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法國梧桐上的暖色霓虹燈在夜色下閃爍着,橙色的出租車在一扇古樸的大木門前緩緩停下。

“小夥子,到咯。”司機師傅打開了車內照明燈。

寧睿昱收回望着窗外的視線,低頭看了眼手機導航,确定到了目的地,付了錢,提着火車站臨時買的一束花,背着雙肩包下了車。

司機師傅臨走前好奇地多看了這個年輕道士兩眼。

從火車站到這滬城最貴地段的私人莊園,二十多公裏的路,這個漂亮的道士除了上車時報了地名後就沒再開過口,始終一臉嚴肅地盯着窗外,配上那張特有仙氣兒的臉,仿佛要去和惡鬼大戰三百回合一樣。

可是,那一束紅玫瑰算什麽事兒?沒見過道士抓鬼用玫瑰花的呀。

直到後視鏡再看不到寧睿昱的身影,司機師傅都沒想出個所以然。

寧睿昱對此一無所知,他此時正站在陸宅那扇古樸而典雅的木門前。

下午收到媛兒的消息後,他就立刻動身了,好在一路順利,在預計的時間內抵達了陸家。

現在七點五十五,他查過從滬城到泗宕村的動車只有晚上十點半一班,按媛兒喜靜的性子,她最多提前半小時到火車站,而從她家到火車站的路程約莫半小時,所以這個點,她有百分之九十八的概率沒出發。

看着門上那對锃亮的門環,寧睿昱心裏難得的有些小緊張。

十一年未見,他對陸媛的印象還停留在小時候:

大部分時候她都穿着寬大的藍色道袍,整個人顯得瘦瘦小小的,一頭柔順的黑發披在肩膀上,小臉只有巴掌大,長長的睫毛下一雙鳳眼又黑又亮,鼻子小而挺,嘴巴粉嘟嘟的,乖巧地站在那,就像最精致的洋娃娃。

不知道這麽多年過去,媛兒是不是更漂亮了?

收起發散出去的思維,确認自己的道袍很規整後,寧睿昱上前敲響了門。

門環和木門撞擊的聲音傳遞開來,原本安靜等着的寧睿昱突然蹙了蹙眉。

就在剛才,他好像感覺到有一團“氣”在門內一晃而過,對方速度太快,以至于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

想到這裏畢竟是玄學世家陸家本宅,寧睿昱将自己的擔心暫時按捺了下去。

而此時,主宅二樓主卧門口,一道虛影突然憑空出現。

下一秒,虛影凝成了一位穿着紅色長袍的美.豔女子。

只見她斂起了所有的風情,恭恭敬敬地半彎着腰,纖纖玉手敲在房門上,綿軟的聲線故意放平了聲調,“主人,有客人。”

門內,沙發上的人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

寧睿昱在門口等了有三分鐘,久到他開始懷疑陸媛是不是提前出發了的時候,面前緊閉的木門終于被打開了。

率先映入眼簾的,是搭在門上的手。

一只骨節分明,卻白到有些滲人的手。

寧睿昱先是一驚,而後很快就松了口氣,媛兒因為身上陰氣過重,所以皮膚特別白,這只手一看就是她的,看來自己是趕上了。

門緩緩打開,寧睿昱立刻将紅玫瑰舉到月匈前:“媛——”

“兒”字硬生生地卡在了寧睿昱的喉嚨裏。

寧睿昱的視線從對方寬闊而又平坦的月匈口慢慢上移,掠過對方可以豎硬幣的鎖骨,再到凸起的喉結,最後落在一張過分白皙精致卻又充滿侵略性的臉上。

寧睿昱:……男人?

對方比寧睿昱高了起碼一個腦袋,穿了一身純墨色的長袍,黑色的長發束成一個高高的馬尾綴在腦後,不管怎麽看,這都是一個大男人。

還是個看上去又冷漠又非常不好招惹的男人。

迎着對方如有實質的目光,寧睿昱尴尬地将紅玫瑰放到了身後,然後身子微微後仰看向旁邊的門牌號。

曲洄路1號,确實是他每年給媛兒寄生日禮物的地址,對方都有收到,所以這裏是陸家沒錯。

可如今的陸家嫡系,活人就只有陸媛和她爺爺。

陸爺爺失蹤,那麽家裏只有陸媛一個人,按照陸媛孤僻的性子,斷不會輕易邀請人來家裏。

面前這人看着和他差不多大,雖然不知為何寧睿昱無法從對方的面相上推斷出命數,但此人身上沒有任何“氣”,就是個普通人。

難道是上門求陸家辦事的?那也該是主人來開門。

奇怪。

寧睿昱糾結的時候,陸淵正專注地看着他,雖然十一年沒見了,但陸淵還是一眼認出了人,長開之後的少年比他在腦海中描繪過的還要靈動幾分。

想到昨天下午自己提出要去找爺爺時寧睿昱的各種“阻攔”,再看面前明顯風.塵仆仆的少年,陸淵哪還有什麽不懂的。

不過看他現在一臉疑惑的模樣,顯然是沒認出自己。

陸淵看着寧睿昱确認完門牌號後又看向了自己,微微挑了挑眉,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身上原本生人勿近的氣場也随之淡了幾分。

“請問,你是?”寧睿昱并沒有察覺對方的心理變化,他表面上客客氣氣地問着,實則神經緊繃,背在身後的左手摸進了右手的袖袋裏。

家裏只有媛兒一個人,突然出現一個陌生的男人實在有些古怪,哪怕此人看着是個普通人,但普通人不代表着絕對的安全,再聯系剛才門內那道一閃而過的“氣”,他可不能大意,只要對方一有不對勁,他手裏這道五雷符就會直接甩過去。

寧睿昱那些小動作可瞞不過陸淵的眼睛,他隐在劉海下的眉梢挑得更高了,這是不僅沒認出自己,還打算對自己動手?

寧睿昱的符有多厲害陸淵十一年前就見識過了,他可不想親身體驗一把,于是直接道出了自己的身份:“我是你未婚夫。”

哈?我未婚夫?就你?

寧睿昱當即在心裏冷笑一聲。

上一個膽敢調.戲他的,至今聽到“Yu”都會條件反射地腿軟,是他這些年太過“仁善”而給了別人很好欺負的錯覺嗎?若不是看在對方是普通人的份上,他手裏的那疊五雷符保準讓他知道社會的險惡。

懶得和這種人瞎逼逼浪費時間,寧睿昱直接從袖袋裏摸出了手機。

解鎖,點開通訊錄,選擇第一個名字,撥通,故意放慢動作讓對面的男人看清自己屏幕上的名字,然後才将手機放到耳邊,順便附送一枚優雅的白眼。

渣渣,都什麽年代了,科技改變生活懂麽。

寧睿昱自以為表現得冷酷、霸氣、還帶着十足的挑釁,卻不知道此時的陸淵已經被他那可愛到爆炸的白眼給萌得暈乎所以了,如果寧睿昱能再來幾個可愛的小動作的話,陸淵覺得被五雷符炸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等他回過神的時候,就看到剛還揚着小腦袋跟小天鵝一樣高傲的寧睿昱突然一臉見了鬼的表情盯着自己的袖子。

什麽情況?

寧睿昱瞪大了眼睛。

誰能告訴他,為什麽可以說“專屬”于他和媛兒的手機鈴聲,會從對方的袖子裏傳出來?都2020年前了,還會有人用十幾年前的小衆動畫插曲做來電鈴聲麽?

是巧合吧?一定是巧合吧?

然而下一秒,他的想法就被徹底打碎了。

只見對方似乎是有些“挑釁”地看了自己一眼後,從袖袋中摸出了最新款的櫻桃手機,然後當着他的面接通了電話。

“喂?”/“喂?”

手機聽筒裏的聲音和正前方的重疊了,可以确定的是,對方手中拿着的确實是媛兒的手機。

瞧着寧睿昱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陸淵心裏一陣好笑,都這麽明顯了,難道他還沒認出自己?看來只能用事實證明了。

于是陸淵先挂斷電話,當着寧睿昱的面,直接掃臉解鎖了手機屏幕,然後在寧睿昱一臉呆滞的表情中,點進了V信,進入置頂對話框,向寧睿昱展示了“魚兒”和“媛兒”的聊天記錄後,又進入了一款名叫市民通的APP,異常簡單粗暴地将居民身份證給亮了出來。

寧睿昱愣愣地看着對方完成這一系列的操作,然後對上了一張帥到讓人眼瞎的證件照。

啧,這人的身份證照片拍得挺帥的嘛。

意識到自己的注意力關注錯了地方,寧睿昱立刻看向旁邊的文字上。

姓名:陸淵,

性別:男,

生日:2000年9月2日,

住址:滬城圖浩區曲洄路1號。

寧睿昱一雙杏眼瞪得更大了。

這不是媛兒的生日,和陸家的地址?

他心裏咯噔了一下,對方曬出身份證之前的舉動慢三拍地在他腦海裏回放。

掃臉,他用他的臉掃開了媛兒的手機?

寧睿昱頭腦中狂風暴雨,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将視線從手機屏幕挪到了真人的臉上:

黑長直、過分白皙的肌膚、深邃的丹鳳眼、高挺的鼻梁、薄而色淡的唇、右臉頰因為淺笑而若隐若現的小酒窩。

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如果将五官單獨拎出來看的話,面前這人和小時候的媛兒竟然有七分相像。

只不過剛才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這是個男人上,同時性別差異帶來的影響把這份相像拉低了,再加上他完全沒有往這方面考慮,以至于他硬生生地忽略了這一點。

同年同月同日生、身份證地址相同,一個叫陸淵,一個叫陸媛,五官相像。

還有對方上來就說的那句“我是你未婚夫”……

一個可怕的念頭從他腦海中冒了出來。

寧睿昱感覺整個腦袋都在嗡嗡作響,他強自鎮定,深吸一口氣後,試探地喊出了那個熟稔的名字,“媛兒?”

眼睛則死死地盯着對方,試圖從對方所有的小動作裏辨清真假。

回應他的是對方的一聲輕笑。

“是我,怎麽了?不過是長得比你高了而已,就這麽不敢認了?”陸淵說着,終于忍不住做了見到寧睿昱第一眼時就想做的事,伸手揉上了對方的腦袋。

寧睿昱徹底呆住了,就連對方做了他最讨厭的事都忘記了生氣。

所以,陸淵就是陸媛?

寧睿昱不死心地又一次從頭到腳将陸淵打量了一遍。

這誰敢認?鬼知道這未婚“妻”月兌了衣庫子掏出來的是不是比他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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