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就是故意 的
姬玉送走了太子殿下, 一個人坐在案臺前邊批閱奏折,邊望着地上的橘色衣裳沉思。
太子殿下走之前她本來打算就讓他穿這身出門,顯得他好看, 明豔動人,美豔顯眼,又沒有。
就像一個小富翁,想把自己最漂亮最明亮的夜明珠給大家看一看, 叫大家羨慕妒忌恨她, 也擔心大家會觊觎她的夜明珠, 畢竟世上只有一顆,無價之寶, 獨一無二。
她想來想去, 最後也沒叫他穿橘色的,在衣櫃裏扒拉許久, 找到一套暗色的給他換上,讓他看起來低調許多,外面的披風也是黑色的,邊給他套衣裳, 邊交代一些事,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他大概沒發現這個細節。
然而換下漂亮的橘衣之後, 她又有些遺憾, 不能向大家得瑟一下她的絕世珍寶了。
姬玉為了這個問題糾結了許久,奏折都沒好好批, 一直在出神。
今兒時間充足,太子殿下一天都會在外面,她一個人從現在, 批到傍晚酉時都沒問題,在他回來之前搞定便是,也因此,處理一會兒公務,便胡思亂想一會兒。
在琢磨太子殿下現下到了哪?
他第一站應該是國丈府,國丈是他的外公,國舅是他的舅舅,外公年紀大了,沒有上朝,舅舅是檢察院禦史,也就是當年幫着皇後發展勢力的那個。
檢察院監察百官,有獨一套搜集消息的法子,是皇上的眼睛,但皇後覺得還有伸展的空間,于是私底下花錢打通了各個地方的消息驿站,想給皇上個驚喜,還沒開始人就沒了。
她留下的勢力後來被太子繼承,遺志也是一樣,太子殿下如今是皇上新的眼睛。
耳聽八方,眼觀六路,查消息很快,昨兒一天将大家的動向盡數掌握,姬玉給他收拾了一下,還特意告訴他,大多數聽說要捐款,都跑沒影了。
只有國丈在府邸老老實實等着,叫他先去國丈府,能收一點是一點。
姬玉轉了轉筆,感覺太子殿下那個性子,怕不會如她的意,她要那厮先去國丈府,那厮八成去了別處。
筆杆子在空中劃了劃,很快落在不遠處的名單上,指着‘落玉觀’出神。
落玉觀表面是個道觀,實際上暗地裏做了些不可告人的買賣,專門接待他們這種達官貴人,消息和各方面都封的很死,不會讓人查到他們幹了什麽,也不會透漏半點。
Advertisement
是權貴們的天堂,還無人知曉,掩蓋的好,不知道的只當去上香,夫人想抓都抓不得。
昨兒一下朝,捐款的消息流通,這些人已然偷偷的遛去落玉觀,寧願把錢花在男男女女身上,也不願意為大順做貢獻。
不過可惜,他們是跑不掉的。
太子殿下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如果不去國丈府,直接往落玉觀趕的話,這會兒怕是快到了。
落雲觀最深處,沒人知曉的院落裏,七七八八聚了十來個人,有親王,也有郡王,沒上過戰場的士族鎮國将軍,輔國将軍等等,都在這兒,倒不全是為了尋歡作樂,單純是躲捐款。
好好的突然來這麽一出,誰願意啊?
自己錢都不夠花,自然不可能捐給別人使,找別的借口不妥,便幹脆謊稱一早便和大家結伴去游玩,不曉得捐款一事,幾天不歸家,等這陣風過去了再回去不遲。
大家還不忘嘲笑沒來的那些人,和已經捐了錢的親戚們。
他們就是閑職,可去上朝也可不去,全看自己,平時吊兒郎當,一年到頭沒湊過幾次熱鬧,本來就是吃閑飯的,皇上也不管他們,叫他們逃過一劫,沒趕上。
能不捐那麽多錢,大家自然開心,還有閑情雅致調侃別人。
“你們不知道,良郡王百年不去一趟,昨兒心血來潮想看看朝廷情況,也是趕巧了,你捐十萬,我捐八萬,最低都要五萬,良郡王只得跟上,五萬啊,他悔的腸子都青了。”
“他昨天還要拉我去,還好我沒去,要不然我也慘了。”
“好險,我昨兒本來打算去的,不小心扭着腳,沒去上,真真是老天爺保佑啊。”
他們你一句,我一句之後又開始忍不住同情起那些已經捐了錢的。
“五萬兩呢,我吃吃喝喝不香嗎?”
“就是,五萬兩夠我給我家那位買上好的玉镯子了。”
“誰傻誰捐,咱們就不捐,看那個死小子能拿我們怎麽辦?”
在座的都是太子的長輩,背地裏罵他兩句不妨事,反正他也不在,聽不着。
“那小子能不能摸着咱們在哪還不一定呢。”
“這處隐秘,須得由人領着,穿過落玉觀的暗道,走上許久才能到,位置在懸崖峭壁上,普通人輕易找不來。”
“根本無需擔心,除非落玉觀觀主被逮,否則斷不可能供出咱們,安全的很。”
他話音剛落,便見院門被人‘砰’的一聲用力踹開,落玉觀觀主像個破麻袋似的,叫人丢了進來。
一群人浩浩蕩蕩跟着跨入,手腳麻溜将整個院子圍着,為首的少年披着一件深色狐裘大氅,玉白的指間捧了精致小巧的暖爐,另一只手取下頭上的帷帽,随手丢給旁人,露出一張叫人驚豔的容貌來。
“這地方還真不好找。”
虞容一雙狹長的眼眸四處打量,片刻後方落在院裏三三兩兩,或站或坐的其他人身上。
“真是巧了,各位都在。”
大家:“……”
虞容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來,“聚的這麽齊,倒是省得孤一個一個去找了。”
他稍稍認了一下人才道:“大伯,二伯捐了十萬兩呢,您不能比他差吧,依着侄子的意思,怎麽也要捐個十六萬?湊個吉利數不是。”
平昌王面色一白,“賢侄高看大伯了,大伯這些年又要養你大娘,還要照顧幾個孩子,哪哪不需要錢啊?開支大,實在沒得剩餘。”
就知道他會這樣說,虞容心中冷笑,面上倒是不顯。
“大伯,捐款一事實非侄子的意思,是侄子和父皇一起探讨後得出的法子。”
“近些年天災人禍多,國庫空虛,父皇看在眼裏,痛在心裏,一直牽挂着這事,您說到時候上報的名單一出來,二伯十萬兩銀票,您一毛不拔,您猜父皇會怎麽想?”
平昌王:“……”
還能怎麽想,印象不好倒是小事,心有不滿刻意打壓就大了,再往大了想,覺得他有造反之意,一通鐵拳錘下來,不死也殘。
和那個結果相比,十幾萬而已,還能接受?
別的可以妥協,數字上還是有必要争取一下的,“十六萬大伯實在拿不出,不如這樣吧,十萬零一兩?”
只要壓老二一頭就好,旁的不重要。
“不好看吧,您這樣反倒顯得您小氣了,侄子覺得十二萬是最佳的,這個數也吉您。”
十二萬和十六萬已經錯了四萬,況且他說的對,只多一兩确實顯得自己多多少少有那麽點小氣吧啦還跟親弟弟争的意思,幹脆不說話了。
沉默就是默認,于是虞容轉頭看向南章王,“三伯,到您了,您這些年也沒少發財,就算不能跟大伯一樣,也要比得過二伯吧?”
“二伯老是夾槍帶棒針對您,不蒸饅頭争口氣,您就不想超過他嗎?”不等他說話,又道:“父皇也會将您的貢獻看在眼裏。”
只一句話便打消了南章王的退路,捐得多,皇上看在眼裏,捐得少也看在眼裏。
堂堂一個親王捐一點點的話肯定會落下話柄,沒法子,只能認栽。
兩個老頑固搞定,其它就是待宰的羔羊,輕輕松松叫他拿下,十幾個人按照身份高低和爵位換算,共得了八十多萬。
除了幾個确實有錢的,大多還是沒錢,調查過,是真的沒有,他也不為難,得了肯定回答之後開始往回走,改日再找他們要捐款。
現下人在外面,不可能随身帶那麽多銀子出來,再等兩日派人去讨便是。
登記在冊的東西,沒見着銀子,便是欺君之罪,沒人敢胡來,所以放心的準備去找其他人。
臨走前想起什麽,忽而朝他們的桌子看去,上面放了一盤點心,梅花狀的,看着是個陌生的品種,正好是姬玉需要的。
這麽多人在,‘偷’不像話,他倒回去,光明正大端在手裏,還找了個堂而皇之的借口,“妹妹嘴饞。”
他确實有個妹妹,加上自個兒看着不像愛這些的人,沒人懷疑,只免不得要罵他兩句。
“這厮都是跟誰學的?”
“越來越壞,沒有以前可愛了。”
“明明小時候聰慧又機智,怎麽越活越過去了,長大後胳膊肘盡往外拐,反坑咱們這些親戚。”
虞容其實沒走遠,聽到了,沒當回事而已,他将糕點用帕子包起來,塞進袖子裏,上了馬車叫人往回趕。
和來時的路一樣,坑坑窪窪,凹凸不平,很不好走,半程不曉得壓着什麽,馬車忽而晃了一下。
虞容身子一歪,‘吧唧’一下靠在木架邊緣上,将袖子裏的糕點壓扁。
他掏出看過,扁的不能再扁,一看就不是他捏的。
十七歲的少年在沒人瞧見的馬車裏,嘴角不受控制勾了勾。
姬玉只說不能捏,沒說不能壓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