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薛人劍離開以後,王寶珠原以為在場諸人應該會有很多問號。誰知道他們反倒是像是擔心提起她的傷心事似的,一個比一個積極地幫忙轉移話題。
王寶珠樂得省下瞎編故事的功夫,享受着他們的照顧,将這其樂融融的場景一路維持到了夜裏。
揮手告別兩個孩子以後,圖南亦步亦趨地跟在王寶珠身後。
他想,一會兒回了房,他一定跟夫人坦白一切!任夫人如何打他罵他,他也一定不會制止或者分辨一句,直到夫人出完氣、他取得夫人的原諒為止!
但是這會兒還走在路上,王寶珠好像就控制不住心緒,絮絮叨叨地跟他說起了那個讨厭的鐵布國人。
“其實當年我還住在窯洞裏的時候,我丈夫的結義兄妹曾到那裏找過我,他們說我丈夫沒有死,只是在戰場上失蹤了。
但是在他們抵達窯洞以前,另外一夥人也曾到那裏找過我。
他說我丈夫已經在戰場上犧牲了,還帶來了朝廷分發下來的恤銀。
當時我還是更願意相信他沒死,所以我找到了軍營裏,想要驗證他們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結果到頭來,只是确認了我丈夫的死訊而已。
盡管如此,我還是懷抱着一絲微渺的希望,直到我肚子裏的兩個孩子出世,我便徹底死心了。
大半年的時間,他不僅沒有回來,也沒有派人帶回一封信件、一道口信。
他活着的時候,保持家務的是我;他死了以後,辛辛苦苦十月懷胎、生下孩子、養大孩子的也是我。
後來我仔細一想,他活着死了,對我來說,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直到今天——”
王寶珠說着說着,便來到了卧房前,“我突然發現,他活着,還不如死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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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南突然打了個哆嗦,話說夫人生産的時候,他是不是也沒來得及趕回來來着?
“我是真沒想到,”王寶珠繼續說道,“他跟我承諾了那麽多東西,結果才不過幾日,就通通抛于腦後了。我還懷着孩子,他就打算另覓新歡了。”
“夫人——”圖南尤其見不得王寶珠落寞的樣子,伸手就想攬她入懷。
卻被王寶珠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你好像忘記了呀?我們的還有筆賬沒算呢。”
來了!圖南懊惱,怎麽偏偏是在這個時候。
早知如此,他就應該早點跟夫人坦白。
可惜事情沒有早知道,所以王寶珠指尖用力,将圖南抵出門外,“你早就知道薛人劍沒死,早就知道他是我前夫,早就知道他背着我娶了別人,還幫他瞞着我?”
“不對!”圖南頭鐵道,“我這是在幫我自己!實不相瞞,第一次到鐵布國來見到夫人的時候,我就想把夫人娶回來了!”
“哼!”王寶珠冷笑,其實她并不為事情感到氣憤,但這不符合“常理”,所以……“邊上待着去!”将人抵出門以後,王寶珠毫不留情地拍上了大門。
門外的圖南傻了眼,怎麽他還想多了?別說回房以後又打又罵了,他竟然連門都進不了!
“夫人,夫人!夫人!”圖南還想再拯救一下自己!
他武功高強,會的旁門左道也多,一扇門而已,還真攔不住他。
可圖南不過在門外喊了一刻鐘,就不敢再輕舉妄動、就連門都不敢敲了。
——夫人應該要歇息了吧?今天她勞累了一整日,情緒更是大起大伏,他繼續敲下去,會不會打擾她安睡?
——其實不會,不僅不會,王寶珠還睡得非常非常非常的香。可算是了結了她的一段心事了,這一行人雖然來得突然了一些,但她總算不用老惦記着将來的那些事兒了。
她的兩個兒子身邊跟着老皇帝的人,到了這會兒,他們父子倆應該已經團聚了吧?
王寶珠猜得沒錯,時間拉回到傍晚時分。
兩個護衛還在感嘆着,說書老先生的口才是真的不錯,酒樓裏就新進了一個客人。
他身着黃色銅紋裳,從年齡上看,起碼比他們這些人大了一個輩分。
身邊跟着一個相貌陰柔的老人和年輕壯碩的侍衛,暗地裏至少還跟着四位高手,因為過于緊張老者的安危,為了距離犧牲了一點兒隐蔽性,所以經常在圖南身邊跟着的這兩個高手才能在他們出手前感應到他們的存在。
兩個護衛不動聲色地靠近被限制住行動的兩個人,偷偷給他們解穴。
遵從主子的吩咐,在精神上折磨他們是一回事兒,但這兩個人怎麽說也是他們罕丹的公主和驸馬爺,萬萬沒有讓他們在他們眼前受傷的道理。
見他們表現得警惕,那跟着老者身邊長相陰柔的那位随從走上前來,“兩位壯士莫要緊張,我們老爺只是想跟這位公子談談罷了。我們家老爺啊,他可是你們家主子的舊識了。府上的兩位小公子,還常常在我們老爺家裏做客呢。”
兩個護衛對視一眼,其實這一行人并沒有隐瞞身份的意思,而且他們雖然沒有見過皇上的真容,但他們對他身邊的這個侍衛可是眼熟得很。再結合他們在主子家聽到的那些消息……兩個護衛猶豫了一下。
薛人劍卻感覺到了,自己的機會這是又來了啊!
“我願意!跟這位老先生談談!”他激動道。
兩個護衛沒搭理他,還是圖玲出面幫他解的圍,“圖南确實是吩咐過,讓你們倆“照顧”好我們。”說着,她頓了一下,見兩個護衛不為所動,終于服軟道,“但是在知情者面前,我們怎麽聊,都不算是亂說話吧?”
兩個護衛終于不再猶豫,倒不是被圖玲說服了,只是他們兩個攔在這裏沒有用。當事人不配合,敵方人數衆多,連地盤都不是自己的!。更重要的是,這事情鬧大了,還會連累主子,實在是得不償失了。
于是兩個護衛退後一步,護衛甲一眼也不錯地守在這裏,另一個護衛則流露出要回去報信的意思。
護衛乙和那位壯碩的侍衛相互對視,都是刀口上舔過血的漢子,氣氛立刻變得有些緊繃起來。
這時候,那位老者——也就是皇帝布行,沖他身後的侍衛揮了揮手,侍衛便克制地收回了視線。
于是兩個護衛都不着痕跡地松了口氣,看上去不太像是來找茬的。
薛人劍見此情景,頓覺心中火熱。
皇上雖未明着說出自己的身份,但是這架勢擺的——在場的沒幾個知情者是猜不出來的。
他一來,那兩個嚣張跋扈的護衛頓時不敢擡頭!還有他身邊的那幾個跟随者,亦是對他恭恭敬敬、言聽計從!
這就是他們鐵布國的國主——大權在握,說一不二!
跟他比起來,罕丹的那些烏合之衆算什麽?
圖南見到罕丹王,都不用行跪禮!他堂堂驸馬,更是得不到絲毫尊重!
但是在鐵布國……薛人劍努力收斂起那些貪婪的想法,禮貌道,“老先生,來,您先請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