,尖聲嚷道:“我不信!我不信!少爺不會這樣對我!不要殺我!”
罂粟恍若不聞,按住她,把毛巾仔仔細細一點點塞滿她嘴裏。一直到阿涼使勁搖頭,嗚嗚說不出話來,罂粟才仿佛突然想到什麽,從口袋中摸出一小張紙,平展開,舉到阿涼眼前。
那紙是楚行特用的紙張。下方的印章是楚行的印章。白底上還堪堪有楚行的字跡,只四個字,然而被模仿得惟妙惟肖,除了罂粟和楚行,幾乎無人能分辨:殺了阿涼。
罂粟一笑:“現在相信不相信?”
罂粟回到楚家,是第二天上午的事。她到了自己住處還沒有五分鐘,就有電話響起來。罂粟看了一眼來電人,随手按下免提。
路明的聲音傳進來,隐隐有些焦急的意思:“罂粟小姐!你現在在哪兒?怎麽剛才手機一直沒人接!”
罂粟一邊換衣服,一邊無所謂開口:“昨天回了趟蔣家,現在剛回來。”
“回蔣家?”路明哽了一下,“你回蔣家的事跟少爺打招呼了?他不是說……”
“打了招呼先生就不會讓我走了。他昨天不是去B市忙了一整天,只要你不告訴他就沒人會知道。”罂粟平靜說,“路總助有什麽事嗎?”
路明停了停,聲音忽然壓下去,低聲說:“剛才離枝打電話過來,說是阿涼今天早上突然瘋了。”
按照離枝自電話中報備的說法,她今天早上發現阿涼時,阿涼酒店房間的窗戶緊閉,而阿涼被毛巾堵住嘴,正用麻繩懸吊在二十九層高的窗戶外。其中繩子一半還有被燒焦的痕跡。等離枝找了人把她弄上來,把繩索和毛巾都卸去,阿涼眼神渙散,渾身簌簌發抖,脫口的第一句話便是:“求求少爺不要殺阿涼!”
離枝把阿涼送到附近的醫院做了全身檢查。除去手腕的問題外,便是腦部受到未名重創,一夜之間竟成了瘋子。不管被問什麽話,所說的除了求楚行不要殺她,就是阿涼知錯了,極偶爾還會蹦出一兩句大罵罂粟淫賤卑鄙的話。
路明在轉述中把最後一句舍去,其他都原封不動告知給罂粟。罂粟一邊聽,一邊對着鏡子整理衣服,确認沒有露出一丁點大前天被楚行在床上弄出來的淤青後,才淡淡開口:“聽說離枝最近和阿涼生出了嫌隙。難保不是她賊喊捉賊呢。”
路明清咳一聲,心說你跟離枝真是不肯放過任何一個互相給對方落井下石的機會。一邊說:“少爺剛才叫我找你去見他。”
罂粟應了一聲,又問:“先生沒對這件事說些什麽?”
“只是沉默,未置一詞。”路明想了想,半是自言自語道,“少爺什麽時候說過要殺了阿涼的話?我怎麽沒聽說過呢。”
罂粟進了內重,見到楚行時,他正斜倚在欄杆邊,手中托着一小盤魚食,有一搭沒一搭地喂着池塘中錦鯉。這些錦鯉年代已久,又被悉心喂養,如今許多長得比人小臂還粗。紛紛游上來搶食時,幾十個硬幣大小的魚口同時朝上大張,在罂粟看來,不見可愛,只覺得有兩分陰森恐怖。
罂粟站在楚行身後靜等了片刻,始終不見他開口。四周安安靜靜,只有池水被魚尾不停拍打的聲音。一直到那盤魚食見底,楚行把托盤随手丢在欄杆上,才偏過頭來:“昨天一整天你都在哪兒?”
罂粟垂下眼,微微一抿唇,才輕聲回答:“回了趟蔣家。”
楚行輕笑了一聲,說:“是麽。如果我現在給蔣綿打電話,她必定是能給你作證的了。”
罂粟不答,有默認的意思在。楚行又問:“回蔣家都做了些什麽?”
“沒做什麽。”
楚行意味不明地“唔”了一聲。過了片刻,兩根手指出現在罂粟眼簾裏,把她的下巴挑了起來。楚行微微歪着頭,居高臨下,仔細地端詳她。
又過了片刻,她聽到他漫不經心地開口:“聽管家說,昨天楚家一天都在陰天下雨。我晚上回來的時候地面都還是濕的。沒想到同城的蔣家天氣能這麽好,你在那邊呆一天,耳朵上都能給曬脫了一層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