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古研東點着了根煙, 說道：“反思，想想自己哪兒做錯了。”
兩個人的距離很近, 夏清寧能夠從古研東微微眯起的眼睛裏感覺出幾分惬意, 他笑着說道：“不該忘記給東哥道謝, 應該先請東哥吃飯。”
古研東剛當着這幾人的面這麽說只是托詞罷了, 他淡淡的瞥了夏清寧一眼，“誰跟你嬉皮笑臉的，認真點。”
夏清寧見古研東這态度，收斂了幾分笑意, 他略微沉吟，而後道：“在片場不該被情緒幹擾。”
段導之前的一句話便讓他産生了情緒波動, 如果不是古研東過去幫他疏導, 可能他會再花些時間才能克服。
“再想。”
“不該在片場跟東哥太過親近。”
之前牽手的舉動還是有些親密了, 若是被人發現, 終歸是不太好。
古研東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看着他, “再想。”
夏清寧：“……”
他這下是真的有些想不出來自己做錯什麽了, 他努力的回想了一會兒, 然後偷瞥了古研東一眼。
古研東目光與他相對，夏清寧沉默着低下頭，一副反思的模樣，樣子倒是乖順的很。
“你上次喝醉酒的時候我是怎麽跟你說的？”
“說我酒品差還斷片, 讓我少喝點酒。”
古研東：“……”
“那上上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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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清寧想起來了，那次是因為廣告的事情，他裝醉被古研東看到, 古研東以為他是真的醉了，将他送回了家。
古研東見他沒說話，以為他是已經想不起來了，開口道：“上次就已經跟你說了，應酬的場合誰打什麽心思都不好說，身為公衆人物多注意些。”
夏清寧仍舊有些疑惑，片刻後才反應過來道：“東哥是擔心我和他們吃飯的時候會喝酒？劇組禁酒，明天還有拍攝，我不會喝酒的。”
古研東看着他說道：“你明天有拍攝但是他們卻今天就殺青了，晚上幾個人一起給你灌酒你是喝還是不喝？拍攝的時候真打本來也是正常，你上前給幾人道歉就已經足夠了，關系原本便生疏，在對幾人心性都不了解的情況下原本就是沒必要請吃飯的，私下接觸的時候你說了什麽，做了什麽，怎麽知道不會轉頭就通過幾個人的口傳出去？”
夏清寧沉默着聽着古研東的話。
他知道古研東這是在為他好，也知道他這是經驗之談，他之前的時候只是覺得略有些虧欠，又想到幾個人今天殺青，所以才提出了請吃飯這件事，現在想來的确是有些不妥當。
“覺得委屈？”古研東問道。
“沒有。”夏清寧斂眸，低聲道：“對不起東哥，下次我會注意的。”
古研東笑了，揉了揉他的頭，“不怪我多管閑事就成，今天晚上我陪你過去。”
夏清寧直到這個時候才意識到古研東剛打趣說讓他請吃飯的原因。
兩個人此時離得很近，陽光從古研東的身後照過來，好像給他鑲了一小層的金邊，他将手搭在了古研東的胳膊上，說道：“謝謝東哥。”
古研東原本沒覺得有什麽，這個時候才發覺自己這動作跟把乖學生堵在角落裏的小痞子似的，不由笑了笑，側身給夏清寧讓出了位置。
夏清寧卻沒動，他很享受兩個人這樣近距離的接觸，他伸手去觸碰古研東手上拿着的煙。
古研東笑着躲了躲，“別鬧，燙着你。”
夏清寧道：“東哥也給我根煙吧。”
古研東眉頭微皺，“你抽煙？”
“想試試。”
“試什麽試，就不會學點兒好的？”
古研東将煙頭按滅了，“抽煙對身體不好，我抽的年頭多了，一時間戒不了，你沒接觸過就不要試了，不是每種東西都值得嘗試的。”
夏清寧也不是真的想嘗試抽煙，只是剛剛那一瞬間，他突然想到了鏡頭裏兩個人借火的場面，兩支煙碰觸到一起，那畫面讓他覺得有點兒着迷。
“怪我沒起到正面教導的作用，下次盡量不當着你面抽煙了。”
“我不介意的，不過東哥多注意些身體也是好的。”
古研東哼笑了一聲，突然覺得夏清寧這都是套路，本質上跟想辦法讓自家老公戒煙的小媳婦兒沒什麽區別。
他以前倒是從來沒有過戒煙的念頭，不過為了夏清寧倒是可以試試，但是轉念一想，夏清寧可不是他小媳婦兒，這麽一想他又有些意興闌珊起來。
接下來的一場戲拍攝的很順利，在晚上七點的時候就收工了，等到夏清寧和古研東一同趕到約定的地方的時候幾個人都已經先一步到了。
夏清寧和古研東同時落座，夏清寧客氣的讓古研東和他們點菜。
古研東随便點了兩道菜就把菜單放在桌子上了。
而幾個人客氣過後每人點了幾道菜，而後又點了幾瓶酒。
夏清寧在這一瞬間心中突然有了幾分說不出的感覺，雖然這幾個人不見得是真的抱着給他灌酒的念頭，但是幾個人在明知道劇組禁酒，也知道他明天有拍攝的時候在飯桌上叫酒，明顯是不合适的，沒想到這一點倒是真的讓古研東說中了。
不過即使如此，他卻也沒有對此說什麽。
酒上來之後幾個人殷勤的過來給古研東倒酒，古研東直接将酒杯倒扣了過來，而後拿過茶壺給自己和夏清寧倒了兩杯茶，同時說道：“我們明天還要拍戲，劇組也禁酒，就以茶代酒跟你們喝一杯。”
古研東這态度雖然堅決，卻也算是給幾人面子，沒讓他們太過下不來臺。
有了古研東這番嚴詞拒絕在前，幾個人也沒有給夏清寧倒酒了，衆人就這樣碰了一杯。
這場飯局明明是夏清寧請的，期間幾人卻都将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到了古研東的身上。
古研東對幾人倒是還算客氣，不過态度卻淡淡的，幾個人漸漸的也就不再自讨沒趣了。
等到吃完之後衆人便就這樣散了，幾人去往機場，而夏清寧則跟古研東一同返回酒店。
車上，古研東問道：“覺得失望？”
夏清寧沉默了片刻，失望其實也說不上，只是幾個人跟他年齡相仿，他們此前在劇組的時候相處也還算不錯，今日這般的結局終究是和他想的存在一些偏差，不過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原本也是憑借着緣分的，他對這方面看得不算重，所以倒也沒有到失望的程度。
古研東繼續說道：“這個行業裏面所見不全是炫麗耀眼，也不全是陰暗髒污，就跟人心一樣，有善有惡，不用對人抱有太高的期望，也用不着失望。面對不熟悉的人和事，我個人喜歡先用比較低的期待值去看，想到所有最壞的結果，這樣就不會更失望了，而若是結果略微比想象中的結果好，便都是驚喜。”
夏清寧看向古研東，突然問道：“那我呢？東哥開始的時候是怎麽想我的，現在覺得有驚喜麽？”
古研東想了想，倒是開始的時候也沒把他想得太差，不過後來接觸下來倒的确是感覺驚喜，他就像是個小寶庫，總是會在各種地方給他驚喜。
“你麽……”
夏清寧帶着幾分希冀的看着古研東。
古研東故意逗他，“就還行吧，稍微有給我那麽一點點的驚喜。”
“那我繼續努力。”夏清寧說道。
古研東忍不住失笑，現在的夏清寧就快讓他把持不住了，這要是再繼續努力，他怕是直接變成禽獸了。
接下來的幾天拍攝都還算順利，幾天下來就只剩下最後的兩場戲了，一場是葉宏偉跟着江林一起去墓地看望江林已經去世的父母和姥姥，另外一場戲則是電影的最後一幕，兩個人一起在大橋上看朝陽。
段志山之前是想等下雨的時候拍墓地的那場戲的，不過這邊最近的天氣倒是都不錯，基本上沒有雨天，于是段志山便直接選了個陰天，而後調了一輛灑水車過來人工降雨。
這場戲臺詞不多，主要是看江林的表現，這是場哭戲，但是偏偏不是那種大哭，而是隐忍着，在暴雨中無聲的落淚。
這種無聲的啜泣其實比大哭更難演，這場戲需要讓人感覺到那種徹骨的難過，這就更難了。
古研東在正式開拍之前特意問過了夏清寧，看他有沒有去世的親人朋友，想要幫他調動這種情緒，結果一問之下竟然沒有。
古研東見此只能又跟夏清寧講了講江林的遭遇，盡量幫他調動情緒。
電影正式開拍，只見兩個人打着兩把黑色的傘從松林中穿梭而過，最後慢慢的停在了墓碑前。
江林停下腳步，靜靜的注視着面前的墓碑。
葉宏偉跟在他身後停住了腳步。
只見江林慢慢的俯身，将墓碑上的髒污痕跡擦去了，他的衣袖随着他的動作而濕透了，他的手上也帶了些髒污的痕跡。
他靜靜的看着墓碑，眼眶漸漸的紅了。
又過了一會兒，導演喊了一聲卡。
這次的效果還行，鏡頭裏的江林有種在盡力隐忍悲痛的感覺，不過來回的看了幾遍之後段志山還是說道：“江林此前的時候一直是隐忍的，這個時候他是該發洩出來的，是需要哭出來，最好是淚水直接順着臉頰滑落的那種，但不要哭出聲，因為有葉宏偉在身邊，他想發洩，但是卻不想讓人看到。”
夏清寧點頭，坐在一邊兒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這個時候是沉浸在內心世界的時候，最好不要打擾，于是古研東只坐在一邊兒喝水，沒過來與夏清寧說話。
第二次開拍的時候夏清寧在擡頭的一瞬間兩行淚就已經滑了下來。
不過段志山卻覺得夏清寧這兩只眼睛同時落淚，看起來畫面不是那麽好看，一邊落淚，或者一先一後在畫面上看起來更好看些，而且他這情緒有些流于表面，雖然是哭出來了，但是看上去反倒是不如上次的情緒渲染力強，在感染力方面有些不足，神情和眼神還要再作出些調整。
夏清寧哭得古研東心疼，古研東給他遞了紙巾讓他擦眼淚，同時說道：“你稍微緩緩，再找找感覺。”
夏清寧點頭，止住了淚水，又沉浸到自己的世界裏去了。
等到第三次拍攝的時候夏清寧算是徹底找到感覺了，他雙眼看向墓碑，又似乎是透過墓碑看向了遠處，眼神之中帶着悲痛又帶着懷念，他一句話沒說，然而在淚水流下來的一瞬間，他卻已經感染了身邊所有的人。
古研東很好的接住了他的情緒，然而等到戲拍完之後夏清寧這次确是沒這麽容易出戲了，他明顯是難過的狠了，雖然一直沒有哭出聲，淚水卻止不住的往下流。
演員情緒失控也算是很正常的情況，夏清寧自己找了個隐蔽的地方調節情緒，其他人沒怎麽注意到這邊。
古研東一路跟了過來。
夏清寧見到古研東之後微微避了避，似乎是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這幅樣子。
古研東上前了兩步，笑道：“跟我還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沒事的。”
夏清寧淚眼朦胧的看向古研東。
古研東嘆了口氣，上前抱住了他。
夏清寧哭的整個身體一抽一抽的，被古研東這樣抱着反倒是哭得越來越厲害，跟着抽噎起來。
古研東實在是心疼，用手輕輕的在他後背上拍着，同時安撫道：“沒事了，沒事了，別哭了。”
夏清寧抱緊了古研東，将頭抵在他的肩膀上。
古研東能感覺到夏清寧的淚水将自己的衣服染濕了，他輕聲哄道：“都是假的，你不是江林，你是夏清寧，那墓碑是假的，裏面是空的，裏面什麽也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