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還未到時候,他需要忍耐……
翌日,不僅林嫣然和林清朗去了謝府,林母也去了。
自然,她去是為了看着林清朗,防止林清朗在花宴上同林嫣然做出什麽過密舉動,惹人懷疑。
同時,她亦是抱着為她這兒子尋一門好親事的想法。
謝家乃當朝權貴,又是皇親國戚,聲望極大,衆人都知,這場花宴實際上也是一場相親宴會,京城內年輕的世家公子以及高門貴女皆會參加,林母便是想借此機會,讓林清朗多多認識些其他女子,盡早将親事定下來。
林母想,這謝家世子十之八九是對他們家嫣然有了意思,只要兩人再發展一下感情,待到了差不多的時候世子再将這層關系點破,這親事便是水到渠成,不用她操心了。
如今她需要操心的是,如何給林清朗找門親事,讓他成親,不再執着于他這妹妹。
若是他們這兒子喜歡自己妹妹這事被人發現,惹人懷疑林嫣然的身份,牽扯出蘇家謀反之案,那他們家隐匿罪臣之女,怕也是不保了。
唉。
“清朗,你過來。”
在馬車停到謝府門前時,林母滿面愁容,嘆了一口氣後将林清朗叫到一旁,語重心長道:“好兒子,你可千萬記得,今日到場的皆是京城貴胄,你萬不可和嫣然行為過密,不可太靠近她,要不然惹人生疑,嫣然的身世若被發現誰都救不了,這事你自己掂量掂量,娘知道你最是舍不得嫣然受苦了。”
林母又是明理暗裏一通警告,暗暗以林嫣然相要挾。
林清朗沉默聽着,擡眸看了眼不遠處的亭亭少女,沉沉應了一聲。
林母這才喜笑顏開,又恢複了平日裏那端莊溫婉的模樣,進了謝府。
謝府擺滿了昂貴花卉,各色皆有,争奇鬥妍,争相盛開,府內設有花廳,又有射箭投壺,作畫作詞這風雅之地,甚至還有專門賽馬的地方。
衆多公子小姐早已到場,衣裙華美,滿面笑顏,穿梭游走于花海中,或說笑打鬧,或談談趣聞轶事,詩詞歌賦,似乎連空氣裏都彌漫着春日的缱绻花香,莫不美好。
林母一進林府,一一打過招呼,便拉着林清朗進了花廳,同一衆ⅨSJ.ZL夫人小姐熱情地攀談起來,俨然一副恨不得今日便能給林清朗選個好親事,讓他趕緊成親。
林清朗生得俊美,身姿俊逸,一身清貴風華,他雖面上冷漠沉郁,令人生寒,但他還未及冠便已是赫赫有名的将軍,征戰沙場從無敗績,已然是天之驕子,是無數京城貴女的白月光和傾慕對象。
他今日一身竹青錦袍,白色發帶,少了幾分令人駭然的戰場殺伐氣,盡顯清風霁月,倒是像極了清冷風雅的公子。
但僅僅只是面上像了幾分,他深邃的眼眸仍是陰鸷又冰冷,兇殘又陰郁。
林嫣然剛被謝佳瑤領着去了後花園賞花,而他卻只能淡淡看她,灼灼目光掠過她臉,未有停留。
當着別人的面不能親她,不能抱她,不能把她圈進自己領地。
他如此告誡自己,還未到時候,他需要忍耐。
“這便是林家那位公子嗎,生得果真好看,俊美非凡,又有将軍的威嚴之氣。”
“是啊,前段時間又打了勝仗,據說他還未及冠,是最年輕的将軍呢。”
“你說,他會喜歡怎樣的姑娘呢?”
……
此時他一入花廳,剛還喧鬧的花廳倏忽間便靜了幾分,不少貴女的目光齊齊投向他,頓時兩頰生紅,嬌羞含春,不時小聲議論,還有幾人緊抓手帕,通紅着臉上前和他交談。
林清朗不至于讓人難堪,迫于禮節一一回應,只是雖禮數周到,滴水不漏,但他神色恹恹,興致缺缺,周身散發出的冷厲氣息已是令人不敢過多接近。
很顯然,他對這裏的一切都沒興趣,衆人知曉,也就不再自讨沒趣。
後面,在與會之人興盡之時,暮色時分,謝府又設了宴席。
林清朗擡眸,在宴席之中找尋林嫣然的身影。
只是,在那抹纖細柔軟的腰肢映入他眸裏時,他在她旁邊看到了另一人。
翩翩風流,滿面春風的謝蘊。
一男一女,并身入了廳堂。
男的眉眼飛揚,低頭在和女的說些什麽,而女的不時掩面,莞爾抿唇,俱是笑意。
竟是如此親密,笑得這麽開心麽。
林清朗眸色愈暗,垂在一側的手指骨突出,青筋微顯。
他眼睜睜地看着他們二人落席,坐于他對面。
他與她中間隔着過道,長長的距離。
林清朗看着她的笑顏一陣燥熱,舔了舔唇,擡腳便想過去時,卻被林母呵斥阻止。
“你又想做什麽?你們這群祖宗能不能消停點克制點,這不是在林府!娘跟你說,你今日冷着一張臉拒了所有貴女的好意,這事就算了,但在這宴席之上你得記住自己的身份,明白嗎?這是為嫣然好,也是為我們林家好。”
林清朗緊握的手一下松了,眼裏染了幾分血絲,未有言語,坐下便開始飲酒。
而對面的林嫣然自然也看到了她哥哥,她雖然也想過去,坐在林母和她哥哥旁邊,但林母之前同她說過,宴席時要同謝家公子坐在一處,不能同她哥ⅨSJ.ZL哥坐在一起。
林嫣然雖不解,但并未多說,乖順地應了下來。
“嫣然姑娘,讓我猜猜。”在一片喧嚣裏,謝蘊溫溫笑着,極是自然地往林嫣然碗裏夾菜,柔聲道,“你這幾日是不是被林兄困在府裏出不得門,只有今日的宴席才能讓你出來喘了口氣。”
經過這一日的相處,謝蘊悄無聲息地将稱呼從“姑娘”換成了“嫣然姑娘”,他嘴角的笑意一天都沒消散過,那雙桃花眼微微上挑,熱烈灼灼,裏面俱是愉悅。
他越發想娶她了。
謝蘊顯然說中了她的心事,精準無比,林嫣然朱唇翕張,最後又閉上了。
“看來是被我說對了,”
謝蘊眼尾垂下,直勾勾地看着林嫣然通透絕美的小臉,手肘撐在桌面端起酒杯,抿酒後嘆了口氣,“哎,以我對林兄的了解,以後怕是會越來越嚴重。”
“你猜你哥哥會不會囚禁你,将你永遠困在府裏?”謝蘊看似漫不經心,語調懶懶無甚所謂,但眼角餘光卻一直停在林嫣然臉上,觀察着她的神色變化。
他看到她本就白皙的膚色更至慘白,瑟瑟發抖地像一只孱弱的鳥,謝蘊心頭一軟,差點就将自己手伸了過去,握住她手。
但他忍住了。
“別害怕,我會幫你的。”
怕過密的舉動吓到她,令她心生反感,謝蘊只是靠近了她些,端着一副君子如玉的姿态,溫柔說,“嫣然姑娘,你知道你有多美好嗎,你不該被人這般對待,即使這人是你哥哥,你明白嗎?”
林嫣然擡頭看他,見他細長的眼眸彎成了月牙模樣,裏面似閃爍着溫暖和煦的光。
和哥哥的眼睛好像不一樣。
林嫣然認真看了眼,後又移開目光,落在對面還在喝酒的林清朗:“哥哥他……其實沒對我做什麽,他對我很好,只是有時候有點……”
“奇怪而已。”
那些畫面又在她面前閃過。
昏暗的月色、晚風送來的花香,她哥哥面上異樣的潮紅、眸底的水霧,她那沾了水跡的腳,身上粘膩的觸感,還有……
她哥哥的手指……
林嫣然耳廓一燙,重重地咬唇,心想,同哥哥講道理,他應該會聽的吧。
哥哥還有救吧,他們是兄妹,自小一起長大感情極深,她不能因為她哥哥變得奇怪,像個瘋子就抛棄他。
謝蘊見此笑了笑,扶額嘆息道:“希望姑娘你沒有勉強自己,我實在是見不得林兄這般傷害你,把你當自己的玩物,唉,我終究是外人,認識姑娘沒有多久,本不該同嫣然你說這些,我只是心疼姑娘,不想你再受林兄的折磨,委屈自己,同他維持這種扭曲的關系。”
謝蘊又扮作柔弱姿态,笑着以極其自然的口吻暗示林嫣然——林清朗對她所做的事情都是極其糟糕且不為世俗所容忍的,是在傷害她,把她當玩物。
他并不知道這兩人不是親生兄妹,認定是林清朗僭越人倫,肖想自己親妹妹ⅨSJ.ZL。
而且還要同他争搶,不顧朋友情誼,挑釁和侮辱他。
謝蘊現在想的很簡單,他想逐步瓦解這二人病态的兄妹關系,斷掉林嫣然對她哥哥的依賴,然後……娶她。
林嫣然聽後,眼底光彩漸黯,卻只道:“謝公子多慮了,不管怎樣,嫣然還是謝謝世子了。”
謝蘊勾唇一笑,見此并未再說,眼尾上挑,兀自仰頭飲了一杯酒。
而另一頭,他們對面的林清朗自始至終都未說一字。
林清朗低着頭,鴉青長睫覆下,似是掩蓋了他所有快要抑制不住的情緒。
周圍賓客滿座,喧嚣至極,他卻只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将一切都隔絕在外。
林嫣然看着直皺眉,攥緊小手。
哥哥又不開心了嗎……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宴席之上的貴女公子皆在聊天飲酒,醉意來了時嘴巴便也松了些,借着酒勁是什麽話都敢問,什麽話都敢說了。
在一衆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後,也不知是高聲說了句,調侃道:“不知道林将軍現在可有婚約,在座的小姐們可有機會?我聽說林家十幾年前給将軍您好像是訂了一門親事,不知道還作不作數?”
“你喝酒喝糊塗了吧,那門親事是林家同蘇家定下的娃娃親,而蘇家早就滅門了!”
“可不能再說了,這蘇家可是犯了謀反大罪,我聽人說,那蘇明言當時都瘋了!自己放了一把火後畏罪自盡,這蘇家一家人都葬身火海,沒有一個活口。”
這話一出,林嫣然手裏的筷子啪嗒一下落在了矮桌上,發出了清脆聲響。
其他人或許沒聽到,但謝蘊卻是聽得清清楚楚,目光随之而去,看到了渾身發抖,臉色慘白的林嫣然。
為何……他眼眸眯了眯,眉頭皺起。
“都是口頭上的,作不得數,而且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大家就不要再提了,”林母早已被這話吓得飛了兩魄,趕緊笑着解釋。
而端坐正位之上,雍容華貴的長公主,即就是謝蘊的母親也開口:“今日大家來是為了開心,多多結交朋友,其他事莫要多提,來人,奏樂起舞。”
長公主吩咐道,片刻後,大殿內便響起了一片絲竹管弦之聲,一群曼妙輕盈的女子魚貫而入,登上圓臺翩翩起舞。
宴席重新繼續,鼓樂齊鳴,一派歌舞升平之景,衆人紛紛看向臺上欣賞歌舞,似是無人記得剛發生了什麽,也沒人在意那背了謀反之罪的蘇家。
除了林嫣然,除了林清朗。
也除了謝蘊。
林嫣然雙眸泛起水光,睫羽潮濕,她咬着發白的唇瓣一直盯着醉酒的林清朗,她的哥哥。
她看看看着,不知為何心裏突然發急。
而林清朗在又飲了幾杯酒後終于是借故起身,離了宴席。
林嫣然愣了愣在他走後不久,也尋了個理由出去。
而謝蘊看着這一前一後出去的兩人默了一刻,後他……也跟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