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往事
月色迷離,攝政王府裏一片寂靜,不見星火。
赫長恩在夜色中立于月色下,像是一尊月光刻出玉雕。
“王爺。”長右的聲音打破了寂靜,赫長恩靜立着,看着皇宮的方向沉默,并未回應長右,長右也沉寂了片刻,但還是道:“王爺,今日見了秦姑娘的信,我總覺得那會是軟禁葉貴人之處。”
“嗯,我已經告知她了。”赫長恩這才應聲回道。
長右驚詫的睜大了眼,葉貴人是王爺的母妃,也是旁人不可提的禁忌。只是沒想到,自家王爺尋了這麽久,最後竟是被秦煥發現了。
赫長恩看着在月色籠罩下,高聳莊嚴的皇宮飛檐,沉沉的嘆出口氣。
他生母出身卑微,不過是先帝喝了太皇太後布下的合歡酒後,被誤寵的一個宮女,先帝酒醒後随意給了個封號,就不管不問了。
他們母子在宮中的境地并不好過,但母親總是不遺餘力的偏愛于他,和母親一起,他從未想過争權奪利,只求母親能在宮中平安一生,頤養天年。
直到那年,先帝皇後讓人将葉貴人薨逝,即将出殡的消息傳來,他不顧滿身傷痛掙紮着沖出去,卻只遠遠的看見母親的棺材被擡出了皇宮。
他怨恨自己的無力,憎恨自己的弱小,是他讓一切都于事無補。
葉貴人一事,終于讓先帝注意到了他,那年他七歲,歸養于齊妃膝下。齊妃與當時的皇後走的親近,自然也不待見他。
赫長恩從那時起,才真正的看到了皇宮險惡,看到了人心與利益的糾纏。
這從來都是一個權勢者的天下,他曾經想在皇宮讓母親安穩過一生的夢想,無異與癡人說夢,唯有他能握住權勢的利刃,才能讓自己在這幽深的宮中生存下來。
到那時,他也只是想自己能有一處立身之地,不再做任人宰割的魚肉。
直到他十歲那年,偶然在宮中救起一個落水的宮女,那宮女感念救命之恩,暗中告知他當年的葉貴妃并沒死。
當年,五王妃為了給自己的兒子洩憤,去找先帝皇後哭訴,要把赫歲安遭的苦千百倍還給赫長恩,五王妃是皇後的侄女,自然心疼,兩人策劃再将赫長恩送入宗人府,這件事被曾經受過葉貴人恩惠的宮女傳給了她,葉貴人求了皇後和五王妃一夜,說自己願意替兒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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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答應了。
但無論是幽靜後妃還是幽靜皇子,都不是一件小事,五王妃便提議,先讓葉貴人假死,再做軟禁。
而且赫長恩再不濟,也是個皇子,葉貴人一死,他必定要認宮中妃子做額娘,,倒時将他攬于皇後一派,皇後在施些恩惠給他,也可助五皇子登基。
赫長恩知曉自己母妃未死後,怒氣上頭,本想去找皇後要個說法,第二日卻發現昨日那宮女,在宮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自知現在無法與皇後對抗,于是他暗中收集羽翼,蟄伏着等待時機,為得就是有朝一日,能夠扳倒皇後一黨。
直到先帝去世,皇後成了太後,她扶持五皇子上位,不過是讓他作為自己幹預朝政的一只手,五皇子封號嘉成帝,在位十年,九年都在太後的掌控之下,直到去年太後去世,皇帝才終于擺脫太後的控制,可他的皇後是太後的侄女,做派風格都承自太後。
太後死後,皇帝就一病不起,皇帝病的蹊跷,在全然成為一個不能動彈的廢人前,暗中修書一封給赫長恩。
信中懷疑是皇後和太子聯手行毒,要置他于死地,當年多嫡之争諸多皇子都未能幸免,到最後,能托付的竟只有赫長恩。
赫長恩本是起了篡位之心,他要為母親報仇,要為當年他們所遭受的冤屈昭雪。哪怕會背負千古罵名,他也準備博上一把。
但皇帝的親筆诏書和攝政王令送到了他的手上。
後來,他借着攝政王之便暗中查訪,卻都沒能打探出有關于自己母妃的消息,沒想這唯一的一點希望,竟是秦煥給他的。
赫長恩收回神思,緩聲道:“有些事情,她終究是該知道的。”
兩日後,已經到了秦煥給赫歲安行針的日子,秦煥這兩日已經做足了準備,此次行針後會在行針七日,将赫歲安體內的毒素一點點排出來,雖然不能完全剔除幹淨,卻也能封住毒素浸入,不至于威脅性命,只不過赫歲安日後還能不能醒來,就看他的造化了。
明亮的殿中寂靜無聲,就連皇後在一旁坐着都不敢發出丁點聲音,她看着赫歲安滿頭大汗神情痛苦,心頭也揪得生疼。
若不是當年…
皇後深吸了一口氣,其實她心底明白,當年那件事,或許并非赫長恩所為。但若是無人來承擔她心頭的憤恨,這麽多年,她該怎麽面對她的歲安?
秦煥屏氣凝神,額上的汗珠将發絲都全部打濕順從的貼在額上,直到日暮漸沉,她才将最後一根已經全然發黑銀針了拔了出來。
秦煥呼出口氣,有些虛晃的站起身來,對皇後颔首道:“殿下體內的毒,已經逼出來了許多,現下暫時沒有性命之虞,臣女再行七日針後,便可封住殘毒,但日後能不能醒來,就全看殿下的造化了。”
皇後微微松了一口氣,心頭的石頭算是放下半截,她徐徐走到赫歲安身邊,雙目含淚看着他,将他的發絲理到耳後,微有些哽咽的輕聲道:“兒啊,娘相信你,一定不會抛下娘親的,你一定會醒的對不對?”
秦煥洗了手,擦去額上的汗珠,回身行禮道:“臣女先告退了。”
秦煥說完剛走出去兩步,就聽皇後道:“你先等着,本宮有事問你。”秦煥應了一聲,就去殿外先候着,不過片刻皇後就出來了。
她跟着皇後去了鳳殿,皇後坐下喝了口靜心茶,随即擡眸看向她徐徐問道:“本宮聽聞,元宵燈會那日,你見到了赫長恩?”
秦煥抿了抿嘴,她沒忘記皇後除了想讓她給赫歲安看病外,還要她做她的眼線。雖然她篤定現在皇後為了赫歲安不會動她,但卻也不敢肆意妄為,她正思考着如何回應,皇後将她打量一遍後半笑道:“你也不必緊張,你本是要去給他做妃子的,現在又救治歲安有功,我自然不會虧待于你。”
皇後頓了一下,盯着她笑說:“本宮近日也聽說,歲安似乎很相信你,你現在要是不願意嫁給赫長恩,趁着本宮還沒下旨,還有回旋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