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要是敢死我就改嫁 (1)
車子急速墜落的那瞬間,厲北庭做出了逃生的本能,推開車門,也想解開安全帶,可是來不及了,車頭已經撞入了水面,開始往河床下墜。
雲江大橋很高,又是車子這樣的龐然大物,突然落水,巨大的沖擊力,讓車頭發出嗡嗡的聲音,玻璃也随之破裂。
厲北庭和舒瀾也同樣受到了沖擊,腦袋也是嗡嗡的響,頭暈目眩。
厲北庭這邊車門已經打開,舒瀾那邊車窗也是開的,江水争先恐後的湧了進來,逐漸淹沒了車子,車內儀器很快報廢。
就在水面沒過他臉的同時,深呼吸了一口氣,忍着強大的壓力,伸手去解安全帶,舒瀾說過,她不會游泳,所以他不能耽誤太久的時間。
車子落水有好也有不好,如果不是落入水中,厲北庭連自救的機會都沒有,從雲江大橋落下,掉入江心洲,那車子撞擊硬物的沖擊力,這個時候,厲北庭恐怕已經沒命了。
現在掉入江水裏,水面好歹能緩和沖擊,不至于讓厲北庭迅速失去意識。
如果只是厲北庭一個人,那逃生是完全沒有問題,可是現在還有舒瀾,她那邊的車門沒有打開,她又不會游泳,大概率也不會憋氣,所以他一刻也不能耽誤。
可不知是不是因為車子入水的緣故,安全帶第一下居然沒有解開。
厲北庭半眯着眼,一手解安全帶,側頭去看舒瀾,她靠在座椅上,雙眼緊閉,已經沒有什麽意識了,不知道是單純嗆水還是其他地方受了傷。
在水中,他又不能去呼喚舒瀾。
車子如果掉入湍急的河流,車內的人生還的幾率很小,在水裏自救被比陸地更難,幸好厲北庭反應快推開了車門。
厲北庭的心髒劇烈跳動着,他的手在抖,越是擔心舒瀾,就越是着急,就越解不開安全帶。
而且人在着急的時候,很多技巧都會忘記,連游泳最基本的換氣厲北庭都險些失敗。
時間分秒而過,厲北庭終于解開了安全帶,可是他的呼吸也到了困難的時候,他再不到水面換氣,自己也會因為沒有辦法呼吸而出事。
最終他選擇了離開車身浮出水面,好在最近雲江的水位不高,他很快接觸到水面,換氣之後再次潛入水中。
因為車子入水,儀器報廢,這個時候車門已經無法打開,所以厲北庭要從駕駛座這邊把舒瀾拉出來,首先去解舒瀾的安全帶,他才發現副駕駛座前面的車頭變形嚴重,已經壓到了舒瀾的腳,沒這麽順利把人拉出來。
厲北庭不清楚舒瀾的腳傷到了多嚴重的地步,一般來說不能随意挪動,可這是水裏,如果不挪動,舒瀾就得死。
沒辦法,厲北庭只能強行把舒瀾的腿拉出來,用力過猛,在舒瀾的腿脫困的同時,厲北庭因為慣性後仰,突然撞上一個尖銳的物品,刺破襯衫,紮入他的血肉。
疼的厲北庭一激靈,動作停滞,仿佛能感受到,應該是一塊碎裂的玻璃。
他看着舒瀾越來越蒼白的臉蛋,只能強忍着疼痛,拉着座椅,讓自己的身體往下墜,脫離那塊玻璃。
疼的厲北庭額頭冒汗,混在了江水中,很快有血腥味傳來,渾濁的江水染上了鮮紅。
厲北庭顧不得其他,攔腰抱着舒瀾拖出了車內,奮力往水面游,後背的傷口劇烈疼痛,厲北庭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但無論如何,他不能放棄。
終于到了水面,厲北庭托着舒瀾的下巴讓她的口鼻露出水面,一人呼吸微弱,一人呼吸急促。
厲北庭咽了口口水,托着舒瀾往不遠處的江心洲游去。
幸好這麽多年他堅持游泳,要不然發生今天這樣的事,兩人都得死在這裏。
厲北庭的力氣随着血水也在逐漸消散,眼皮越發沉重,完全是靠着一口氣撐着,他不能讓舒瀾出事。
在厲北庭靠近江心洲的同時,他的胳膊也沒了力氣,舒瀾摔在沙地裏。
厲北庭站了起來,想把舒瀾拖上一點去,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只能找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給舒瀾。
在抱起舒瀾的剎那,厲北庭因為失力,腿一軟,跪倒在地,膝蓋蹭上了尖銳的小石子,疼的又是一激靈。
他幹脆就跪下了,照着從前看過的急救知識,解開舒瀾的衣服扣子,清理了舒瀾口鼻的雜物,然後把她翻過來,連續擊打背部。
随後把舒瀾的腹部放在他膝蓋上,屈起膝蓋,讓舒瀾頭和面部朝下,繼續擊打背部,讓她吐出嗆進去的水。
“咳咳……”舒瀾吐了出一口水。
“舒瀾,醒醒。”厲北庭拍打她的面頰,但除了這口水,舒瀾再沒有別的反應。
厲北庭急的眼眸發紅,她不會游泳,剛才又耽誤太久時間了。
後背的傷口越來越疼,他的力氣也越來越小了。
厲北庭把舒瀾放平在地上,她的心跳和呼吸已經十分微弱,他深呼吸一口氣,低頭給舒瀾做人工呼吸。
厲北庭死也沒有想到,第一次碰觸舒瀾的唇會是在這個時候,原本柔軟似果凍的唇,現在蒼白又冰冷。
如果、如果舒瀾還是和從前一樣不搭理他,說不定這次就不會去老宅,就不會出事了。
是他沒保護好舒瀾。
人工呼吸加上胸外心髒按壓,一直反複,就在厲北庭快要失去力氣,意識昏沉的時候,舒瀾終于有了反應,咳嗽幾聲,吐出了大口的水,睜開了雙眼。
“舒瀾。”厲北庭看見她醒了心裏的大石頭終于落下,渾身也像是失了力一樣軟下了身體。
她再不醒來,厲北庭都不知該怎麽辦了。
“厲北庭,你怎麽樣了。”舒瀾坐了起來,滿嘴的泥沙,吐了好幾口口水,嘴巴裏還是有沙子的感覺。
失力太久,舒瀾也渾身軟綿綿的,但是看見厲北庭蒼白的面容,她還是強撐着跪坐起來。
“沒事,你醒了就好。”厲北庭微微一笑,眼睛有些渾濁,看不太清楚人了。
“你、你傷到哪裏了啊?”舒瀾往左右看了一下,夜色昏暗,也看不見車子掉在了哪裏,不知道剛才厲北庭經歷什麽。
她落水沒一會就失去了意識,對于不會水的人來說,又受到了撞擊,根本堅持不了多久。
雲江大橋太高了,現在只能聽見風和水流的聲音,不知道橋面此刻也是混亂一片。
“後背,好像被玻璃紮到了。”厲北庭側身靠在地上,實在沒力氣支撐身體了。
舒瀾跪行幾步,靠近他的後背,才看見烏黑一片,應該是血水,現在太黑了,根本看不清楚血的顏色。
“厲北庭,你的手機在身上嗎?”舒瀾的手機放在包裏了。
“不在,落在車上了。”厲北庭的聲音有氣無力。
“玻璃還在你身體裏嗎?還是已經□□了?”現在手邊沒有手機,救護車也不知道有沒有這麽快,看厲北庭的樣子,已經很虛弱了,她得給厲北庭做急救。
“應該□□了。”厲北庭也不太确定。
“那我先給你止血,你背過身去。”現在這個天氣,大家穿的都不多,厲北庭只有一件襯衫,今天舒瀾也穿的一件白色的襯衫。
厲北庭的襯衫她可不敢亂動,沒辦法,舒瀾只能脫下了自己的襯衫,幸好還穿了件小背心。
脫下襯衫後,舒瀾借着雲江大橋上的路燈灑下的光,找到血跡顏色最深的地方摁住。
她什麽都沒有,只能用壓迫法,摁壓住出血的地方,讓出血的速度減緩,逐漸加壓,讓表面血液凝結。
又是在後背,厲北庭是沒辦法做急救,所以才會讓傷口一直流血。
可是舒瀾不知道傷口多大,她只是把那一片都摁住了,現在天這麽黑,哪怕她的眼睛适應了黑暗也沒辦法找出傷口,因為血液已經把那一片的襯衫都染紅了。
随着舒瀾摁住那片傷口,厲北庭悶哼了一聲,是疼的。
“厲北庭,你忍忍啊,先把血止住,要不然你失血過多會有危險。”舒瀾身上除了嗆水之後嗓子和胸口不舒服,其他地方沒有明顯疼痛,但只看厲北庭後背襯衫上的血跡,就知道他受了多重的傷。
而且還受着傷給她做急救,要不然她這樣不會游泳的旱鴨子,在水裏早就死了。
“舒瀾,你還好嗎?有其他地方受傷嗎?”厲北庭感覺到身上的溫度在流失,聲音細微到離的遠點就聽不見了,可這個時候最關心的還是舒瀾。
“我沒事,身上都好着,你可別睡過去啊,一會就有救護車來了。”舒瀾怎麽會聽不出來厲北庭的氣息微弱,她一手摁住他的傷口,一手握住他的手腕,“厲北庭,你可別吓唬我,我害怕,這裏好黑。”
發生這麽大的車禍,就算他們沒有手機,沒有辦法報警,也會有其他人報警,救護車應該不用多久就會到了。
“你別、別怕,待會我要是暈過去你也別亂走……我的車有報警和、和定位系統,紀年……可以收到,一會紀年就來了。”
厲北庭的臉靠在沙地上,粗粝的石子咯的臉疼,呼氣聲粗重,但吸氣聲很微弱,他能感受到,後背失血過多,再加上剛才救舒瀾用力過度,恐怕馬上就要失去意識。
他不知道救護車還有多久到,也不知道自己這一遭能不能躲得過,失血過多,是會死人的。
而且兩人在江心洲,也會耽誤救治時間。
如果這一劫他躲不過。
舒瀾該怎麽辦。
“我不要紀年,我就要你,我們說說話,你別睡啊。”舒瀾急的六神無主,她本來才從死門關回來,現在又要看着厲北庭出事,慌亂感,比當初厲南希的短刀刺入她的腹部還要急切。
她記得,鮮血淋漓,把衣服染紅,她就此死了。
她是幸運,才會有重生的機遇,可就算如此,也是退回了幾年前,在上一世,已經沒有舒瀾了。
這世上,哪裏有這麽多奇遇,她不敢把希望放在這上面。
她好不容易才得了這樣的機遇,回來改變一切,厲北庭絕對不能死。
“厲北庭,你不是說要答應我一個要求嗎?我現在就要你兌現。”
舒瀾帶着哭腔,一個從小都沒經歷多少大事的小姑娘,哪怕是前世和厲北庭鬧成那樣,也沒受什麽委屈,厲北庭一直都在暗中保護她,現在遇到這樣的事,哪能不掉兩滴眼淚。
“我現在什麽都做不了,下次吧。”厲北庭也不想睡,他咬了咬自己的舌尖,疼痛感讓自己清醒了幾分。
後背的傷口已經麻木,仿佛被打了麻藥,麻痹了痛苦。
“現在就要你兌換,我的要求很簡單,你別睡過去,我們聊聊天好不好,我說,你聽着,但你別睡。”舒瀾不會不清楚,厲北庭這個時候睡過去,很可能這輩子也醒不過來了。
清醒對一個失血過多的病人來說太重要了,一旦厲北庭睡下,說不定就會休克,而她也發現不了。
“可是舒瀾,我好累。”厲北庭的手指沒了力氣,如果不是被舒瀾握着,就砸在地上了。
“累也不可以睡,厲北庭,你其實不知道,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特別好看,可是我這個人反骨太重,別人讓我做不喜歡的事,我就偏生不想做,如果你那個時候能追求我,說不定我和你會有一個美好的開始。”
舒瀾一開始對厲北庭的反應沒有這麽激烈,不得不說,厲北庭是一個很優秀的男人,能很輕易的吸引女人的注意力,可是兩人還不熟,爸爸就要她結婚,那她自然不願意。
對婚姻的抗拒,也變成了對厲北庭的抗拒,所以起初的那點子吸引力也就沒什麽用處了,反而是鋪天蓋地的讨厭蒙蔽了她的雙眼,讓她忽視了厲北庭為她所做的一切。
“抱歉,是我想錯了。”
厲北庭以為兩人先把這段關系确定下來,以後還有很多的時間去慢慢的培養感情。
因為心裏對舒瀾瘋狂的占有欲,讓人容不得自己多想,只想把舒瀾占為己有,所以才會有了商業聯姻的名義。
可實際上,厲北庭喜歡了舒瀾五年了,從十八歲到二十三歲,他在公司的努力也是為了能讓舒瀾以後擁有更好的生活。
他想,那樣驕矜的小公主,不應該為金錢而煩惱,想買什麽都可以,想怎麽敗家也可以。
“沒關系,我可以原諒你,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把這條走錯的路走回來,厲北庭,但你要是睡着了,我就不原諒你了。”
人生難免走彎路,走彎路沒關系,只要不是一條死胡同,走了幾道彎路,最終還是可以走回正道上。
可要是厲北庭走了,這條路,舒瀾又該和誰走呢。
“好兇,我只是想睡一覺,不會出事的,我怎麽舍得死,還沒有和你生一個可愛的女兒。”厲北庭艱難的彎唇,露出點笑意。
為什麽救護車還沒有到,他要堅持不下去了。
“我不管,你不許睡,睡了我就不給你生女兒。”舒瀾擦了擦眼淚,仰頭看了一眼,雲江大橋燈火通明,可是她和厲北庭卻身處黑暗。
到底是為什麽,好端端的,為什麽會發生車禍。
為什麽救援人員還不到。
“不生也要生,生一個像朵朵那麽可愛的……”厲北庭已經沒有力氣咬舌頭了,“舒瀾,掐我一把,要不然,我要睡着了。”
“掐哪裏?會疼的。”厲北庭身上本來就有傷,舒瀾怎麽舍得掐他。
“疼着才好,後背已經感受不到疼了,你再不掐,我就要睡了。”
舒瀾閉着眼睛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
“嘶,真狠心。”厲北庭還有心情調侃她。
舒瀾眼淚簌簌而下,突然,一陣由遠及近的救護車聲音出現在她的耳邊,喜極而泣。
“厲北庭,你再堅持一會,急救車到了。”
“急救車到了,我可以睡了嗎。”厲北庭的腦子像是一團漿糊,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撐到這麽久的。
在水裏的時候就大量失血,上岸之後搶救舒瀾又一直在用力,沒有包紮,要是這次沒死,真應該去拜菩薩了。
“不行,”舒瀾又掐了一把他的手背,“快了,他們快了。”
現在天黑,救援難度加大,又是在江面,舒瀾只能祈求他們快一點。
“舒瀾,要是我死了,你要堅強點,我的財産你不能讓給別人,都要握到自己手上。”爺爺奶奶有小叔照顧,不缺錢花,他的財産,都是要留給舒瀾的,就是一分,也不能給厲南希。
“呸呸呸,你別說這樣的話,你不會死,”舒瀾氣不過,又拿話吓唬他,“你要是死了,我就帶着你的錢改嫁,用你的錢包、養小奶狗。”
“也好,那你要包、養你喜歡的,別再找一個像我這樣,讓你難受的。”
改嫁好啊,總比一輩子守着他的墓碑過活要好。
這樣,他也放心了。
“嗚嗚嗚,厲北庭,你是不是要氣死我,你就是故意的。”舒瀾講不過他,生生被他氣哭,為什麽都這個時候了,還要說這樣的話。
“我沒……”厲北庭長出一口氣,想動一下腦袋,可是卻感覺頭很沉,動不了。
“厲北庭,你答應了我要好好過日子的,你不能出爾反爾。”
“厲北庭?”舒瀾掐了一下他的手臂,厲北庭沒了反應。
她吓得要死,伸手去他鼻端,還有呼吸,只是很微弱了。
“厲北庭,你是不是報複我啊,報複我之前對你不好。”舒瀾的眼淚擦也擦不幹。
為什麽前世沒有的這場車禍,這一世就發生了呢。
前世厲北庭一直都是順風順水的,除了在她那碰壁,也是直到厲北庭挑破了厲南希一切的僞裝之後,厲南希惱羞成怒才對他動了殺心,被她擋了。
這一世,厲北庭在她這不再碰壁,所以老天爺又要安排一些其他的困難給他嗎?
這次車禍讓舒瀾害怕,是不是以後發生的事,她都無法預料了,雖然她重生了,可是她對厲北庭的态度改變,也随之改變了本不應該發生的事。
這,就是蝴蝶效應嗎?
一件事的改變,導致了其他所有事都随之改變。
這場車禍,到底是意外,還是人為。
“雖然我為你死過一次,可是我沒想你為我也死一次。”
如果不是救她,厲北庭一定能逃生吧。
她不會游泳,甫一入水就嗆水昏迷。
如果她也會游泳,是不是就不會成為厲北庭的累贅了。
巨大的愧疚感籠罩着舒瀾。
她欠厲北庭的,再也還不清了。
舒瀾身體還算可以,那也是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先是恐懼,再是嗆水,醒來之後身體還是很虛弱,又要面對巨大的心理壓力,比死亡更大的恐懼,就是害怕厲北庭死亡。
涼飕飕的晚風一吹,舒瀾打了一個寒顫,渾身發抖,頭也昏昏沉沉起來。
如果她的重生卻換來這樣的結局,她寧願不要。
就在她意識混沌的時候,耳邊響起了快艇的聲音,有燈光從遠處射來,她擦了眼淚,撐着身子站起來,往快艇的聲音那邊大聲呼喊。
“這裏,我們在這裏!”
“救命!救命啊!”
舒瀾從未如此狼狽過,身上襯衫給厲北庭摁傷口了,穿着已經濕透了的背心,腳上的高跟鞋早就不知蹤影,原本潔白如雪的腳已經被砂礫磨的滿是細小的傷口,滲着血。
再精致的人,在死亡面前都是平等的。
她不知道自己大聲呼喊有沒有用,他們能不能聽見,可是她現在除了這件事,什麽都做不了,厲北庭已經失去意識了,她再怎麽喊也聽不見。
舒瀾覺得自己好沒用,剛才自己昏迷,厲北庭能把她弄醒,可是現在厲北庭昏迷,她卻什麽都做不了。
那種無助感,氣的胸口發疼。
她用了全身的力氣去呼喊,直到眼前一陣發黑,往後退了好幾步。
就在她絕望的時候,快艇由遠及近,很快靠近了他們。
幾個人跳下快艇,舒瀾看見有穿白色外衣的醫生,跌跌撞撞跑過去,腳趾撞到了石頭,疼的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夫人小心。”是紀年扶了她一把。
紀年收到警報提醒的時候正在家裏用晚飯,扔下碗筷就出門了,一邊往出事地點靠近,一邊報警和通知厲家人。
當時安裝這個系統的時候,都希望不會有用到的這一天,沒有想到還是用上了。
“紀年,厲北庭他、他昏迷了。”
“先別急,傷口在哪裏?”醫生快步靠近厲北庭。
“後背,他後背出了很多血,好像是被玻璃紮傷了,我只是用衣服摁壓了一會,我也不知道有沒有止住血,他大概昏迷過去有幾分鐘了。”
醫生大致看了一眼,“病人失血過多,後背傷口過深,進入昏迷狀态,快把人擡到擔架上,馬上回醫院進行手術。”
舒瀾聽到這樣的話,腿軟的站不住。
“夫人先別急,你傷到哪裏了嗎?”紀年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舒瀾披上,不知道剛才兩人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會弄成這樣。
“我沒事。”舒瀾的眼睛一刻也離不開厲北庭,看着幾個人把厲北庭擡上快艇,她坐在一旁,握住厲北庭的手,千萬不能出事啊。
救援人員到了,舒瀾的心裏安定了許多,腦子也沉沉的想睡一覺,可又害怕,沒有得到厲北庭安全無虞的結果,她不敢睡。
一路上,舒瀾跟在身邊,像是失了魂魄一樣,只知道看着厲北庭,警方有心想問幾句話也問不出來,只能先等厲北庭做完手術出來。
紀年在醫院上下打點,舒瀾坐在手術室門外,光着腳,腳上好幾處出着血,頭發亂糟糟的貼在身上,渾身濕透,得虧是手術室這邊沒什麽人,要不然還不得回頭率百分百。
其他人都還沒有到,紀年問護士拿了一雙一次性拖鞋,回到手術室門口。
“夫人,先将就穿上,別着涼了。”
“謝謝。”舒瀾怎麽也沒有想到,厲北庭最信任的人會是紀年,這樣生死的大事都交托給了紀年,這個點了,也不見厲家其他人。
“夫人要不要去處理一下腳上的傷口?”紀年看了一眼都皺眉,弄成這樣,剛才的情況又确實兇險,能活着已經很好了。
看起來夫人沒有受很重的傷,就是不知道厲總怎麽樣了。
舒瀾搖了搖頭,“不用,我等着,厲北庭是什麽血型?”
“厲總是B型血。”
“我也是,你去問問,缺血嗎,如果缺血的話我可以給他輸血。”舒瀾真的害怕極了,厲北庭剛才流了太多血,肯定是要輸血的。
“夫人放心,B型血不是緊缺性的血型,肯定有儲備,夫人現在也很虛弱,不能獻血。”
紀年看着舒瀾的臉色,蒼白的和牆壁有的一比,都怕她會暈倒,醫院怎麽敢讓她輸血給厲北庭。
只是看她的樣子也不肯離開,聽說舒瀾的性子一直很倔,還得其他人來了才勸得動。
“紀助理,你給我爸打了電話嗎?”
“已經通知過了,還有厲總的家人,我也打過電話,應該很快就會到了。”厲家是一開始就打了電話,舒志明那則是紀年看見了舒瀾才打。
“好,你要是有什麽事就去忙吧,車禍的事你派人看着點吧。”
“這個我已經處理好,暫時沒有什麽事,只是夫人我看你臉色不太好,要不然先去做個檢查,厲總可能沒這麽快出來。”
粗略看過一眼,傷口應該很深,又泡過水,手術沒這麽簡單,而舒瀾看着也并不是很好的樣子,畢竟剛從鬼門關回來,狀态能好到哪裏去。
“不用,我等他出來。”舒瀾想第一時間确定他的安全。
勸了兩次,舒瀾都不走,紀年也就不勸了,坐了下來開始關注新聞。
厲總發生車禍的事已經上了熱搜,他這邊就是想瞞也瞞不住,這麽突然的事,厲總的車牌號也不是什麽秘密。
那輛賓利是厲總最喜歡的車,基本上出行都是這輛車。
從雲江大橋墜落,很多人都猜測怕是活不下來。
汽車入水本來生存幾率就小,更何況是從這麽高的大橋上墜落。
事故還沒有調查清楚,警方的通報還沒有出來,所以網上衆說紛纭,甚至有什麽牽扯到豪門恩怨之類的。
不過也并非沒有這種可能,作為厲北庭最得力的助手,也是跟過厲北庭最久的助理,有些別人不知道的事,紀年知道。
豪門恩怨,有時候确實會要人命。
“瀾瀾。”舒志明一路小跑着過來,他聽到紀年說兩人發生車禍的時候,吓得剎那間心跳都停止了,雖然紀年說舒瀾沒事,可還是擔心的不行。
“爸爸。”舒瀾從厲北庭昏迷之後就一直沒有哭,強忍着眼淚,要等厲北庭醒來,現在看見舒志明,看見自己的依靠,那一瞬間,眼淚就簌簌往下掉,再也忍不住。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快別哭。”舒志明看着舒瀾這樣子,心疼的眉頭皺起,自己的寶貝閨女什麽時候這樣狼狽過。
“厲北庭出了好多血,他還在搶救,爸爸,我害怕。”舒瀾靠在舒志明肩上,小聲抽噎。
“別怕別怕,爸爸在這,北庭會沒事。”舒志明到現在都沒弄清楚怎麽回事,可又不敢細究,只能安慰舒瀾。
“瀾瀾,你傷到哪裏了嗎?”從這麽高的橋上掉了下去,她又不會游泳,舒志明比舒瀾還害怕。
本來小時候讓舒瀾去學游泳,舒瀾學了一點不肯學,他又寵着,就沒讓她學了,早知道應該讓她學。
“我一開始嗆水昏迷了一段時間,是厲北庭救我上岸的,他的傷口很可能也是因為救我才有的,我現在只是頭有點疼,其他沒事。”
那些細小的傷口,舒瀾已經忽略了。
“唉,怎麽會弄成這樣。”舒志明想想就後怕,要是厲北庭也不會游泳,那今天,他豈不是要……
由遠及近的雜亂腳步聲傳來,厲家人了,厲鍵趙琴還有小叔爺爺奶奶一家子都來了。
“北庭怎麽樣了?”奶奶着急的握住舒瀾的手,老人家急切的眼眶紅了。
她有幾個孫子孫女,可是只有厲北庭是從小帶着長大的,情分自然不同。
“奶奶,他在搶救,醫生說他失血過多。”舒瀾站了起來扶着奶奶。
“怎麽會這樣呢,你們走的時候都好端端,怎麽會出車禍呢,早知道我就留下你們到家裏住了。”
一聽到搶救二字,老人家險些站不穩,哪個人也不想經歷白發人送黑發人,更何況厲北庭是厲家最有經商頭腦的那個,年輕有為,年紀輕輕就能讓公司一衆高管董事服氣。
老頭子還說北庭是厲家的福氣,有他在,厲家一定能蒸蒸日上。
北庭是他們最驕傲的孫子,可現在這個孫子躺在搶救室,兩個老人都不好受。
“奶奶,您先坐,我和您慢慢說。”舒瀾扶着奶奶坐下,小叔扶着爺爺坐下,舒瀾蹲在地上。
“我和北庭回去的路上遇到很多大貨車,原本沒什麽事,後面有輛大貨車靠近我們,北庭說要提速,怕大貨車有視野盲區,可是晚高峰,車子多,他還沒有提速超車,後面那輛大貨車就撞了上來,撞了一次又撞一次,把車子撞下了雲江大橋,我不會游泳,之後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舒瀾回憶起來心有餘悸,她坐在副駕駛座上感受到車子騰空而起,然後急速下墜,那一瞬間,她的腦子是空白的,甚至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
在她連反應都還沒有的時候,車子已經入水了,真如厲北庭所說,雲江看着淺,實際上有些地方深不可測,車子就恰好掉入了深水區。
嗆水之後加上車子的沖擊力道,直接把舒瀾撞暈過去。
後面厲北庭是怎麽逃脫,又是怎麽救下她的,這個她就真的不知道了。
“哎呀,北庭不是會水嗎?怎麽會傷的這麽嚴重,你會游泳嗎?”
因為那次厲北庭游泳抽筋差一點沒上來,家裏就要求他精進游泳技巧,游泳輔導班,年年都不落,技術不差。
舒瀾歉疚的咬了咬唇,“對不起奶奶,我不會游泳,他應該是因為救我才受傷的。”
如果厲北庭沒有救她,肯定是安然無恙的,而躺在裏面的就是舒瀾了。
也不一定,如果厲北庭沒有救她,也許她此刻應該躺在太平間。
“親家奶奶,瀾瀾這孩子從小就沒吃過什麽苦,也怪我,當初舍不得逼她學游泳,現在才會讓北庭陷入危險,要怪就怪我。”
舒志明半蹲在舒瀾身後,他怎麽會看不出來,就算老人家平常喜歡舒瀾,可是五根手指還有長短呢,在厲家人心裏,舒瀾怎麽可能會比厲北庭更重要。
可是舒瀾也是他寵着長大的,自然看不得舒瀾被其他人責罵。
而且這樣的事,誰無法預料,責怪又有什麽用呢。
誰也不想讓厲北庭受傷。
“都別說了,這也不是舒瀾的錯,都是貨車司機的錯,舒瀾自己也受傷了,你要不要去檢查一下。”
沉默半晌的爺爺發話了,這個時候讨論這些有什麽意義,而且厲北庭已經快三十了,自己在做什麽很清楚,既然他願意豁出性命去救舒瀾,他們說這麽多反而遭埋怨。
而且遭受重大變故的時候說的話都不理智,現在說了幾句是痛快了,就怕以後留下疙瘩。
“我沒事。”舒瀾搖了搖頭,她的眼眶酸脹,強忍着眼淚,她也不好受啊,她甚至不敢想那個字,一想到五髒六腑都在疼。
奶奶嘆了口氣,這才注意到舒瀾身上的狼狽,才遇到這樣的事,誰心裏都不好受。
衆人都沉默着,就在這個時候,手術室的門開了,一齊圍了上去。
“醫生,情況怎麽樣?”
“病人情況不太好,失血過多,已經進入休克狀态,這是病危通知書,病人直系親屬簽個字。”送來的太晚,又太兇險,哪怕是這麽一個經常鍛煉的青壯年男人,也很難度過這樣的危險。
“怎麽會?”奶奶當時就沒有站住往後仰,還是厲時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目前病人還在搶救,家屬請保持安靜的環境,誰簽字?”醫生在醫院工作久了,見多了這樣的場面,算是最鎮定的人。
“老大,你簽吧,北庭是你兒子。”厲鍵被爺爺推了出來。
厲鍵雖然平常對厲北庭不是很關心,也不怎麽在意,可到底他兒子,而且是這麽優秀的兒子,難道真的要父送子嗎?
他拿着筆卻無法寫下自己的名字。
“舒瀾,還是你來吧,你是他媳婦。”厲鍵放下筆,他寫不了這個字。
“我?”舒瀾還沉浸在“病危通知書”的“病危”二字上,怎麽就會病危了呢,厲北庭身體這麽好,怎麽可能呢!
“父母、配偶、子女都可以簽字。”這樣的病危通知書,醫生基本上每天都能見到,醫院就是最多死別的地方。
舒瀾接過筆,她看着這一張簡單的病危通知書,上面的每個字她都認識,可是又好像每個字都不認識,眼神模糊,眼淚似簾幕一般遮住了視線。
所有人都背過身去,不忍直視,仿佛不看見就不存在一樣。
她顫抖着手簽下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