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二日一大早，王曉雲就必須起來了，按照那诏書所說，她今早卯時就得到官府集合，然後再統一乘船由運河直達京城，她娘幫着她準備好了洗漱熱水後，便來敲了敲她房間的門。
王曉雲其實早醒了，昨晚開始她就睡得不太好，雖說之前是沒有過多地擔心以後的生活，可她畢竟也在這安穩地度過了兩年，這兩年時間是不長，可她娘日日夜夜待她的心，早就讓她的感受如相處了十多年親生母女一般，要她以後再次獨自生活，她有很多的不舍。
而且說是不擔心，但她又不是個全能戰士，她能力有限，被別人欺負了，她打不過人家還是會打不過，尤其是皇宮那種勾心鬥角的地方，想起以前看的各種宮鬥小說，到了要出發這刻，王曉雲還是不由得有些發怵，就怕自己會成為慘烈犧牲的對象。
沒讓她娘等多久，把門打開，不意外地看到了她娘那通紅的眼眶，但見着她那刻，她娘還是扯了個勉強的假笑，王曉雲喊了她一聲後，也不知要說什麽了，她娘張了張嘴，心中雖是也有一堆話，可也被頂在了喉嚨處說不出。
兩人相對無言地走進了王曉雲房間，王曉雲洗漱好後，就換上了套新衣，和她娘到飯廳吃了頓早飯，然後才抓起包袱往外走。
到了外院，很意外地看到了二娘以及她那兩個弟妹……尤其是她弟王愛國，他此時不是應該在私塾裏念書的麽？
她二娘先是幹咳一聲，推了推她那雙兒女：“跟你們姐姐道聲別。”
她那兒女平常雖與王曉雲不常來往，此時知道王曉雲要去參加選秀，怕是都帶着些不忍的心情，沒了平常那跋扈的模樣，都乖巧地喊了她一聲“姐”。
王愛國似乎也知道落選之後王曉雲還是能回來，就道：“姐，我們等着你回來。”
妹妹王秀雲也點了點頭：“姐，我們等你。”
王曉雲第一次對他們露出了真心的笑容：“乖。”
想着時間也差不多了，她總不能現在說不去選秀了，畢竟由不得她，說不定還得連累了王家，而都早起了，遲到了遭人白眼這種事能避免就避免，于是王曉雲也沒打算多享受這難得的和睦，對她二娘道：“二娘，我先走了，以後還得請您多照顧着我娘。”
在這時候張氏也只能先點了點頭，不過她也沒想過要如何為難劉氏，畢竟她真不是個惡毒心腸的女子，不然她又何必把私塾裏學習着的兒子叫回來，她也念着這或許是他們兄妹最後一次見着這個姐姐了，怎麽說也是家人麽。
得到了張氏的允諾，王曉雲便對她娘更放心了些，不過她娘可不打算在這就要與王曉雲道別，還是堅持要送王曉雲到官府去。
王曉雲又何嘗舍得這麽就與這輩子的娘親分別，由着她，她們一同出了王家，再往官府的方向走去。
到那時，已經站滿了人……看來這上元縣多數女子還是沒能和她一樣嫁出去。
衆人臉上都有着憂傷的神色，當然，也有些窮困人家的父母或許會高興，畢竟他們可是收了銀子了，只是那種人家的父母多數也不會來這送女兒，于是現場也有不少形單影只的妙齡少女。
沒一會，時辰也到了，官府裏的人便開始分發各人的牌子，喊到名字的就上前去領取，到王曉雲時，她前邊的稱謂還比別人長了那麽一點：“已故中軍都督王長勝之女王曉雲，上前領牌。”
盡管她爹已故，但還是有個稱謂在，王曉雲也算沾了些光，畢竟這明朝的選秀可沒分高官之女或者是平民家的女兒，但有了個有稱謂的爹，她怎麽的也比平民家的女兒多受了份重視，畢竟誰也知道，這場選秀選的可不止宮女，還得為那皇太子選太子妃，而宮裏邊的人當然也更願意選個有些家教也識大體的女子。
誰也不知道這王家女兒會不會就是下一任太子妃，于是那些官府的人不算多客氣，但還是在她領牌的時候露了個淺笑。
領完了牌，王曉雲就走回了她娘的身邊，看着時間也差不多了，王曉雲終于是開口和她娘說話：“娘，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裏，您得好好照顧自己，我會争取回來，然後再到您跟前盡孝的。”
她參加這場選秀的第一個目的，那便是讓自己落選，畢竟有得選擇，她還是不願意在那衆人都害怕的皇宮裏過完自己的下半生，要真是入選了，在皇宮裏當個宮女的話，這便是她最後一次見她娘了。
這段時間她也了解過，明朝對宮女的監管很嚴格，就怕把宮內的一些秘事傳出去，所以會禁止宮女與宮外傳信或者見面，到老了還會安排在宮裏，待遇好些的，能當上個管事或幫忙教導新宮女，要是運氣不好，那就會被安排去做一些洗衣做飯的事。
而這明朝也确實是有妃嫔宮女陪葬這一變态的制度，不過也還可以放心，不可能會整個皇宮的宮女都需要陪葬，只要她不混到皇帝他們身邊去就好……所以她就算不能落選，也得隐藏起自己，在偌大的皇宮裏做到不起眼就好。
她娘忍不住，一滴眼淚掉了下來，還猛點頭：“娘答應你，你在外也要保重自己，能回來是最好，不能回來也要好好生存下去。”
王曉雲在上一輩子就養成了不愛掉淚的性格，此時也不由吸了吸鼻子，等着前方喊着時間到了，得去碼頭了，王曉雲就又和她娘跟着衆人往碼頭的方向走去，路上，王曉雲緊緊地挽着她娘的手臂，她娘也緊緊地握住王曉雲的手，都吸着鼻子說不出一句話。
沒多久衆人就到了運河碼頭，也是時候得分別了，王曉雲沒想太多，一下子跪倒在了她娘面前：“娘，受女兒三拜。”
她娘立即拉住了她，語氣還有幾分強硬地道：“不行，你必須回來，這一跪就留到你成親前，我不許你現在就跪。”
王曉雲一愣，終于是在她娘的攙扶下站起了身：“娘，我答應你，不管如何，這都不會是我們見的最後一面。”
為了不要再成為孤兒，她一定得回來。
她娘點了點頭，王曉雲就從她身上接過包袱，跟着其他秀女往停靠在碼頭邊上的那艘大船走去，王曉雲是邊走邊回頭，她娘和她揮着手，她也跟着揮手，等上了船，由船夫慢慢地把大船駛離碼頭，直到看不到碼頭上面的人影了，王曉雲才把手放下。
回頭看了眼滿船板上的秀女，有的早已經哭花了臉，忍得住的，也和王曉雲一樣滿臉愁容。
這時，從船艙內走出一名官員，那氣質一看就知道是個太監，他也沒多說什麽，只是讓衆秀女回船艙，然後分派房間而已。
這船還挺大，船艙內的房間也夠多，這上元縣差不多有百八十個秀女兩兩一間，房間也不大，擺了兩張床一個櫃子，連桌椅都沒有，兩床中間也只有一條小縫隙，王曉雲先到，把包袱放到那小櫃子裏後，便随便選了張床坐下。
沒一會這房間又進來了個人，第一感覺還是不錯的，長得很有這江南水鄉氣質的漂亮女子，王曉雲站了起身，對她點了點頭當做是打了下招呼。
那女子也淺笑着點了點頭，看來也是個溫柔妹子，王曉雲很滿意，畢竟這上京的路途也有幾天，和個溫柔些的女子住一起能減少很多摩擦，一路上也能更舒心些。
這一路也是需要和人交流的，不然船上無聊的日子也難熬，于是王曉雲便先開腔：“我叫王曉雲，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我叫楊秀惠，你叫我秀慧就可以了。”這話說得依舊溫柔。
王曉雲笑了笑，“那你叫我曉雲吧。”
楊秀惠點了點頭，也跟着把她的包袱放到櫃子裏，走近了，王曉雲才發現她眼眶挺紅的，估計是剛剛哭過。
王曉雲自己也深處這種情況，自然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對方，只能找着話題：“秀慧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了，你呢？”
王曉雲笑道：“那我得叫你一聲姐姐，我今年十五。”
說着這話的時候，王曉雲已經不會心虛了，畢竟兩年前別人這麽問起她的時候，她還得說十三。
楊秀惠笑了笑，估計也想着不能得罪同寝，還想接着說話，不過外邊就傳來了喊聲，讓衆人出去吃早飯。
盡管王曉雲已經吃過了，不過還是不想太特立獨行，于是便和楊秀惠一同出了小房間，到了這大船上吃飯的地方，也挺大，而在這吃的則是大鍋飯，不過王曉雲還是挺高興的，看着那早飯有小米粥、饅頭，還有一小碟的菜，早飯能有如此待遇，怕是在這幾天也不會挨餓的情況出現。
吃了些早飯，王曉雲就又和楊秀惠回了房間，在床上坐了會說了會話，由于船上搖晃，也容易使人困倦，她們便躺了躺，等到中午又被船夫喊醒，才又一同吃了頓午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