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老實人
北疆。當洛書收到南楓的信，他草草看過, 馬上把送信的人給扣住了。然後去找唐将軍。
洛書從軍好幾年了, 從小兵做起, 如今已是一名正五品千戶, 頗受唐烈看中。所以他舉薦南楓，唐烈一口答應。
現在洛書禀告唐将軍，鐵南楓來是來了, 但是被虎嘯山寨的匪徒給扣押了，現在正在土匪窩裏做客, 土匪派人送了信過來。洛書着急朋友的安危, 希望能帶兵前去救出南楓。
唐将軍看了南楓的信, 被裏面的溢美之詞差點閃瞎眼，他抖抖信件道“我看鐵進士在那裏過得不錯啊, 怎麽你就能看出危險來？”
洛書皺眉道“南楓從來不用這些口吻說話, 他既然這麽說, 那一定覺得自己處境危險, 只是為了自保而已。”
唐将軍把信使找來，“你家寨主什麽意思？”
信使見到了唐将軍, 拿出了岳安皓的另一封信，唐烈看完，哈哈大笑，遞給洛書。
洛書看完信松了口氣, 自言自語道“原來岳安皓想要投誠, 他為什麽不親自前來, 扣下南楓算什麽。”
唐烈道“岳安皓我也有所耳聞，他雖然落草，倒是頗具俠名，他想投軍，也不願我們小看了他，也罷，他的人馬我不放在眼裏，岳安皓這個人倒是一條漢子，洛書你等這次打退北蠻，去一次，一來把鐵先生接過來，而來去掂量一下岳安皓。”
洛書知道南楓安危無虞，這才放心，領命下去。信使也安頓好了。
南楓繼續在賊窩裏待着，天氣漸漸變冷，山裏更是寒意浸骨。她還分到一件狼皮大襖。她裹的像頭熊，毛茸茸的走來走去。
岳安皓平時帶人操練，去山下打劫，去山裏打獵，也是挺忙的，偶爾遇見南楓就喜歡逗逗她，看着南楓奉承的話不要錢似的冒出來，他就愉悅的很。
吳禮非常看不慣，皺眉道“還是讀書人呢，半點氣節都沒有，阿谀之詞滾滾而來，定是一位佞幸，大哥不可和這種小人接觸！”
岳安皓哈哈大笑，“阿禮啊，你知道什麽，他誇我的詞，他自己都不信，他以為我要殺他，一直在拼命表忠心呢，就是為了活下去。而且他除了奉承話說的多，行為上可有不堪入目的地方？”
吳禮愣住了，回想了一下，失笑道“要不是大哥提醒，我還沒覺察出來。大哥何時說要殺他的，他怎麽就得出這個結論呢？現在想來，他除了拍你馬屁，其他行為也是可圈可點的，特別是賬目來往清清楚楚。像是個做事的人。”
岳安皓道“那我就不知道，雖則怕死，也是個人才。将來或許還是同僚，你別怠慢了。”
Advertisement
吳禮知道了岳安皓和南楓之間沒有貓膩，頓時心裏一松，對南楓也和顏悅色起來。南楓忐忑的心總算歸位，覺得表白起了作用。
天氣寒冷，山裏打獵也不好打。這天岳安皓帶人打了一窩野豬回來，活豬五花大綁擡進了山寨，一只個頭不小的野豬掙脫了繩索在院子裏狂奔，驚起陣陣叫喊聲。
受傷的野豬狂性大發，不停地四處攻擊，一時間沒人能奈何，只能一刀刀一棍棍的戳着打着，野豬嚎叫刨地，口涎直流。
南楓早早就躲了起來，看着一廣場的雞飛狗跳，漢子們手腳靈活，一直在戲弄野豬，不時爆發出陣陣笑聲。
此時一個穿着圓滾滾的小屁孩跑進了廣場，山寨也有孩子，不多，一般都跟着母親住在山上，很少下來，也不知道這孩子怎麽進來的。
那野豬正在焦躁發狂，一眼看見面前一個孩子，俯沖着就對着孩子撞去，兩根帶血的獠牙分外猙獰。
離孩子最近的只有南楓，其他人都跟着野豬跑到了廣場另一頭，眼見孩子就要命喪野豬口下，十幾條漢子飛奔過來救援，可惜離的太遠，野豬轉瞬就奔到了孩子面前。
廣場上驚呼聲一片，南楓都沒來得及思考，飛撲出去抱住孩子幾個翻滾，野豬的第一次撞擊落空了，他嚎叫着沖南楓而來，這麽一打擾，最快那個漢子已經奔到眼前。
南楓把孩子往他那個方向一推，漢子扔了棍子接孩子，野豬對着南楓低頭沖過來，南楓一把抓住棍子，兩手緊握棍子兩端翻身架住野豬的脖子，那長長的豬嘴離南楓只有一掌遠，腥臭的味道沖口鼻。
架住了野豬的脖子，野豬蹄子躲不了，南楓被野豬踩了好幾腳，她盡量側身護好內髒，好在人們已經趕了過來，幾個漢子出手，把野豬牢牢壓在地上。
那孩子這時候才嚎啕出聲，旁邊吓傻的母親抖着手把孩子接過。鬧哄哄的，有人對着南楓道謝，她身上被踩的地方有些疼，胡亂點了下頭。
她回去換衣服，吳禮過來找她，對她行了個大禮，南楓側身道“不敢受先生大禮。”
吳禮正色道“要不是鐵兄弟出手，娃子就死了，這個禮兄弟受得。”
南楓道“此情此景，是個人都會出手，吳先生廖贊了。”
吳禮關切道“你可有受傷，我請寨裏的大夫給你看看。”
南楓連忙搖頭，“不用不用，一些小擦傷，過幾日就好，沒這麽柔弱。”
吳禮看南楓委實不像受傷的樣子，就離開了。南楓看着肋骨處的淤青，龇了下牙。
事後孩子的父親特意找南楓道謝，給南楓送了一瓶藥油。南楓拿了藥油，自己塗了幾日，果然一日比一日好。
現在寨子裏提起鐵先生，那個個都是稱贊的，那麽大個野豬，鐵先生臨危不亂救下孩子架住野豬，根本不像一個文弱書生啊。
大姑娘小媳婦也喜歡給南楓送衣服鞋襪，南楓一個勁的感謝。吳禮對南楓的感官越來越好，看見寨裏對南楓感興趣的大姑娘有幾個，他很想把南楓從“邪路”上引回來。
他找上南楓道“鐵兄弟，你看我們寨子裏的姑娘如何啊？”
南楓救下了孩子，自覺性命多了幾分保障，即便岳安皓要殺她，她又沒劣跡，還救過人，岳安皓對兄弟們也不好交代吧。
她聽吳禮這麽一問，先是打着哈哈，“很好很好，寨子裏的姑娘熱情的很。”
吳禮接着又道，“那兄弟可有看上的人？哥哥我一定成人之美！”
南楓上下看了吳禮一眼，“吳大哥是不是忘了我的愛好，要我再提醒一遍嗎？”
吳禮對南楓認真道“兄弟，愛好是愛好，不能和傳宗接代相提并論，你為着你父母着想，也不能一直走歪路啊。”
南楓心裏不停的靠，這裏的人是不是得了不做媒就不舒服的病，非要給自己塞老婆。
南楓笑了一下，轉話題道“不知道寨裏的姑娘都是哪裏來的？鐵某從沒有強人所難的愛好。不論我的喜好，姑娘們的父母可知道自己女孩兒的遭遇？”
吳禮一愣，聽明白南楓是指責他，寨裏的女眷都是搶來的，他們用搶來的女眷去配人。
吳禮苦笑道“兄弟可真是誤會我們了，這些都是寨子裏兄弟們的家眷，虎嘯山寨再不堪也不會虜□□女。”
南楓“呵呵呵呵”那我是怎麽來的？
吳禮看懂了南楓的笑點，他也笑了，“兄弟到我們山寨就是個緣分啊！”把南楓惡心的呀，猿糞！老子倒了兩輩子黴，兜兜轉轉一圈，然後跑你們山寨落草來了，還真是猿糞啊！并且是踩了狗屎的緣分！
吳禮看南楓這個樣子，知道也不好深勸，只能無功而返。
由于南楓救了孩子，平時她也沒一副酸腐氣，山寨裏人緣相當好，大家見了她總會客氣的招呼一聲“鐵先生好！”
就是打飯，師傅也願意多給她一塊肉。
岳安皓也找她道了謝，畢竟就是她不伸手，也怪不到她。
南楓膽氣大了些，對岳安皓道，“寨主覺得我還有幾分用處就好，別思量着我沒用，想把我做了，那南楓就感激不盡啦。”
岳安皓哈哈大笑“鐵先生想的多了，岳某從沒有加害過先生的意思，反而一直讓人照顧先生呢。”
南楓道“哦，果真？那我就放心了，多謝寨主的照顧！”全信了你我就是個瓜，要沒加害的心思，為什麽不放我走！南楓心裏咆哮。
岳安皓看南楓那不信任的眼神，心裏覺得好笑，這鐵進士十分固執啊，為人有擔當也十分有趣！
寒冬過去，春天來臨，南楓在匪窩裏住了四個多月，洛書也沒消息。她早就沒了離開的念想，夜深夢回覺得當初的理想特別幼稚，生活真是處處給人驚吓啊。
好在如今性命已經無虞，只是一想到念了這麽多年書，最後跑來落草，還是被逼的，想想有些無法承受。南楓常常望着莽莽大山發呆。
阿牛很是喜歡鐵先生，鐵先生為人和藹，沒有讀書人的酸脾氣，做事幹淨利落，喝酒從不扭捏，他現在口頭禪就是，“鐵大哥說……”
吳禮旁觀的時候發現南楓很是落寞，知道他其實并不願意留在山寨，想想也是，放着好好地前程不奔，留在山寨當土匪，哪個有功名的讀書人也不願意啊。但是唐将軍那裏還沒消息，所以并不能他言明，更不能放他走。
一旦唐将軍那裏有了消息，南楓的用處也就達到了，那時候讓她離開也沒大問題，不過，要是唐将軍不願接納岳安皓，這鐵先生留下還是很不錯的，你看那些賬目，多明了啊，他還會保養兵器，這種人才放走了也可惜。
吳禮還特意就這個事和岳安皓商量了一下。
岳安皓很慷慨，“要是唐烈沒那個意思，他既然說仰慕我，那還走什麽，當然留下了。”
吳禮委婉道“我看他的心思不在這裏呢。”
岳安皓笑道“習慣就好了，當初我也是這麽一步步走過來的。朝廷無德，他不是也被擠兌的丢了官，對這個朝廷有什麽好念想的。”
吳禮道“可是假如唐将軍不要我們，鐵南楓還是可以去投軍的，大哥留下他，他礙于我們山寨的名頭不敢說不，心裏怕是極不願意的。”
岳安皓愣了一下，複又笑道“他不敢對我開口說要走，只要他不開口，就當他願意留下，其他你就當沒看見，時間久了心也就定了！”
吳禮覺得岳安皓強留人有些不妥，不過也沒辦法，只能用歉意的眼光看着南楓。南楓呢，她在偷偷繪制下山的路線圖，憑着記憶和套阿牛的話，她一直拿着木棍在泥地上畫，計算路程和所需的幹糧等物，她的簡筆畫，除了她誰也看不懂，所以也不怕人看。
她決定天氣暖和了再走，一輩子當土匪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麻痹了岳安皓這麽長時間也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