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山寨的第一天
天微微亮，山寨已經有人出來活動，南楓昨天走了半天的路，然後滴水粒米未進，此時有些眼花腿軟。嗓子幹渴的厲害，她扶着牆壁慢慢站起來，想再去拍拍門，哪怕是死也要死的明白一些。
她剛做出拍門的舉動，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半大小子和南楓大眼瞪小眼的對望着。
這個小子跳開一步，怪叫道“怎麽還有一個人在這裏？”
南楓一腳跨出門檻，無神的看着遠處的山巒，她癱坐在地上有氣無力道“給我口水喝，行行好吧。我快渴死了。”
那小子撓了一下頭，取了一瓢水過來，南楓把頭埋在水瓢裏，喝的直打嗝。
那小子對南楓道“你別亂跑，我去回大當家的！”
南楓揮手道“你去你去，我哪裏也跑不動了。”
那小子叫了一個差不年紀的過來守着南楓，自己三步兩步跑遠了。
雖然喝了一肚子的水，可還是饑餓，南楓沒力氣說話，閉着眼抵抗饑餓感。
不一會兒，先前那個小子來了，對南楓道“起來，起來，去見大當家的。”
南楓掙紮着起來，跟着他一路前行。
到了一處磚石結構的屋子前，有幾個漢子站在門口，看着像是守衛的，他們肆無忌憚的打量南楓，把頭一歪，示意他們進去。
南楓走進屋內，一眼看見自己的包袱被攤在桌子上，旁邊一個彪悍的男人在翻看裏面的東西，那個男人濃眉利眼，鼻梁高挺，臉型剛毅。
他看見南楓，漫不經心道“你就是鐵南楓，一個進士？”
南楓點點頭，拱手道“南楓見過大當家的。”
男人打量了南楓一眼“為什麽你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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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楓心裏直罵娘，嘴裏道“您的屬下說沒人替我付贖身銀子，所以不放我走，後來，大概是把我忘了。”
男人樂了，大笑道“你可真夠倒黴的，來看看你的包袱，可有缺的東西。”
南楓上前查看，然後面無表情道“除了銀子，其他都在。”
男人金刀大馬坐在椅子上“那就當是你的贖身銀子吧，你現在可以走了。”
南楓頓了下，“我一個人？”
男人點頭“不然呢？”
南楓深吸一口氣，盡量不讓憤怒外洩，“大當家的有所不知，我第一次到貴地，出了寨子門，我恐怕連下山的路都摸不到，您讓我一個人走，我怕是要死在山裏的。”
男人慢條斯理道“那于我何幹？”
南楓再吸氣，“可否大當家的派個人送我下山？”
男人更幹脆“不可！”
南楓氣結，她緊緊抿着嘴，一言不發。
男人半翹着嘴角道“你要去何處？”
南楓看了他一眼“我去北疆唐将軍處，投軍。”
男人多看了南楓一眼“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去投軍，你去幹什麽？”
南楓道“我有一個朋友在唐将軍手下領兵，是他寫信邀請我，到了那裏才知道幹什麽。”她對這個大當家全無好感，不想和他啰嗦。
男人點頭沉思，過了一會兒道“派人送你下山倒是容易，不過此去北疆軍營還有很多路程，下了山你就能獨自過去？”
南楓肚子裏罵道“那還不是你造的孽麽，昨天放我走就什麽事請都沒了！該死的匪徒。”
她面上還是一片平靜，“下山了我再去找商隊一起走。”
男人似笑非笑“野狼坳經過的商隊可不多，幾個月運氣好才來一隊，你下了山不見得能正好找到商隊随行。”
南楓道“那就是我的事情了，多謝大當家的提醒。”
男人道“也是我疏忽，好歹你也是一條命，這樣吧，你先留在這裏，等下次有商隊來做客，你再跟着他們一起走，豈不兩全其美。”
南楓瞠目結舌，“我，我留在這裏幹嘛啊？”
男人道“等商隊啊，你一個人下了山也找不到北疆軍，何況你還沒銀子。我也是為你好。”
南楓非常茫然，這男的說的好像很對，可是自己這就算入賊窩了？當初也沒寫信給洛書，現在哪怕一輩子待在這裏，洛書他們也找不到她啊。
南楓掙紮道“那等有商隊來，大當家的願意放我走？”等商隊來，也意味着商隊要被眼前這個男人打劫，所以南楓也不知道到底盼不盼望商隊經過這裏。
男人道“我留你何用？”又把那個半大小子叫進來，“阿牛，你安置一下這位……鐵先生，和別人說清楚，鐵先生是客人，不要怠慢了。”
南楓糾結着跟着阿牛離開，她很想走，只是這莽莽大山，東南西北都分不清，她怎麽走？
阿牛帶南楓下去安置，南楓肚子裏一直在鬧饑荒，她道“阿牛是吧？能不能讓我先吃點東西，我餓了一天一夜了。”
阿牛把南楓帶到一個小木屋說道“你先就住這裏，吃的我給你去拿，你等着。”
南楓推開木門，裏面兩個小房間，外面姑且算客廳，裏面是卧室，一張小床，南楓放下包裹，看看屋子還算幹淨，就坐在外間的桌子邊等着。
不一會兒阿牛拿着兩個大馍馍和一碗湯進來，南楓顧不上道謝，拿着馍就啃起來，馍很幹，她噎的直伸脖子，大大喝了一口湯。她吃飯一向快，又餓了一天一夜，很快就吃光了兩個馍和一碗湯。
阿牛好心道“還要嗎？我再去拿。”
南楓搖搖頭，“夠了，謝謝你。以後吃飯我去哪裏啊，總不好意思天天麻煩你。”
阿牛帶她認識了幾個地方，食堂、茅廁等等，然後道“後面是平時操練的地方，你可以去看看，別亂跑，東面有山泉，要水可以去挑，你要是挑不動，就來找我。我們住在半山腰，往上是女人們住的地方，你別去啊！”
南楓不停點頭，又問道“要是需要些東西怎麽辦，比如我想要些筆墨紙硯，或者別的什麽？”
阿牛道“你記下來，我們有人定期下山去采購的，到時候給你買，錢你要付的，你又不是我們山寨的人，不能白養你。”
南楓心裏不停的咒罵，“怎麽就白養了，老子包袱裏幾百兩銀子呢，全被你們吞了！”人在屋檐下，南楓只得屈服。
她貼身只有幾十兩的碎銀，現在困在這裏也不知道怎麽辦，得過且過吧。
把南楓安置好，阿牛就跑了。南楓枯坐在小屋子裏也無事，她就動手把被褥拿出去晾曬，又去阿牛說的山泉邊跳水，屋子裏有口缸，就是儲水用的。
一路過去，只見三三兩兩的漢子們，此時算初秋，天氣不太熱，秋老虎在山裏也肆虐不起來，但是這些漢子大多□□着上身，看見南楓拎着水桶去挑水，都報以好奇的眼光。
在他們眼裏，南楓就屬于弱不禁風的酸腐讀書人，別看溪邊離寨子近，這山路可不是平地。走慣平地的可走不慣山路，他們都在低聲說笑，想看這書生怎麽把水拎回去，聽說他還是個進士呢！
南楓借了兩個水桶，沒找到扁擔，她看水桶也不大，兩只手一手一只，來到山泉邊，只見這裏有幾個女人在洗衣服。
南楓趕緊行禮打招呼，“各位大姐好，我叫鐵南楓，到這裏取水，沒打擾大家吧？”
女人們叽叽咕咕的笑，一個看着挺潑辣的女人道“你就是那個倒黴的書生？”看樣子她的事情已經傳遍山寨了，這裏八卦的速度很快嘛。
南楓嘴一扯，“正是在下。”
女人們又哄笑起來，一個看起來年紀大的安慰道“你安心待在這裏，宋當家的不會濫殺無辜，別多想。”
南楓點點頭“謝謝大姐提點。”
她打過招呼，在上游取水，然後拎着兩只水桶慢悠悠穩穩當當的回去，一路上想看她潑潑灑灑鬧笑話的漢子們都目送着她。
南楓體能一向不弱，就她現在的身高體能，比一般男子還要強一些，不過她看起來并不壯，不認識她的人就會誤認為她體弱，書生在大家眼裏就是弱雞的代表。
打滿一缸水，她裏裏外外又打掃了一遍，畢竟還不知道要住到何時。
晚上去食堂打飯，居然還有肉吃，她一向節儉，打的飯菜全部吃光，飯碗自己洗幹淨放好。
山寨裏大多都是光棍，有婆娘的回去抱婆娘去了，光棍睡不着怎麽辦，架起篝火吹牛啊，要是能打到一些獵物，還可以現場燒烤。
南楓睡不着，也去湊熱鬧，她不敢離太近，遠遠看着。漢子們在吹牛，不時爆發出陣陣笑聲。
南楓看着眼前的場景，不知道在想什麽，忽然一個人道“你在這裏做什麽，一起過去啊。”
南楓一驚，轉頭看見岳寨主，她點點頭“見過大當家的，我和大家不熟悉，去了怕打擾大家的興致。”
岳寨主笑了一聲，“你們讀書人就是磨叽，不熟悉幾句話一說，一起喝一次酒就熟悉了，有這麽扭扭捏捏的麽。”
南楓眼睛往下一瞥，借着火光，依稀看見岳寨主右手關節處的老繭，他手上老繭多，那個部位能長老繭，一般都是拿筆磨出來的。
她還記得在岳寨主的屋子裏有一副對聯，筆力蒼勁，寫了什麽沒在意看，字倒是挺好的，一開始以為是打劫的贓物，現在看來也不盡然。
南楓沒說什麽，對着岳寨主拱拱手。
岳寨主道“跟我一起來吧！”他大步上前，南楓猶豫一下，跟着一起過去。
漢子們看見寨主到了，紛紛大喊着叫大哥，讓出最好的地方給他們。南楓也搭了順風車。
火堆上架着幾只山雞，香味慢慢飄散。岳寨主大笑道“去拿酒來，我和兄弟們一起喝幾碗！”
“好！”漢子們大吼大笑，機靈的趕緊去拿酒壇子和碗。
南楓也拿到一個空碗，然後挨個倒酒，南楓聞了一下這個酒，現在的釀酒技術還做不到蒸餾，所以酒精度不高，南楓不知道這具身體的酒量如何，不過在京城時和同僚喝酒，她也沒醉過。
岳寨主舉碗，先一口喝幹，亮碗底給大夥兒看，又引來一片叫好聲，接着衆人都幹了，南楓消無聲息的喝完，岳寨主在她旁邊，看見她喝酒，露出脖子上的肌膚，南楓的皮膚并不白，帶點小麥色。因為她不是閨中小姐，一直抛頭露面。
不過她的皮膚很細膩，岳寨主瞥見南楓的脖子，只見一段修長細膩的脖頸，他微微有些異樣，馬上移開了眼光。
又一圈酒倒上，山雞也熟了，拿手撕開，分着就能吃，南楓也不客氣，收了她這麽多銀子呢，好吃好喝幾年也夠的。
她拿着山雞腿，一口肉一口酒喝的不比旁人少。
岳寨主忽然道“鐵先生，你覺得我們的日子怎麽樣？”
南楓微微眯着眼，“今朝有酒今朝醉，不錯啊！”
岳寨主笑了，“鐵先生很是灑脫啊，我們山寨來過不少書生，大多數都是兩股戰戰，誠惶誠恐，就怕被我宰了。鐵先生好膽識。”
南楓偏頭去看岳寨主，“我和虎嘯山寨的所有兄弟都無冤無仇，你還拿了我全部的銀子，最不濟就是被大當家的抛去山裏喂狼，既然大當家沒想要我的命，我還緊張什麽？”
“哈哈哈。說得好，我敬鐵先生一杯！”岳寨主拿起碗對着南楓示意一下，南楓就一口喝幹，直到深夜，篝火漸漸熄滅，大家也回去睡覺。
南楓除了有些內急，這酒還真沒撂倒她。岳寨主笑道“想不到鐵先生好酒量！”
南楓道“寨主酒量也不差啊，我要去睡覺了，明天見！”她搖搖晃晃的回到木屋，把門關好，門內有栅，她栅好門，随便洗了一下就攤在床上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