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似乎早就習慣這女孩的語出驚人，江燃抿唇，平複了呼吸，波瀾不驚地收回目光，腳步加快，繼續往前走，仿佛身後是什麽洪水猛獸。
餘漾很快被人遠遠地甩在身後，好在已經到了上課地點。
上游泳課的人不多，一半以上居然都是男生，餘漾站在最後一排，目光情不自禁落在江燃身上。
可惜隊伍中的人從始至終沒有看她一眼，只留給餘漾一個後腦勺。
體育課上到一半，餘漾還沒來得及看江燃的腹肌，等她再次擡頭的時候，才發現那人早就不見了。
難道被她吓跑了？？
餘漾嘆了口氣，神情沮喪。
周末，餘漾照例去江檸家給她一對一教鋼琴。
這一次去，江檸的媽媽冉芳玲在家。
餘漾剛進門，便察覺到氣氛的不對勁。
江家的阿姨正埋頭做事，冉芳玲端坐在客廳，手裏捧着杯咖啡，正笑容滿面地跟人打電話。
見門口有人進來，冉芳玲掃了餘漾一樣，随即笑意收斂，挂了電話。
上一次江燃前腳一走，眼前的女孩就匆忙跟出去，兩人好像在同一所大學。
冉芳玲全程看得仔細，這會見到餘漾，臉色微冷，顯然不太滿意。
凡是跟江燃有關系的人，她怎麽看都不順眼。
餘漾禮貌地跟人打了聲招呼，正要上樓，冉芳玲放下手中的咖啡，淡聲開腔：“站住。”
她走過去，将面前的女孩從頭到腳打量一遍，神情傲慢：“你跟江燃什麽關系？”
餘漾抿唇，不卑不亢迎上女人不算友善的目光：“他是我的學長。”
冉芳玲眼尾一揚，似乎還有問題要問，耳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擡頭便見江檸趿拉着拖鞋跑下樓。
“媽！我上課快來不及了，先不跟你說了哈！”
江檸跟她媽打了聲招呼，急忙拉着餘漾跑去了琴房。
冉芳玲的眼神似有不悅，但餘漾勉強算個合格的鋼琴老師，于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琴房裏，江檸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小聲道：“餘漾姐姐，我媽這人脾氣有點怪，你千萬別放在心上啊。”
很明顯冉芳玲是有意牽連，但一想到對方對江燃莫大的敵意，餘漾心裏還是覺得不舒服。
她第一次認真注意到江檸的琴房。
餘漾知道江家家境很好，但卻絲毫沒有想到，江檸的哥哥竟然是江燃。
“你爸媽為什麽不喜歡你哥哥？”靜了許久，餘漾忽然開口。
江檸想了想，老老實實回答：“我跟我哥同父異母，他媽媽去世的早，後來我哥一個人搬出去住了。”
這其中發生的事情太多，父母從不在她面前提起這些。
江檸只知道，她媽媽很不喜歡江燃。
餘漾心口一緊，“你爸跟你哥哥，為什麽關系那麽僵？”
江檸頓了頓：“我哥的媽媽好像是自殺去世的，所以他們經常吵架。”
每當這時，冉芳玲總是摻和在其中，火上澆油。
江檸也很看不慣她媽媽的做法。
餘漾喉間幹得發澀，沒再繼續問下去，心口像壓了塊沉甸甸的石頭，一時間溢滿了酸澀。
兩個小時的鋼琴教學結束，江家只剩江檸和餘漾兩個人。
江檸不想在家待着，便帶餘漾去了自己最喜歡的一家甜品店。
兩人入座沒多久，店員端來一個六寸大小的生日蛋糕，甜膩的奶油上面全是用巧克力點綴的裝飾。
餘漾微微睜大眼睛，這才反應過來：“今天是你生日？”
江檸兩只手托着腮幫子，小雞啄米似地點點頭：“對呀！”
餘漾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你怎麽不早說，我都沒有準備生日禮物。”
面前的女孩眨巴眼，烏黑圓澄的眸子亮晶晶的，認真道：“沒關系呀，你陪我過生日我已經很開心了！”
江檸笑眯眯地給自己插蠟燭，餘漾像是想到什麽，忍不住問：“你爸媽怎麽辦？”
過生日的話，家裏人會有安排的吧。
江檸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滿不在乎道：“他們才不會在意我的生日呢，每年這個時候我都是自己一個人過的。”
江檸平時上的寄宿學校，偶爾回家一趟，但冉芳玲和丈夫都很忙，三個人時常見不到面。
江檸雖然表現得不在乎，但餘漾還是有點心疼。
她幫忙點上蠟燭，笑眼明媚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認真問：“江檸小朋友，你有什麽生日願望嗎？”
曳曳燭光裏，江檸閉着眼睛，雙手合十：“我的第一個願望：家庭和睦，江燃哥哥以後能回家住。”
餘漾抿唇，眼底的笑意蔓延開：“第二個呢？”
說到第二個，江檸臉一紅，忽然覺得這個願望有點不切實際。
“要是能跟我愛豆拍一張合照，我做夢都能笑醒！”
餘漾好奇：“你愛豆是誰啊？”
江檸笑眼彎彎：“蘇千俞呀~”
餘漾愣住，有點驚訝：“蘇千俞是你愛豆？！”
江檸眼裏冒着星星，笑嘻嘻地點頭。
“我還打算以後進娛樂圈呢，這樣就離我愛豆更近一步了！”
餘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偷藏起眼裏的笑意，第一次覺得蘇千俞這家夥還有點用處。
“你喜歡蘇千俞，那我下次帶你去見他！”
“順便多要幾張簽名照。”
餘漾說得認真，不太像開玩笑的樣子。
江檸皺了皺眉頭，還是不大相信：“餘漾姐姐，你在逗我嗎？”
餘漾切了塊小蛋糕放在江檸的餐盤裏，然後伸出小拇指，一本正經地開口：“我們拉鈎，說話算數。”
兩人像小學生似的拉鈎約定，江檸半信半疑，總覺得這事不靠譜。
從甜品店出來，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街邊亮起一盞盞昏黃的路燈。
這會正是打車的高峰期，江檸在路口等車，餘漾則先去附近的超市買水。
看着不斷亮起的手機屏幕，全都是冉芳玲打來的電話，江檸看了眼，滿滿的抵觸情緒，一點也不想接。
就在這時，正前方走來一群人。
為首的女生頂着一頭藍綠色的頭發，身旁的幾個年輕人也是學生模樣，男生錫紙燙，一副街頭混混的模樣。
見到這群人，江檸臉色一變，連忙低下頭，緊握着手機轉身就走。
“呦，這不是高一四班的江檸嗎？幹嘛看到我們就跑啊？”
最先追上來的女生猛地拽住江檸的衣領，将人一把扯住，身後幾個人迅速跑過來。
江檸被迫仰着腦袋，被一行人團團圍住。
藍綠色頭發的女生走過來，揚起下巴，眼神輕蔑地看着江檸：“年紀輕輕眼瞎了嗎？怎麽着，還怕老子吃了你啊？”
江檸臉色一白，盯着為首的女生：“你們想幹什麽。”
女生痞裏痞氣地嚼着嘴裏的口香糖，嘴角勾着笑：“你躲什麽啊？今天帶錢了沒？”
江檸緊咬着嘴唇，“我沒錢。”
這幫人從上學期開始就盯上了她，被校園暴力的事，家裏人從未在意過。
女生冷笑，根本不吃這套，上前直接扯住江檸的頭發：“沒錢今晚別想走！”
江檸本就瘦小，此時一群人圍上來，她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餘漾拿着兩瓶水從超市裏出來，遠遠地便看見路口那鬧哄哄地站着一幫人。
江檸被為首的女生抓住頭發推搡着後退，根本沒有還手的機會。
“你他媽裝什麽裝啊？你們幾個過來搜她的衣服！”
藍綠頭發的女生一開口，旁邊的人相視一笑，而後就要扒江檸的衣服。
一只手快碰到江檸時，遠處“嗖”的一下飛來一瓶礦泉水，不偏不倚砸在女生的腦袋上。
餘漾飛奔過去，撥開人群，像保護小雞崽似的，将江檸拽到自己身後。
“操/你/媽！哪個傻逼砸的！”女生吃痛地捂住腦袋，一擡頭看見眼前又出現個女孩。
看着白白淨淨，纖瘦孱弱，不比江檸強多少。
“你他媽有病吧？長沒長眼睛？！”同行的人站出來，指着餘漾的鼻子破口大罵。
江檸看情況不妙，連忙拉住餘漾的衣角，主動向她們求情：“這件事跟她沒關系，我下次一、一定帶錢！”
“打了人就想走？當老子好欺負！”被餘漾砸水瓶的女生按了下腦門，随即張牙舞爪地伸手撲過來。
餘漾心頭一跳，歪頭躲了一下，順勢扣住女生的手腕，然後深吸一口氣，将人一個過肩摔放倒在地上。
“砰”的一聲響，女生後腦勺砸地，後背重重摔在冰冷的水泥石地面上。
本來還在推搡的人群，瞬間陷入詭異的沉寂。
江檸吃驚地瞪大眼睛，就連被摔的女生也愣了一下。
面前的女孩看着弱不禁風，纖瘦如菜雞，沒想到居然還會過肩摔？！
地上的人痛得呲牙咧嘴，嘴上還在罵罵咧咧。
沒等她爬起來，餘漾回過神，拉着江檸的手拔腿就跑！
江檸這輩子從沒跑這麽快過。
她一邊喘氣一邊被人拖着狂奔：“餘漾姐姐，你別管我了！”
“要是被她們抓到就慘了！”
餘漾跑得飛快，晚風揚起她額前的碎發，露出瑩白光潔的額頭，五官小巧又精致，臉頰卻漲得通紅：“別怕，我練過跆拳道的！”
江檸驚訝又激動：“你剛才的過肩摔太帥了！！”
動作一點也不拖泥帶水，有種隐世高手的感覺！
餘漾拽着江檸穿過一條小路，額角冒出細密的汗珠，跑得氣喘籲籲：“不瞞你說，我只會這一招！”
對付一個人還行。
對付一群人，怕是會被打死。
江檸聽得一愣一愣，餘漾善解人意地安慰：“沒關系，打不贏咱們可以跑呀！”
兩人越跑越快，飛奔在夜晚的街頭。
後面幾個人依舊不停地追，餘漾不敢回頭，全靠本能動作，心髒從未跳得這麽快，一直咚咚的響。
夜幕降臨，迎面而來的晚風吹動樹葉，簌簌作響，沿途一路燈火璀璨，連成一道經久不息的長線。
餘漾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她們還要跑多久，直到或明或暗的光線裏，出現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一刻，緊繃的神經慢慢松弛，她忽然什麽也不怕了。
江燃剛從網吧出來，挺拔清隽的背影被路燈越拉越長，他懶懶散散地站在原地，單手插兜，正垂眸看着手機。
耳邊忽然傳來一道急迫清亮的聲音，慌亂不安地喊他的名字。
距離越來越近，是他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江燃打字的手微頓，不慌不忙地擡頭。
還未等他反應，兩道快速移動的影子直直朝他的方向沖過來。
江燃皺眉，眼皮懶懶一掀，撞進一雙幹淨澄澈的眼睛裏。
“學長！救命！”
女孩睜大眼睛，纖長的睫毛簌簌撲扇，頂着一張純真無害的臉，慌亂不安地注視着他。
餘漾下意識抓住江燃的衣角，像是一場賭注。
賭江燃會不會幫她。
看到江燃，江檸平複了一下呼吸，瞬間啞巴了，這種不安和沖擊力一點也不比剛才那群人少。
江燃要是不管，她們停在這，就是給那群人送人頭。
江燃垂眸，神情漠然，看了眼自己被拽住的衣角，沒怎麽說話。
不遠處追上來一行人，都是些熱血青年，五顏六色的爆炸卷發，不流浪個幾年，都混不出這種造型。
江燃平靜地挑了挑眉，神情倦怠。
江燃越是淡定，餘漾越是肅然起敬！
瞧瞧這氣場！這魄力！這眼神！
一看就是見過世面的社會一哥！
江燃把手機塞兜裏，純黑的瞳仁如墨染，歪着腦袋，臉上痞着笑：“小學霸挺厲害啊。”
餘漾使勁眨巴眼，無辜又委屈。
江燃微眯了眯眼，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還會跟人打群架。”
餘漾背着手，垂頭喪氣地癟了癟嘴，毛茸茸的睫毛蔫巴巴地耷拉着。
她是那種人嗎？
哪像了......
很快那群人追到跟前，藍綠色頭發的女生氣喘籲籲，看到江燃後明顯愣了一下，卻還是死死盯着餘漾，鐵了心要報仇。
“操/你媽的，你們不是挺能跑嗎？再給老子跑啊！”
女生的額頭又紅又腫，看樣子剛才那一水瓶子砸得不輕。
對方來勢洶洶，餘漾的心髒咯噔一跳，于是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江燃身上。
就在對面兇神惡煞的注視下，餘漾義憤填膺，表情嚴肅，并緊緊抱住了江燃的胳膊。
因為女孩的突然靠近，江燃猛地一僵。
仿佛一道微弱的電流擊中他心髒，看不見，摸不着，連呼吸都屏了一秒。
餘漾揚了揚下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表情還有點小驕傲，聲音脆生生的。
“這是我男朋友！”
小姑娘大眼睛瞪着，胸有成竹地拍了拍江燃的胳膊，“想打我，先打贏我男朋友再說。“
江燃：“......”
草。
作者有話說：
漾漾：男人不能說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