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記者聞風而動,學校各個門口都被圍了個水洩不通。

江楚若是自己應對也就罷了,但還有餘意,因此帶了幾個保镖,一到學校就要開門下去。

林複洵沒即刻解鎖車門,擔憂道,“江總,您現在出面他們指不定怎麽亂寫,不如我去接餘意出來吧。”

“開門。” 江楚半點兒不帶猶豫,看着圍在校門口的人群,低聲道,“你別跟着去,先聯系餘意的父親,你知道怎麽做。”

林複洵無法,只得依言開門。

江楚一下車記者就如同聞到肉的獸撲了上來,問的問題尖銳又犀利。

“江總,新聞說你圈養特殊人士的事情是真的嗎?”

“你們兩個是什麽關系?”

“有人說你利用權勢誘騙特殊人士,你怎麽說?”

保镖把江楚護了起來,江楚面不改色,目不斜視地往前走,對所有問題一概只有一個回答,“真相會給大衆一個交代。”

好不容易進了學校,老師已經在等他,面對這樣的事情,學校也很無奈。

江楚徑直去小教室找餘意。

外頭早已腥風血雨亂作一團,餘意還在小教室裏安靜地捏粘土,見到餘意安然無恙,江楚稍提着的心才終于落地。

餘意還因為陳緒知的話而悶悶不樂,乍一見江楚,還有點懵懵的,半晌才高興地喊江楚的名字。

江楚走過去,拉開椅子在餘意身邊坐下,半點兒不受外界的風言風語影響,在餘意面前還是和往常一般挂着笑,“今天老師教了什麽?”

餘意想把捏了一半的小狗拿給江楚看,可那只小狗臉是歪的,耳朵也是歪的,他想起陳緒知的話,失落地搖搖頭,“我,學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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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系的,” 江楚安撫地揉揉他的手,“餘意是個小聰明蛋,總有一天能學會。”

餘意聽罷,這才露出一個甜甜的笑。

“餘意,今天回家,我們做一個游戲好不好?” 江楚把餘意臉上粘到的一點粘土抹去,音色低柔。

餘意抓住江楚的手,拿在手裏捏來捏去的,“什麽游戲,啊?”

“嗯——” 江楚拉長了音,勾了勾餘意的小尾指,“是考驗餘意夠不夠勇敢的游戲。”

餘意不解地眨眼睛。

“待會我們出去,會有很多很多人,他們會兇你,也會吼你,還可能會不小心碰到你,但只要餘意不怕他們,就能贏得這個游戲,你能做到嗎?” 江楚期待且鼓勵地看着餘意。

餘意有點打怵,嗫嚅道,“很多人......”

“是啊,餘意怕的話,就牢牢跟着我。”

“我不怕。” 餘意揚起臉,眼睛亮如寶石般,明明帶着怯意,卻還是那麽義無反顧,他堅定地給自己打氣,“我很勇敢,我能,做到!”

江楚欣慰地笑了笑,拿出準備好的漁夫帽和口罩給餘意戴上,這才帶着餘意走出教室。

遠遠就能見到校門口烏泱泱的人群,餘意握着江楚的手猝然一緊,腳步也随之一頓。

但有江楚在身邊,他還是勇敢地邁出了自己的步子。

江楚把他的手緊緊地握在手心,問他,“能不能贏呢,餘意?”

餘意真把這當成了游戲,重重點頭,“能!”

越往前走,喧鬧聲越盛,亂哄哄的,江楚和餘意一出校門,記者就像惡狼撲食般把兩人緊緊圍住,即使有保镖,依舊是寸步難行。

餘意從來沒有面對過這樣的場景,一顆心撲通撲通直跳,他緊張得不行,怯生生地透過帽檐去看圍住他們的人,一個個龇牙咧嘴張牙舞爪,仿佛要沖上來撕碎他,他心裏的恐懼逐漸增大,可是江楚把他的手握得那麽緊,他也答應了江楚要贏得這個游戲。

所以他不得不勇敢。

在推搡和碰撞中,餘意走得踉踉跄跄,在一聲高過一聲的聲浪中,終于上了車。

車窗隔絕不了外頭拍窗的瘋狂人群,餘意吓得發抖,直往江楚身上靠。

車子艱難地甩開人群,慢慢地行駛出一段距離,才暢通無阻起來。

江楚察覺到餘意的發抖,把他的口罩和帽子都摘下來,見到餘意慘白的臉和蓄滿淚的眼睛,輕輕拍他的背,安撫道,“沒事了,別怕。”

餘意吸着鼻子,明明是要哭的樣子,卻還是斷斷續續說,“游戲不好玩,我贏了,江楚,不要不喜歡我。”

江楚一怔,把人攬進懷裏順着背,低聲道,“我沒有見過比餘意厲害的人了。”

餘意被吓壞了,可是他這樣害怕,還是勇敢地陪着江楚通關這個可怕的游戲,他只是想要江楚更喜歡他一點。

到了江宅,餘意情緒還是很低落的樣子,周嬸也見到新聞了,一聽到聲音,連忙迎出去,見江楚和餘意都沒事,才拍着胸口松了口氣,說,“先生,二先生過來了。”

江楚把餘意帶進江宅,聞言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等見到在客廳的江燦,他就把餘意交給周嬸,“他吓着了,帶他到房間裏休息吧。”

餘意卻很依賴江楚,不肯松開江楚的手。

江燦也得知了餘意的事情,好奇地打量着餘意,最終露出個和善的笑,“你先去忙,我不急。”

江楚抿了抿唇,“我待會再和你交代。”

說完把餘意帶到屋裏去了。

餘意渾身緊繃,江楚安撫了很久他才漸漸放松下來。

半晌,他忽然聽見餘意弱弱地說,“小鹿胸針......”

江楚把下巴抵在餘意的腦袋上,聽見餘意的聲音,想來是陳緒知跟他說了什麽,思及此,江楚心中便不由對餘意有些愧疚,這胸針他當時随手送給了餘意,如今想來,這本來就不該是餘意的東西——餘意值得更好的。

“下午見了陌生人,他跟你說了什麽?”

餘意抓着胸針,覺得紮手,可還是牢牢抓着,“他說,你不喜歡,小鹿......”

江楚垂眸,瞧不見餘意的表情,認真道,“嗯,我确實不喜歡了,丢掉吧。”

餘意沒有說話。

江楚捧起他的臉,詫異地觸摸到一手的溫熱,餘意哭了。

“怎麽了,” 江楚給他擦眼淚,“還是怕?”

餘意安安靜靜地哭,搖搖頭。

江楚替他把小鹿胸針摘下來,讓餘意躺到床上睡覺,親吻餘意的額頭,“睡一會吧,我以後會送你更漂亮、更好的。”

獨屬于餘意的。

餘意哭得眼睛鼻頭都是紅的,但今天情緒确實太大波動,漸漸地就哭累睡過去了,只是睡着時手還抓在胸口,像是疼極了,不肯松開。

江楚去往客廳時,随手将小鹿胸針丢進了垃圾桶,也丢掉了跟陳緒知的最後一點聯系。

江燦還在客廳等他,見他來了,面色嚴肅,“說說吧,怎麽回事?”

“新聞寫的你一個字也別信,三叔做的手筆。” 短短時間,江楚已經查到了幕後黑手,他冷笑道,“三叔颠倒黑白的本事更見長了。”

江燦苦惱地揉揉眉心,“三弟還是拎不清,但我想問的不是新聞,你是什麽樣的人我清楚,我信你,只是那個叫餘意的,你跟他到底是什麽關系?”

江楚沉默兩秒,擡眼定定地看着江燦,繼而道,“其實二叔心裏已經有答案,不是嗎?”

江燦雖不至于到駭然的地步,卻也十分訝異,他站起身,在客廳裏來回踱步,最終道,“江楚,我雖是你二叔,但你做事向來有分寸,我從不過問你的做法,只是今天這事,我不得不多說一句,那個孩子跟我們不一樣,你和他如果真是那種關系,我覺得不妥。”

江楚還是很鎮定的模樣,“您說說哪裏不妥?”

“你若是真喜歡他也就罷了,倘若是圖一時新鮮,等新鮮感過去,他怎麽辦?” 江燦是真心為江楚着想,“再說,你對他有心,他是什麽樣的想法,你能知道嗎?”

江楚笑了下,“他很喜歡我。”

“他懂什麽是喜歡?” 江燦反問,娓娓道來,“我年輕時也曾接觸過這類孩子,他們的喜歡和我們不一樣,你給他一顆糖,給他一個玩具,在他眼裏,你就是可以喜歡的人,你覺得他喜歡你,他也可以喜歡很多人,他們的喜歡是純粹的,根本沒有辦法添加更多的情感,也許我現在說的這些話對你來說很刺耳,但江楚,你敢擔保他能明白你的喜歡包含了什麽?”

江楚臉上的笑容漸漸如潮褪去,淡淡地看着江燦。

江燦說的每一條江楚其實都清楚,餘意不僅依賴喜歡他,也依賴喜歡周嬸,甚至是林複洵,在餘意眼裏也是可以喜歡的人。

這是他刻意回避的問題,被江燦挑明了擺在臺面上來讨論。

江楚雖不說話,但江燦知道他聽進去了,“你也許得給餘意一個選擇的機會,他願不願意留在你身邊,能留多久,或者說,你能喜歡他多久,能不能接受他的異于常人而永遠不會膩煩,江楚,我相信你能處理好這件事,作為你的親人和朋友,我不希望你因為一時的感情而釀成大錯,到時候承受傷害的,只會是餘意那個孩子。”

江楚的目光落到遠處,江燦的一番話猶如不斷投湖的石子,掀開了看似平靜卻蘊含波濤的湖面,許久,江楚才慢慢說,“我會考慮的。”

江燦言盡于此,不必再多言,他并非想拆散有情人,只是江楚和餘意要面對的,從來都不是外界能不能接受的問題,而是在一時情動後,能否承受得住時光的激蕩。江楚是個情感健全的人,可餘意不是,這對餘意來說,是一段并不平等的關系,江燦不希望無論是江楚還是餘意,在這段不被世俗所接納的感情中受到創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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