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哥哥只是想抱抱你
林嫣然為何會去祠堂,林清朗心裏已經猜了個七八分。
應是由于今日有人在宴席上提起了蘇家,她那個被大火燒毀的家。
“你下去吧,我會帶小姐回來。”林清朗吩咐春莺。
春莺聽此,雖神色有些不對,欲言又止,但她面對林清朗卻不敢多嘴,只得趕緊下去了。
随後,林清朗便去了祠堂。
林家祠堂自然是供奉了他們林家的歷代祖先,而在祠堂的一個密室裏則立着林嫣然雙親的牌位。
蘇家被定下的是謀反大罪,已被滅門,自然也不能堂而皇之地立牌位祭奠,只得如此。
待林清朗到了祠堂,按下密室機關,果真是看到林嫣然。
她着跪在靈位面前,稍稍低着頭,光潔的額頭有些紅,眼睛也是紅的,裏面還閃着淚光。
而那淚珠還在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她的衣衫已被洇濕一片,貼在肌膚上,更顯得肌膚近似透明。
林清朗垂眸,看到她整個人跪在那裏,明明密室內無風,可林清朗卻覺得此時的她猶如在冷風中,随風飄搖,搖搖欲墜,脆弱到似是下一秒便會消失不見。
他的心無端被捏了一下,眉心一緊,揉了揉太陽穴。
為什麽養了這麽多年,她還是這麽嬌弱,令人看着便心生痛意。
他站她身後許久,林嫣然都未回頭,也沒察覺到他來了。
只哭。
無聲地哭,眼淚如潮水一般湧出。
林清朗走至她面前半蹲下身,伸手彈了下她額頭:“嫣然,別哭了,再哭這裏就要發大水了。”
林嫣然被他這話弄得撇了撇嘴角,而後卻是哭得更慘了。
“我想我爹娘了。”
“我知道。”林清朗眉眼裏冰雪消融,化成了柔軟的春水,“我知道的。”
“哥哥,你相信我父親會謀反嗎,雖然我那時年紀小,但我始終記得,我父親和我說過,将士生來便是要戰死沙場,忠君愛國,爹爹他如何會……他是那麽愛我娘親,那般寵我,又怎麽會舍得放火,将我們都,都燒死……”
林嫣然哭得斷斷續續,梨花帶雨,芙蓉小臉上盡是淚痕,林清朗靠她靠得近,長睫傾覆而下,上面似乎也沾上了她的淚滴。
他看着自她潋滟杏眸裏不斷淌出的眼淚嘆息一聲,後用指腹擦拭。
只是,他指腹一碰到她潮濕的眼尾,那肌膚薄嫩的觸感透過指尖傳來,他眸色便無端昏暗了幾分。
手上便不知為何,控制不住地用重了力氣ⅨSJ.ZL。
她嬌弱到就像一朵飄零的花,這花落于他指尖,便生了想要……碾碎的念頭。
她的肌膚是如此嬌嫩,他力氣只稍稍重了一分,那處便已是深紅。
再碰,便仿似紅得要滴血。
這紅與肌膚的雪白相襯,刺目至極,又使人無端迷戀。
林清朗眨了眨眼,呼吸一顫,眸底竟是比她淚眼還要濕。
嗬。
他收回手指,悄然移開目光。
眸底情|欲深深,臉卻禁欲冰冷,心病态瘋狂,行事難測。
“嫣然,你未身處朝堂,你不明白,會不會謀反不是你我說了算,也不是你父親我父親說了算,是當今聖上,手握皇權之人說了算。”
“你我父親都是太過迂腐忠誠的臣子,你知道麽,這叫愚忠,就算是将軍手握大權又如何,君要他們死,他們便會交出兵權,甘願赴死。”
林清朗說到這時起身,走至林嫣然父母排位面前,點了幾柱香,鞠躬祭拜。
而後又走向林嫣然身邊,唇角一彎,譏笑道:“他們不知道,為這樣的君王去死——”
“太不值。”
林清朗的聲音冷厲而狠絕,眼角似還漫出了笑意。
他林清朗絕不會做這樣的人。
且,他要把加諸在蘇家上面的罪惡一一還回去。
讓她當回她的蘇家大小姐,然後,娶她。
想至此,林清朗又傾身而下。
他看到她似乎還在哭,眼角眼淚如潮,一直往外流。
林清朗眉心一緊,伸手想要擦拭,卻發現她眼角的淚水怎麽都止不住。
仰頭看他時,目含潮濕淚光,紅唇微張,貝齒微現的樣子像極了一朵引人采撷,盛放枝頭的花。
自然,他是想要摘花的。
他不克制,也無從去克制,一手扳過她下巴,迫使她仰面注視自己。
林嫣然有些茫然、不解、甚至不悅地看着她哥哥。
哥哥掐她下巴又想做什麽?
她有些疼,眼淚一下流得更多了。
林清朗指腹碰到她唇邊,唇瓣旋即覆下,開始親她的眼睛,吻她的淚水,後那唇又往下移時——
林嫣然适才還半張不張的眼睛一下睜大,黑亮的瞳孔轉着,瞥到了她父母的牌位。
她猛然一哆嗦,憤怒震驚的情緒一上來,手先于心,推開林清朗,而後——
啪的一聲,清脆無比。
她給了林清朗一巴掌。
她——林嫣然,一貫最聽她哥哥話的林嫣然,此刻給了她哥哥一巴掌。
似是還用了很重的力氣,林清朗幾縷發絲散落耳際,頭偏向一邊,白皙臉上五個手指印清晰可見。
林嫣然自己也懵了,呆愣片刻,才發着抖站起,說:“這是在靈堂,哥哥你是瘋了嗎?”
“哥哥只是想抱抱你。”林清朗偏過頭看她,臉色蒼白,瞳孔裏還透着訝然,哀傷。
但卻毫無悔意。
這是錯的,的确是錯的,他知道他不該做這樣的事,但他并不後悔剛才的舉動。
且,下次還敢。
“你騙人。”
經過之前的種種,林嫣然看穿了她哥哥的路數,心寒至極,此時ⅨSJ.ZL是連聲調都提高了不少,眼睛瞪圓,渾然一副憤怒的樣子。
“那明明不是抱!你的唇靠了過來,哥哥你又想親我,是嗎?”
“我……”林清朗挑挑眉,并不否認。
他該怎麽說,說自己對她毫無自控力,完全是情不自禁麽。
這樣的說辭,實在是太禽獸了。
會吓着此時脆弱的她。
于是林清朗選擇沉默。
但眼前這少女又問,在動搖他對她本就近似與無的自制力——
“哥哥,你還記得你在謝府湖邊那做了什麽嗎?”林嫣然咬牙,連連後退,“你當時是不是想……”
林清朗想起湖邊那場景,那月色,一時燥熱舔了舔唇,而後,他目色晦暗地看她一眼,嘆息一聲,幹脆認了——
“是。”
林嫣然聽後瞳孔驟縮,一下震驚,又問:“那你剛是不是想……”
“是。”
林清朗如此坦蕩,毫不掩飾,林嫣然沒料到,一瞬錯愕,差點沒喘上氣來,許久才接着說:“哥哥,如果你真的想找人做這些事情,你為什麽不成親呢?花宴上明明有這麽多姑娘喜歡你,你為什麽要拒了呢,為什麽要找嫣然呢,我是你的妹妹啊,你不是一直就知道的嗎,為什麽小時候接受了這兄妹關系,到了現在卻要處處破壞逾越呢?”
“找別人做這事?”林清朗驚之反問,舌尖抵着上颚,眼裏轉瞬間一片風雪,“你竟是這麽想的麽?”
他話落又朝前兩步,居高臨下,冷冷問:“你以為我親你抱你便是想做那事?”
林嫣然被她哥哥這氣勢有些吓到,但還是直起脊背,迎上他的目光,溫軟的聲音第一次有了尖銳意味:“難道不是麽,經過這麽多次,我已經看穿哥哥了。”
林清朗聽之,薄唇倒是挑起了一絲弧度,不置可否。
這意思很是明顯了。
不知為何,一股莫名的寒意和怒氣從林嫣然心頭升起,她發白的唇瓣已被尖牙咬得流出了血來。
林清朗看到眉心一跳,目光死死地盯着她唇。
林嫣然顫抖着身體,此時的她比零落梨花還要凄美,哭腔濃重:“哥哥,我一直都很聽你的話,我太聽你的話了,我怕你會抛下我,會不理我,我怕我會失去你,再也不能待在林家,會一個人孤零零的,但是哥哥,你一件件事都做得太過分了……謝公子那次,謝府宴席那次,還有這次,這是在我父母靈堂,哥哥你還……”
說着說着,林嫣然的眼淚越發止不住,撲簌簌落下,哭腔混着激動的聲音,越發讓人聽不清楚。
“哥哥你不尊重我,也不尊重我的父母。”
“哥哥,你一點都不喜歡我。”
“對不起,”林清朗眉目一暗,嘶啞着聲音道歉,怔怔擡手想擦去她唇邊的血跡時,卻被她揚手打掉,幹淨利落。
“以後我不會讓哥哥再碰我了,不會讓你再抱我了,也不會讓哥哥再碰我的腳,碰我傷口了……”
她拼命擦着眼淚,一邊ⅨSJ.ZL擦一邊哭:“如果哥哥再這樣,我會去告訴伯父母,就算他們打你……把你腿打斷,打得渾身是血……”
“嫣然也不管了!”
最後她用力地朝林清朗吼了一聲,聲音有些尖細,并不算大,但林清朗卻生出了耳鳴之感。
她第一次威脅他,也第一次哭得這麽厲害。
林清朗目光一沉,心口一縮,随即像是有尖刀在生生地剜他心,他不禁皺眉,疼痛鑽心。
但縱使如此,林清朗也沒有應她。
他不可能會放她走,也不會讓她遠離自己,離開自己。
就算用盡所有陰暗手段,甚至是…囚禁。
可此刻她還在哭,抽抽噎噎,眼睛已是一片紅腫,林清朗長吸一口氣,竭力壓下那些病态的占有欲和黑暗的想法,暫時退了一步:“今日哥哥不同你争論這些,只要你不離開哥哥,哥哥可以以後不再禁足你,你想去哪便去哪,但幾天後是我的及冠禮,至少在這天,乖乖待在府裏好嗎?哥哥想有你在身邊,想看着你。”
林嫣然這才想到,她哥哥的二十生辰馬上便要到了。
及冠之禮,這的确很重要,她作為林家人,應當在場才是。
于是她點了點頭,悶悶地哼了一聲:“我會待在府裏,但是哥哥,你今晚別來我房間了,我認真的,畢竟一個屋檐下,我不想和你撕破臉皮。”
林清朗:“……”
撕破臉皮?他是賊嗎?
幾日過去,謝蘊已将先前林清朗調閱的卷宗全部細看了一遍。
據卷宗記載,蘇明言勾結外敵,謀反之事敗露後便畏罪自殺,放火燒了蘇家。
至于是如何勾結外敵,如何謀反,卷宗并未詳細記載。
當時在确定蘇明言已死,蘇家無活人後,主事之人便草草結案,封存卷宗,此後,這便成了一件誰也不敢在皇帝面前談論的禁案。
因而也并未有人發現,其實并沒有蘇家那位小千金的屍體記錄,也或許是因為現場火勢慘烈,屍體已不能辨認,無從查證。
而另一邊,林嫣然的身世也有了線索。
據他侍衛查證,林清朗的父親林正初從未養過外室,林嫣然并非他們對外宣稱那般,是林正初外室所生的女兒。
平白生出的林家女兒,無故消失的蘇家千金,時間點如此恰好……
事實如何已很是明顯。
一日正午,屋外驕陽似火,烈日透過窗柩照射進來,可謝蘊周身卻仍是一片陰翳,寒冷。
他失魂落魄般跌坐在椅子上,兩指揉着眉心,桌案上盡是被翻亂的卷宗。
他們根本就不是親生兄妹。
如若沒有親生兄妹這一道無法跨越的屏障,又有這麽多年相處的感情,他該如何與林清朗争,又要如何讓林嫣然嫁給自己。
令她厭惡他,害怕他,從此畏懼于他不敢再靠近他嗎?
還是自己該通過蘇家這件事,使一些不太光明的手段,讓她……
謝蘊驀然間心頭一亮,似是柳暗花明豁然明朗,臉上重又滿面春風ⅨSJ.ZL,似是勝券在握。
他想及幾天後便是林清朗的及冠生辰,随即提筆寫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