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那天之後小蠻再也不敢提起那件事了, 甚至每次看見虞信對着她溫柔的笑，她的臉都會紅成一片, 只覺得自己那天怎麽能做出那麽大膽的事來。
虞信也不知跟虞母說了什麽，自那天之後也沒有再單獨找過小蠻說話，抱孫子的事也沒有再提過，但是對小蠻的臉色也沒有了那幾日的和藹，又恢複了一副不鹹不淡的樣子, 只是每每在虞信提起自己的腿時會對着她露幾個笑臉。
小蠻對于婆婆的反複無常有些摸不着頭腦, 不過只要對方不刻意為難她，她也不會去多想些什麽, 而且她是要和公子過一輩子的，只要公子對她好，那她就覺得心裏甜滋滋的。
這樣的日子甜蜜而又舒适, 時間也顯得不那麽重要了，很快在大家都沒有察覺到的情況下, 那份老黃歷便悄悄的翻到了最後。
這期間小蠻由虞信陪着又回了一趟娘家，只是一回去便被她娘虎着臉教育了一晚上，說這麽冷的天就不要時常出門了, 還說要顧忌自己相公的身體，又跟她說新婦總這樣念着家裏給婆家的印象不好，就算想家也得等在婆家站穩了腳跟再說。
小蠻“嗯嗯嗯”的應着, 知道她娘也是為了她好, 雖然很想經常回來，但為了不讓她娘擔心, 自這次回去後便再也沒有提起過要回娘家的事，就連公子問起也只說家裏最近忙，幹脆等大年初二女兒回娘家時再回去。
虞信想起他們從岳父岳母家回來後他娘那副不甚高興的樣子，怕小蠻是因為這個才故意不回去，但想到自己的腿又确實不适合經常這樣出門，便摸了摸她的頭道，“等天氣回暖了，我便多陪你回去幾趟。”
小蠻其實也是這麽想的，等天氣暖和起來，她的生辰也過完了，按婆婆的想法，那時他們也該成親了，到那時再回去就更方便些了，加上回暖之後公子的腿也會好受一些，那樣回去公子也不至于受罪了。
小蠻點點頭，看着虞信的眼睛裏是滿滿的愛慕，自從公子把自己接回家後就對自己越來越好了，就連在婆婆面前也總是護着自己，有時候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有些無理取鬧的時候，公子也從來不會責罵她，自己怎麽會遇到這麽好的一個相公呢。
小蠻臉上帶着笑，覺得萬分期待起兩人真正拜堂後的生活了，到那時兩人應該還會生幾個孩子，最好是男孩女孩都有，這樣爹娘那邊應該也會高興的，婆婆抱上孫子之後應該也沒精力再管自己了，這樣公子也不用夾在中間為難了，雖然公子看起來并沒有為難的樣子。
等府裏被從頭到尾打掃了一遍，又重新挂上了鮮亮的大紅燈籠後，小蠻也終于在衆人的期待中跨入了十五歲。
作為一方的父母官，大年初一時來拜年的人絡繹不絕，幾乎要把門檻踏破。
小蠻和虞信雖然還沒拜堂，但前些日子從虞府那麽聲勢浩大的送出了那一批聘禮，加上聽說虞府多了一個小姑娘，在衆人眼裏小蠻也算是已經過門了。
顯然虞母也是這麽想的。
雖然對這個媳婦不算是特別滿意，但這日待客的時候也全程帶着小蠻，并且一直對她都是笑意盈盈的，小蠻自然也只能在一旁陪着笑，在衆人看來這就是一副婆媳相處愉快的畫面了。雖然也有人覺得小蠻身份低擺不出臺面，但誰也不會把這話說出來，只面上說着小蠻和虞信多麽相配之類的話。
陪着這樣一群夫人小姐周旋了一天，小蠻的臉都要笑僵了，等回到房之後幫虞信按摩的時候就忍不住和他抱怨起來，“那個李夫人分明一副嫌棄我的樣子，居然還一直拉着我的手誇我，真假。”
虞信喜歡小蠻這樣有事都和他說的樣子，這證明她是真正的開始融入這裏了，不像剛來的時候一樣雖然看着沒心沒肺，但實際上卻處處小心翼翼。
虞信一面承受着腿上的折磨，一面還要擠出笑容安慰小蠻道，“這些應酬上的事都這樣，你不必太過介意。”
“我知道，只是覺得大家都笑得假假的，看起來不舒服。”小蠻跟個小老太婆似的嘆了口氣，“唉～嫁的太好果然是有代價的啊！”
虞信被她這樣的表現逗得幾乎要笑出聲來，小姑娘果然還是個小丫頭，即使是已經長了一歲，有時候還是跟個小孩子似的，他伸出手輕輕彈了一下小蠻的額頭，“當初是誰在我面前說要我給她一個機會的，怎麽現在成功了，又有了成功的小煩惱了？”
“沒有啦，我還是很高興的。”小蠻嘿嘿的傻笑了兩聲，繼續幫虞信按腿。
等兩只腿都按好以後，小蠻才問道，“公子，你以後會做什麽呀，會和爹一樣嗎，我也會和娘一樣嗎？”
身有殘疾的人是不能入朝為官的，虞信身上的功名雖然不會因這個而受影響，但走仕途也是沒什麽希望了，從一開始虞信就明白了這點，說完全不介意那是假的，不然他也不至于讀這麽多年的書，但事已至此，除了釋然他也沒有別的辦法，只是不知小姑娘知道這個消息後會怎麽想，虞信垂下眸，不答反問道，“小蠻喜歡那樣嗎？”
小蠻用力的搖頭，“不喜歡。”
“我不像婆婆那麽厲害，可以和那麽多的夫人小姐都說得來話，看着那些人笑得假假的，我心裏就不舒服，而且……”小蠻說着擡起頭看了虞信一眼，然後又害羞的底下頭，“我想公子多陪着我，可是我看爹都很少在家的。”
知道小姑娘不是那種在意權勢富貴的人，虞信在問出這話的時候已經差不多能猜出她的回答了，只是“想自己多陪她。”這個虞信倒是沒料到她會這樣說，不過，自己現在這樣子，不陪着她還能去哪呢？
虞信苦笑了一下，而後收斂了情緒，重新挂上溫和的笑容道，“那你不用擔心了，我不會跟我爹一樣的。”
“哦。”小蠻點點頭，又睜着大大的眼睛問虞信道，“那公子會做什麽呢？”
小蠻突然想起她從入府以來似乎看見的公子都是在讀書下棋的，但是這個能養活家裏嗎，總不能坐吃山空吧，阿爹阿娘會種地，阿壽也說以後會當個賬房先生，公公是縣令，似乎大家都能掙錢養家，只有公子和自己似乎每天都沒做什麽事。
以後會做什麽？
虞信在二十歲以前的人生便是讀書，将來參加鄉試、會試、甚至是殿試，然後像他爹一樣，若是居廟堂之高就憂君之憂，處江湖之遠則急百姓之急，但這一切都随着大夫的診斷而被打斷了，他現在的生活雖不至于渾渾噩噩，但也确實似乎從未想過他以後還能做什麽，今日小姑娘這一問不禁也讓他陷入了思考。
他如今還能幹什麽呢，自己已經有妻未來也會有子，總不能一生都依靠父母而活吧。
小蠻看公子陷入了沉默，想到公子的腿，以為自己說了什麽讓他傷心的話了，便連忙說道，“我就是随便問問，公子這樣也很好啊，又會讀書，又會畫畫，還會刻東西，比我見過的許多人都厲害呢。”
虞信聽出了小蠻語氣中的忐忑，收回了自己思緒，擡起手揉了揉她的頭道，“我在你心中就這麽厲害嗎？”
小蠻用力點頭，“公子又好看又厲害！”
這話說的讓虞信本因為想到自己前程迷茫而有幾分失落的心情立即就恢複了過來，他道，“怎麽能說我好看呢，你這樣的小姑娘才能說是好看呢。”
小蠻甜甜的笑笑，也不反駁虞信的話，而是大方說道，“都好看，我們都好看，以後我們的小寶寶也會好看。”
這是自那次之後小蠻第一次提起孩子，虞信随着他的話也不禁開始勾勒起他們孩子的長相，最好是和小姑娘一樣有雙大大的眼睛，讓人一看就心軟，還有那兩個小梨渦，若是男孩，有兩個小梨渦似乎有些太秀氣了，若是女孩就剛好。
這麽想着，虞信臉上的表情變得柔軟，他對着小蠻說道，“我也不知自己以後會做什麽，不過從現在開始我們一起想好不好，你喜歡什麽，我便試着去做。”
小蠻臉紅的搖搖頭，“我什麽都不懂的，公子你自己拿主意就好了。”
“你是我們孩子的娘，我自然事事要依着你了。”虞信含笑看着小蠻調侃道。
孩子還沒個影兒呢，自己怎麽就成孩子娘了，小蠻知道公子故意逗自己，生氣的瞪了他一眼，“公子也越來越壞了。”
“我說的都是實話啊，怎麽就壞了。”虞信頗有些無辜的說道。
小蠻嘴上功夫贏不了虞信，便幹脆氣鼓鼓的坐在一邊，不理她了。
虞信怕小姑娘真生氣了便哄道，“好了，好了，我最壞，那你今天還要給我泡腿嗎？”
虞信現在已經習慣了被小蠻泡腿了，而且每天睡覺時雙腿都暖洋洋的感覺也确實很好，因此他也不在意每天被小姑娘抱來抱去的了，或許也是被抱多了開始變得麻木了，誰教她的小姑娘天生神力呢。
小蠻哼了一聲道，“當然泡了，我今天多放些熱水，燙死你，看你還會不會取笑我。”
“不敢，不敢。”虞信拱手道，“還請這位壯士放過在下。”
小蠻又哼了一聲，然後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公子現在真的和以前很不一樣呢，不過也真是因為這樣才能讓自己知道公子待自己确實是不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