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萬貞兒還在乾清宮側等着皇帝的時候,剛剛裝病留在了長寧宮的劉美玉,此時也悄悄地關上了自己房間的門,幸好她平常是這長寧宮說話最有份量的宮女,以前她就不愛約束這長寧宮的宮人,這長寧宮的宮人在萬貞兒外出時候都松散慣了,此時又還非常地早,連掃撒宮女都未起身幹活,于是也沒人發現劉美玉這般模樣,制造成自己是一夜沒睡又兼病了,此時在房裏補覺的模樣,她便出了長寧宮。
出了長寧宮她便也不在乎那麽多了,畢竟偌大的皇宮裏不可能一個人也沒有,不過就算被人見着了,萬貞兒要尋她的時候也不會問長寧宮外的人,而此時她身上什麽東西都沒帶,就衣服裏塞着幾張還算大額的銀票,然後一步步地往宮門的方向走去。
守着宮門的侍衛們也不可能會對她外出會有什麽懷疑,畢竟她這些個日子宮裏宮外來回起碼都得有二十多三十趟了,而萬貞兒心思不在她身上,上次賞給她的令牌也沒有收回去。
眼見宮門就在前邊了,盡管心中是有些虛,不過劉美玉還是深吸了幾口氣,穩了穩,像之前那般往宮門走去……她沒回頭,這個皇宮沒有她會想念的東西,就算是王曉雲,她也敢肯定在以後的日子裏不會有多少想念,她今日出了這宮門,她便會全身心投入以後那平平淡淡的日子裏,和家人開開心心地生活着。
如此想着,劉美玉心中便充滿了幸福感,加快腳步往宮外走。
而坤寧宮裏,王曉雲這段時間由于還在坐着月子,一向是晚起的,今日卻不用人叫也早早地起了床,洗漱好後逗了逗小芙兒,又給小芙兒喂了母乳才讓奶娘把她給抱了下去。
這時候如月也進了王曉雲的寝房,見王曉雲早把房裏的人都打發了下去,是一個人也沒有,便沒什麽顧忌地輕聲回道:“娘娘,長寧宮那位已經帶着人往乾清宮的方向去了。”
王曉雲點了點頭,又問:“那美玉呢?”
既然萬貞兒已經去乾清宮了,這事自然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她更擔心劉美玉是否已經按計劃出了宮去。
如月回道:“娘娘放心,她已經安全地出了宮,此時怕已經見着銀星了。”
銀星是十幾天前就已經出宮的了,當時的理由是銀星家裏有事,王曉雲見她平常伺候細心,便允了她回家一趟,而銀星家裏是在南邊的,一來一回起碼也得十幾日。
而事實是銀星出宮去是幫劉美玉安排後路的,王曉雲怕出事時萬貞兒會把劉美玉扯進來,雖然劉美玉只是個宮女,到時候也不一定能惹別人注意,但若被人發現一出事劉美玉就失蹤了,宮裏肯定會派人去尋找,而銀星需要這麽久時間,自然是得幫劉美玉的家人也作個安排。
現在劉美玉的家人都已經南下至安南國了,至于劉美玉,一出了宮,她便會由銀星安排着由水路南下,去與她的家人彙合。
安南國其實也就是現代越南那位置,盡管是本朝的附屬國,但為了尋個宮女找到那邊去,只能說朝廷很閑,而且王曉雲都安排妥當了,斷是不會讓人發現了行蹤,于是在安南國的劉美玉一家會很平安,而且她也吩咐了銀星,再多給了劉美玉幾百兩,到時候不管是做點小生意還是買田耕作,他們一家都能好好地生活下去。
“娘娘,您說長寧宮那位真的會如願上鈎麽?她回去時候若是找劉美玉了,那該怎麽辦?”如月還是很擔憂地問着。
王曉雲當然不敢肯定,不過對此還是挺有信心:“放心吧,美玉還算沉穩,既然此時已經出了宮,那她便是已經做好了掩飾,況且萬貞兒今日怕是都會賴在皇上身邊,她又哪有什麽精力去尋美玉。”
王曉雲喝了口淡茶,面上并無多少慌張的神色,但心中不可避免地還是有些忐忑不安,仍是怕這事不能如自己所願,她是多麽希望最後能把萬貞兒給鏟除,甚至只是被關進冷宮也好,只要萬貞兒無權,憑着這事與皇帝早和自己說的,到時候就是萬貞兒再不忿,對她王曉雲也只能是無能為力了。
而她忐忑的便是,盡管這事是如何都查不到自己頭上,若是這事沒有按照自己所想的那麽進行着,萬貞兒只像上次那般被斥責個幾句甚至是毫發無傷,等萬貞兒回過神來,細想怕是也能猜到這事的主謀便是自己,畢竟在這後宮敢對萬貞兒下手的,也只有自己了。
只是都到這份上了,再如何不安又能如何?反正再不安,為了以後自己能過上些好日子,重來一遍她還是會這般做——最近這些日子不知是過于擔憂,還是她坐着月子無聊多想,或許都有,總之她隐約記起,在那段歷史裏,一直沒什麽文字記錄的皇後,在萬貞兒寵冠六宮的時候,好像是沒有孩兒的,不僅是皇子,甚至是女兒都沒有。
這個不能确定的印象,還是讓王曉雲整整震驚了整個午後,待奶娘抱着自己女兒芙兒來時,邊給芙兒喂奶邊看着芙兒那恬靜模樣,她緊緊咬住了後槽牙……
而如今,她只能靜候佳音了。
到了午後,萬貞兒還沒從乾清宮出來,乾清宮裏也沒傳出什麽消息,王曉雲終于是放下了心中的那塊一直懸挂着的大石頭。
王曉雲算是安心了,乾清宮裏的皇帝心情卻不知該如何表達:天知道這皇貴妃是怎麽了,今天一大早下朝後,剛回到禦書房,就聽一旁的太監說“萬皇貴妃娘娘在乾清宮門側等皇上已有一炷香時間了”。
皇帝心中到底還是尊重萬貞兒的,如今天雖不似寒冬,卻還是很冷的,于是他立即就讓人去把萬貞兒叫了進來,萬貞兒從外邊走進來時,臉頰已經被凍得有些紅了,倒是原本蒼白的臉色無影蹤了。
皇帝這自然是燒着炭火的,連忙把萬貞兒拉近些那炭火盆子後,才開口問:“怎麽這般早便過來?”
萬貞兒腦中一直忘不了上次皇帝對着自己拿冷峻的臉龐,甚至是一回想起皇帝那時看自己的眼神,都曾不自覺打過冷顫,如今看着皇帝若此着緊自己,心中不由竊笑:看來這陣法真是有效果,只擺了擺幾樣東西便能讓皇上對自己好上不少,等喝完自己熬的這湯還不立即見效?哈哈……
如此想着,萬貞兒臉上卻是泫然欲泣的模樣:“皇上,臣妾自知上次讓皇上您失望了……都怪臣妾,大皇子突然殇了,臣妾一時間就像是魔怔了一般,總怕皇上會惱了臣妾,怕以後的日子會沒了支柱,已經沒了大皇子,臣妾怕再失去您。”
說着,正準備滴下幾滴眼淚來加強說服力,但皇帝明顯不想再提這事,見此事萬貞兒這般,又不好說什麽重話,便只道:“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
萬貞兒巴不得如此,立即就點頭,又道:“但臣妾心中始終是過意不去,這段日子也把自己關在宮裏思過。”瞬間換上個“甜美”笑容,萬貞兒繼續道:“想着皇上日理萬機很是勞累,臣妾別的不能做,便給您炖了碗湯過來。”
今天早上一直便跟在萬貞兒身邊的宮女立即小聲道:“皇上,皇貴妃娘娘昨晚一刻都沒睡,看了一整夜的火,就是想着皇上一大早能喝上呢。”
萬貞兒的計劃裏,這原本是劉美玉的臺詞,劉美玉沒來,便落到了這宮女頭上了。
萬貞兒也跟着劇本走,立即回頭輕斥那宮女:“要你多話!”語氣中的嬌嗔自然不可言傳只可意會。
皇帝要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就算是個陌生人一整夜不睡給自己熬湯都不可能無動于衷,更何況在他心中,萬貞兒俨然如他親人一般。
“皇貴妃何至于此,吩咐宮人也是一樣。”
說着,皇帝已經接過了還在萬貞兒手中的湯盒,然後和萬貞兒一同走向一旁的圓木桌,自然,皇帝再感動也做不出邊走還去牽萬貞兒手的舉動,不過萬貞兒也沒察覺,她已經因為皇帝那關心的話語而十分雀躍。
“那皇上可要好好嘗嘗臣妾熬的湯,臣妾平常不經常下廚,就算是不好吃,皇上也得把這湯都喝了!”萬貞兒已經控制不住語氣中帶上點撒嬌的意味了。
只苦了皇帝,他如今早已經不是吳下阿蒙,早理清心中情緒的他聽着萬貞兒的語氣,就算在這被炭火烤得暖烘烘的屋內也打了個不小的冷顫。
嘴角不自然地抽了抽,只應了萬貞兒一聲。
一旁的太監早就接過了皇帝手中的湯盒,而那湯盒下邊是有用金屬制成的器具,裏邊塞了幾塊已經燒得通紅的炭,盡管萬貞兒早早地到了乾清宮,那湯盅的蓋被打開時,還是有熱氣冒出。
湯被盛出來後,萬貞兒便一臉期待地看着皇帝,皇帝本就沒想拒絕……當然,這是在他一口都沒喝的前提下,喝下第一口後,他本能地皺了皺眉頭。
萬貞兒看見了,卻不打算開口問“味道如何”之類的話,她怕皇帝實話實說,到時候她只能接“那就別喝了”,這時她仍然用一臉期盼的眼神看着皇帝,皇帝無奈,反正這湯的味道只是有些怪怪的,并不算難喝,也不算硬着頭皮,他還是幾口把那湯給喝完了。
這時候萬貞兒才關心起味道,被皇帝敷衍了過去之後,以為萬貞兒要離開了,誰知萬貞兒卻捧着剛剛太監遞上來的熱茶,開始與皇帝把以前的事按着年份一件一件地聊了起來……皇帝更不能下逐客令了。
一直到了午時,萬貞兒還沒走,自然是留下來與皇帝一同用着午膳,期間也還在回憶着往事,待皇帝終于不得不面對今日的奏折時,才開口讓萬貞兒回了去……但與萬貞兒的聊天他也是用了心的,畢竟說的也是他的往事,而萬貞兒走後,他還想着萬貞兒确實對他付出不少,以後就算不能如夫妻般待她,也會讓萬貞兒在這後宮裏好好地度過下半輩子。
也是因為如此,萬貞兒離開的時候皇帝把她送到了乾清宮側門那,同時還囑咐萬貞兒下次別這麽辛勞了之類的話,一副關心的模樣讓萬貞兒回了長寧宮還一改這段日子黑着臉的模樣,對着守門的太監也笑容滿面。
此時的萬貞兒還以為是陣法出效果了,心中更是對這陣法信了十足。
打了個哈欠,昨晚就算是打了幾下瞌睡,可也沒睡多少時間,且坐着也不能熟睡,此時回了自己的寝房,萬貞兒看着自己那高床軟枕,頓時睡意盎然,讓宮人們快速地幫她卸了頭飾、寬了衣,然後便躺上了床補眠去了。
從回來至睡着,萬貞兒壓根沒提一句劉美玉,當然,此時她心中只記挂着皇帝是其中一個很大的原因,卻也還因為她平常就沒把劉美玉等宮人放在心上,加上她現還困着……于是就算劉美玉在這事裏是個大功臣,也沒有睡上一覺在萬貞兒心中來得重要。
睡夢中還帶着幸福笑容的萬貞兒,卻沒能睡上多久,在戌時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