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薛人劍一直都覺得圖南觊觎自己的妻子(圖玲),所以不願意讓他知道自己跟前妻還有牽扯。
他與圖玲商議過後,決定悄悄到鐵布國來。
如果王寶珠打掉了他的孩子、另嫁他人,那他就要讓她履行自己發過的誓言,讓她為自己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
如果她沒有打掉孩子,而是讓孩子認賊作父,那他就奪回孩子,再讓王寶珠踐行誓言。
對此,圖玲還曾一臉深情地表示,自己一定會把人劍哥哥的孩子當做是自己親生的一樣看待,二人又是好一番恩愛。
不過這如膠似漆的生活,只持續到了薛人劍見到王寶珠之前。
明明在空無一人的窯洞前,薛人劍還是一臉磅礴的怒氣。結果不過是進城找個落腳點的功夫,當王寶珠真正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一切就都變了!
薛人劍覺得,這完全不能怪自己。
要知道當年他離開的時候,王寶珠還形容枯槁,明明年紀比他小了好幾歲,看上去卻比他大了一輪。
生活磨黃了她嬌嫩的皮膚,死去的第一個孩子帶走了她健康的身體,如果不是她對他足夠深情,這樣的黃臉婆怎麽還能配得上自己呢?
偏偏她連他們之間的誓言都要違背!若他真的身死,難道她不應該以身相祭嗎?竟然還敢改嫁他人!給他戴綠帽子!
還有他的兄弟姐妹!若他真的離世,她自當把他的義兄和義妹當做親哥哥親妹妹一樣看待照顧,可她是怎麽對他們的?
薛人劍本來都要忘記他的第一任妻子了,誰知她處事竟如此不近人情,逼得他義兄義妹背井離鄉,前來尋他主持公道。
在他們傾訴完自己遭受到的那些委屈的一瞬間,薛人劍的腦海中頓時浮現出一個不修邊幅、惡行惡狀、面容扭曲的瘋婆子。
惡心得他幾欲作嘔,不知道以前自己為什麽會被這樣一個女人玷污。一想到她可能還懷了他的孩子,他的孩子要麽遭了她的毒手,要麽在她這樣的女人身邊成長,薛人劍就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無動于衷了。
他要幫兄長妹妹讨回公道,也要為他的孩子做主,還有……他的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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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些年裏,她也一樣被他忘在腦後,但是想起她的那一瞬間,一切美好的回憶都湧上心間。
薛人劍還記得他的妹妹,是那樣的活波可愛、嬌俏伶俐,她還為了她可憐的嫂嫂深陷魔爪,如果可以,他一定要将她救回罕丹!
薛人劍越想就越覺得,鐵布國中還有許多值得他惦念的事物,一路上披星戴月地趕路,終于在圖南留在罕丹的眼線察覺到不對以前,先一步趕到鐵布國的都城中來。
不怪眼線不夠盡職,誰能想到他們罕丹的小公主——一個名副其實的醋壇子,有一天竟然會幫着她的丈夫回國見他真正的原配呢?
他用來彙報消息的信件還在路上,薛人劍卻已經快馬加鞭趕到了他從前的舊居。
其實薛人劍還是覺得王寶珠不可能變心,在鐵布、罕丹兩國,她還能找到一個比他更出衆的對象?一個戰勝了鐵布國下任國主的男人?
——因為大春和秋秋太早離開鐵布國,薛人劍又跟廢物似的在罕丹待了好幾年,百姓更是不會擅自在大庭廣衆之下議論皇室,所以薛人劍還不知道,他覺得不可拔除的、像山巒一樣壓在他頭頂上的壽王,早就被當今聖上處置了。
他自信王寶珠不會背叛他,就算她目光短淺,和別人在一起了,能看得上這種女人的人,也一定是廢物中的廢物。
說不定連自理能力都沒有,現在還窩在他為王寶珠找來的窯洞之中呢。
他就這麽自信滿滿地上山了,然後一臉鐵青地僵在了洞前草都有三尺高的窯洞前。
圖玲還不知道薛人劍膨脹的自信破了個丢人的大洞,她無知無覺地在一旁安慰道,“沒關系的,相公。圖南派來的人不是說了嗎?姐姐她已經另嫁他人了,現在她應該住在她的新相公那裏吧。
在這裏找不到她也是正常的,不如我們先在城中找個地方落腳,再慢慢來打聽她的事情?”
“嗯。”薛人劍的面色更不好看了,雖然圖玲不覺得,但是他就是覺得自己在自己的小嬌妻面前丢了面子。
因此他一路上黑着個臉,面色難看到在這段關系中一直被寵着的圖玲都覺得不舒服的地步。
但是她轉念一想,人劍哥哥這是在惱那個原配妻子呢,心裏才總算是有了點安慰。
薛人劍總覺得娶了鐵布國第一美人的他,在都城中應該是大有名氣,所以這次回國,除了路引以外,他還做了點小小的僞裝。
他把自己往糙了打扮,圖玲卻正好相反。
她知道王寶珠昔日有鐵布國第一美人的名頭,但是她的美貌在罕丹亦是出了名的。
而且她還比她年輕,更是一國公主,無須操勞生計問題。唯有一點,嚴格算起來,王寶珠才是人劍哥哥的原配妻子。
所以她特地将自己打扮得鮮妍明媚,還準備了好幾套的大紅衣裳,就是為了在會面的時候,可以一舉将對方打入深淵。
讓她自慚形穢,知道她們之間的差距簡直是深如天塹,如此,才能稍稍平複她心中的憤懑與不平。
薛人劍對她的打扮倒是喜聞樂見,就是要這樣的佳人,才能配得上自己嘛!
他薛人劍的妻子,怎麽能跟那些庸俗的黃臉婆一樣呢?
叫他來看,成婚以後馬上就原形畢露的王寶珠,實在是配不上“第一美人”這個稱呼。
——真正的第一美人應該是什麽樣的呢?
薛人劍轉頭去看圖玲,就在此時,清風掀起馬車上的簾幕,一抹倩影随風掩映在薛人劍的眼中,然後飛速錯落。
“等等!”
“什麽?”好不容易才哄得薛人劍不再黑臉,正等待着丈夫的愛撫的圖玲疑惑道。
薛人劍卻好似沒注意到她的錯愕似的,重重地拍在馬車的車壁上,“停下!現在、立刻、馬上給我停下!”
正在駕車的車夫被他唬得一個機靈,趕緊停下馬車。
沒耐心等到馬車停穩,薛人劍直接從車上跳下,他對圖玲焦急的呼喚充耳不聞,只一心奔着剛剛那抹倩影而去,“寶珠!”
她怎麽可能是王寶珠呢?王寶珠可能是這樣的呢?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身着紅衣,烈烈如火,直叫天下所有的女人都愧于直視這抹豔色。
霎那間,什麽厭煩、什麽憎惡、什麽惡心……這些情緒,通通都不見了!
薛人劍只記得嫁給自己之前,那如花般嬌豔欲滴的女子;他奔赴戰場之前,那女子眼中認真執拗、令人心疼的眼神。
可誰知,面對他的呼喚,那牡丹一般風姿綽約的美人兒,她的眼中沒有驚喜、沒有感嘆、亦沒有愧疚,她根本就沒有認出他來!
薛人劍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被生生地剜了出來,那一瞬間,他甚至想不顧一切!撕掉自己的僞裝!
卻被落後一步的圖玲及時制止,圖玲覺得自己的心正在被烈焰炙烤着,臉上無端地生出一股子痛意。
眼前這個宛若春曉之花一樣的美嬌娘,就是他們口中面色蠟黃、舉止瘋癫的那個瘋子原配?
就是人劍哥哥口中那個已無情意、唯餘誓言未了的第一任妻子?
可惡!他們不會是早就算計好了的吧?合起夥來把她诓來鐵布國,以全他們夫妻團聚?
若不是那個女人沒能把薛人劍認出來,圖玲不覺得自己還能理智地把人攔下來!
事後,這貌合神離的夫妻倆,一個心神蕩漾,還要裝作無動于衷;一個明明已經驚疑不定,在薛人劍還願意哄人的時候,還是要逼着自己鎮定下來。
不過心裏到底是有了疙瘩,原本因為薛人劍吃醋,這次來都城,圖玲是不準備聯系圖南的,可是現在,面對強大的情敵,圖玲心裏急需一點兒安全感。
“人劍哥哥,我們先去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吧。”
“好,都聽你的。”美人不在跟前的時候,薛人劍還是很有辦法對付這些小姑娘的。
“你這麽久沒來都城,對這裏應該不太熟悉吧?圖南這些年一直在鐵布國經營自己的勢力,不如我們先去找他?也好拜托他幫忙打聽打聽姐姐的情況。
你看姐姐如今的狀态,衣着華麗不說,還有仆從跟随,莫不是攀上了什麽了不起的大人物了吧?”
這話聽得薛人劍心裏極不得勁兒,第一次在圖玲面前幫王寶珠說話,“也有可能是回家去了,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寶珠其實是當朝丞相之女,家境比之你,亦是差不了多少。”
圖玲面色一僵,顯然是沒想過薛人劍會為了前妻反駁她,怒氣又湧上心頭,“她不是跟她爹斷絕關系了嗎?”
“好了好了,是與不是,我們找圖南一問便知。”公主脾氣上來,圖玲也懶得照顧薛人劍的心情,竟是直接定下了之後的行程。
薛人劍把想要說的話吞回肚子裏,心裏也有了些許不滿。
他實在是厭惡妻子常常挂在嘴邊的這個竹馬,明明只是罕丹王的一個部下,既沒有尚公主,也沒有被認作義子,但是在罕丹,卻有着非同尋常的口碑與勢力。
跟秦俊一樣,也是默認的下任國君。
可他名不正言不順,卻比秦俊還要得人心!
秦俊還有可能因為謀反這樣觸碰到國君底線的行為被撤下,同樣的事情放在圖南身上,怕不是振臂一呼,就一呼百應,罕丹立馬改朝換代了!
薛人劍抱着不能見光的小心思努力了那麽些年,最終只得到了一個結論,這個人絕對不是他能撼動的存在!
好在一國驸馬對比起平民百姓來,已經是麻雀變鳳凰一般的飛躍。
而從某種角度上來看,罕丹這位盡得人心的不敗将軍,也不過是他的手下敗将罷了,薛人劍才勉強能在圖南面前保持住平衡心。
找他幫忙就找他幫忙吧,薛人劍也很想看看這位天之驕子求而不得,卻連表現都不敢表現出來的樣子。
而且他确實也迫切地想要了解他的原配妻子如今究竟是什麽情況?
寶珠那樣愛他,一度以為他已經身死,為此甚至還差點神志不清,她怎麽可能改嫁他人呢?該不會是被某些趁虛而入的小人诓騙了吧?
如果是這樣,他一定要盡快救她出來,幫她脫離苦海!
于是夫妻倆就這麽一拍即合,找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