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臨終托孤
第五章臨終托孤
落日的餘晖透過晚霞直射下來，天邊被成片的血紅色染得面目全非。馮衡壓低了鬥笠快步走在回村的路上，早上出門時還空空如也的背簍，此刻裝了約有一斤的豬肉。他将采了一天的采藥賣掉，又用獵捕的幾只野物換了些糧食和肉。想來他這種亂采濫殺的行為，放在他的時代，是要判重刑的。而這裏的古人卻只是為了能夠活下去。
他答應小梅早些回去，梅老漢也已是油盡燈枯，老漢辛苦度日，在這最後的日子裏，起碼要過的舒适些，馮衡這樣想着，不由覺加快了腳步，一路上杳無人跡，他索性提起身形，用他正常的速度行進起來。這時候要是有人見到這一幕，一定會大為驚嘆，只見馮衡所過之處堪堪只有一道殘影，帶起的風吹的路邊的草木搖曳不止。
鄰近村口他放慢速度，但是敏銳的聽覺卻聽到一片嘈雜的議論聲，而那方向正是梅老漢的家。馮衡的心不由往下一沉……他甩開鬥笠，奮力地朝着梅老漢家狂奔而去。
到了門口，果然有一堆村人聚在一起對着老漢家指指點點。馮衡皺了皺眉頭，撥開人群大步流星地進了院子。院子裏零星地站着幾個年輕人，有兩個正對着地面又挖又埋，馮衡一眼掃過，竟是一灘血。他瞬間繃緊了身體，顧不得還有外人在，閃身就進了屋裏。那屋內唯一的木桌旁，坐了個年歲頗大的長者，正跟身邊的年輕人交待什麽，被突然出現的馮衡吓了個倒仰，還未出口的話瞬間又被嗆了回去，一時間嗆咳不止。
一進屋，馮衡便看見小梅跪在炕邊，已是淚流滿面，大概是今天有了這些村人在場，她一直壓制的抽泣，并不像上一次一樣放聲大哭，只是不停地用袖子抹着臉。馮衡不顧滿屋人驚奇地看着他，上前一把抱起蜷縮成一團的小梅，把他緊緊按在自己懷裏。那小人兒雖然只是睡了一次，但是對這個懷抱卻意外地熟悉，竟是沒有絲毫猶豫地鑽進去大哭起來。
馮衡輕輕地拍了拍小梅的後背，低頭看了看躺在炕上的梅老漢。老人蒼白的面色已經隐隐透出死灰，胸口幾乎看不出起伏來。
"咳咳"
那長者似乎最先從這一看就不凡的公子是何許人也的疑問中回過神來的，他壓了壓嗓子，道：
"不知這位公子是？"
說完那長者又不着痕跡地看了那公子一眼，這樣風神俊朗的公子，豈是一般人物？雖然穿着麻布衣服，但是也難以掩蓋身上的優雅氣質。不是武林世家公子，就是權貴氏族的少爺，總之豈能是這市井凡夫的梅老頭能高攀的上的！
這長者想到這兒，也不敢再質問這公子由來，只得越發地恭敬道：
"公子，這梅老頭得了痨病，已是藥石罔顧。為了您的安全着想，不如公子來老朽家裏先行住個幾日，以防将病氣過給您"
懷裏的小梅聽見這話，身子一抖，緊緊地抱住馮衡，生怕他真的撇下他們爺倆，一走了之。馮衡聽了這話，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此刻他也忘了自己不願引人注目這事。只見他冷下臉來，回過頭看了那長者一眼，哼道：
"老人家說笑了，您讓我去您家借住，就不怕我把病氣，過給你的家人嗎？"
那長者尴尬地笑了笑，心想，不知好歹！看你也得個痨病算了。
最後也只得領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馮衡見那老者已走，小梅還是死死抱着他的脖子不放。便輕輕拍了小梅的手背道：
"小梅，別怕，我在這兒呢"
可小孩大概是吓的狠了，只是更緊地摟着他的脖子。
"小梅，你先松開我，我今天去集上給你帶了禮物回來"馮衡慢慢地說道。
果然小姑娘一聽到禮物便有了松動，長這麽大她從來沒有收到過禮物，爺爺過年給她買的糖塊不能算。她稍稍擡起身，卻還是wei着馮衡的肩膀，只是把臉擡起來，看着馮衡不出聲。
馮衡抱着小梅坐在凳子上，讓小女孩坐在了他的腿上，一手扶着她的小身子，一手伸進懷裏，不多時便掏出一物來。那是一把黃牛角的梳子，只有巴掌長短，卻正适合小孩握在手裏，扁扁的梳子打磨的棱角分明，梳齒細密整齊，有幾道乳白色的斜紋從梳子一角延伸開來，漫過梳背，最讓小姑娘驚奇的是，在那斜紋間竟疏散地刻着幾朵五瓣的梅花，大小不一，與那斜紋相稱，好似一枝梅樹斜倚開來。
環着脖子的手略微擡了擡，女孩好似費了好大勁才克制自己摸一模這漂亮梳子的沖動。她只是眼也不眨地盯着那梳子看了好一會，才移開實現，看着馮衡道：
"公子是說，這梳子，是要給我嗎？"
馮衡笑了笑，道：
"當然了，我自己買來也是毫無用處，難道要用它吃飯嗎"
說完，他把梳子遞倒女孩面前，看着女孩紅腫的眼裏終于有了點興高采烈的xiyi，道：
"送給小梅，以後還要仰仗這梳子解決我的束發之憂呢"
安撫了小梅，兩個人草草地吃了晚飯，就坐在炕邊守着梅老漢。過了半個時辰左右，梅老漢果真醒了過來，他一睜開眼睛，看見站在身邊的馮衡，便一把抓住他的袖口，由于動作一時過猛，他躺在哪兒緩了好幾口氣，才又開始說話。
"馮…馮公子…馮公子……"老漢斷斷續續不停地重複叫着馮衡，好像這是他最後的救命靈藥一樣。
馮衡趕緊上前握住老人的手，彎腰附耳道：
"梅老爹，我在這兒呢。有什麽事您盡管說"。
"馮…公子，您是個好人。老漢沒有別的事，只有一件事求求公子無論如何也要答應。無論如何……咳咳咳"說道激動出，老漢又撕心裂肺地咳了起來。
"公子，老漢走了之後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孫女若華，她年紀還小，扔她一個人在這邊，我實在是死不瞑目。求公子收留我這孫女，讓她給您做牛做馬，伺侯公子日常衣行，公子帶上我這孫女，就當多了個使喚丫頭。若華雖然年紀小，但好在懂事。不會給公子添麻煩的，公子，老漢厚着臉皮求您啦，來世銜草結環一定報答公子的大恩大德。"說道後來，老漢似乎死命地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緊緊地抓着馮衡的手不放，仿佛他手中握着的是沉甸甸的希望。
"老人家，您說的哪裏話，只要小梅願意，她可以一直跟着我，我也會盡可能地照顧她的，您放心吧。"馮衡柔聲地安撫道。
梅老漢聽到馮衡的話，終于安心下來。只聽他虛弱地說道：
"若華，你過來"
小梅臉上的淚痕還在流着，她慢慢地靠過來，生怕動靜太大吓到了她的爺爺。
"爺爺，若華在這兒"
小梅伸過小手，用力地握住梅老漢另一只大掌，這手教會她走路，牽着她過河，是她生活的支柱。現在這手孱弱無力，似乎再也不能将她舉過頭頂了。
"若華，快給公子磕頭，以後你就跟着馮公子，馮公子就是你的主子，你要好好聽公子的話，聽見沒有……你聽爺爺的話……"說道後來，梅老漢的聲音終于是越來越弱。
小梅果然調轉膝蓋，就是要給馮衡磕頭，馮衡哪能欣然接受，只得去拎起小梅。梅老漢微微側過頭，努力地睜開無力的雙眼，看着孫女跪在地上倔強地抿着嘴俯身下去作勢要磕頭，他的孫女又聽話又懂事，是他在這個世上最珍貴的寶貝，只是他沒辦法陪在她身邊了。看着她被馮公子拎起來，抱在懷裏，兩個梳得整齊的垂髻好似兔子耳朵，梅老漢不由地彎了彎嘴角，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