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晚上餘漾回到宿舍, 宋寶玉剛打完一局游戲、
“漾漾，今天感覺怎麽樣子？！”寶玉丢掉手機，眼裏冒着八卦的光芒。
餘漾脫了外套, 将挎包挂在衣櫃裏：“什麽怎麽樣？”
寶玉：“就是你跟那個孫昊學長一起看電影呀！”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孫昊對餘漾有意思，那人瘦瘦高高，長得也斯斯文文。
餘漾抿唇，嘆了口氣, “別提了。”
這情況怎麽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寶玉：“是不是中途出狀況了？”
餘漾點點頭：“江燃也在。”
寶玉：“！！！”
她睜大眼睛, 顯然有點不大相信：“真的假的，怎麽那麽巧？”
說到“巧”, 餘漾不得不承認，以前她追江燃的時候, 都沒這麽多巧合。
最近這段時間，她似乎總能在各種場合偶遇江燃。
而他說的那句話, 餘漾都有點懷疑, 裏面有幾分真情幾分假意。
寶玉：“那孫昊呢, 兩人該不會打起來了吧？”
餘漾搖頭，解釋：“看電影的時候, 孫昊學長說去趟洗手間，後來就沒回來。”
她頓了頓, “然後江燃就坐在了我旁邊的位置。”
寶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微眯着眼，一副高深莫測的神情。
“看不出來啊，江燃還有這幅面孔, 他該不會想重新追你吧？”
沒想到寶玉一下就猜中, 餘漾擡眸看了她一眼, 蹙着眉心，沉默了幾秒。
她暗暗深呼吸，像是回答寶玉，又像是在告誡自己，語氣堅定且認真：“我不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好馬還不吃回頭草呢。
餘漾心裏明白，她只是不想再經歷一遍，從希望和失望中反複橫跳，一顆真心被踐踏的感覺了。
江燃又憑什麽覺得，她還會被他牽着鼻子走呢。
距離上次微博事件過去沒多久，網上的評論有點兩極分化。
餘漾公布視頻之後，粉絲數也在短短一周內瘋狂上漲。
大部分網友在她公布的事實真相面前，紛紛對葉歡脫粉，以及路轉黑，還有一少部分是葉歡的腦殘粉，一邊質疑餘漾的視頻證據造假，一邊等着葉歡的回應。
餘漾随時跟進着律師的進度，這場官司最終肯定會以百分之百的概率勝訴，而葉歡在鐵證如山面前，根本沒有任何扭轉局面的機會。
在餘漾看來，這件事已經塵埃落定，所以對葉歡部分瘋魔似的腦殘粉的謾罵壓根沒有放在心上。
但互聯網不是法外之地，惡意攻擊造謠的，餘漾還是一個不落地送上了律師函。
而銀河杯的主辦方在了解前因後果後，通過工作人員委婉地向餘漾表達了，他們收回強制她退賽的話，希望她能夠繼續留在銀河杯的舞臺上。
看着工作人員發來的消息，餘漾的心情無波無瀾，甚至有點想笑。
而對話框裏，往上滑，還有主辦方希望她退賽的聊天記錄。
餘漾早就沒了當初想要參加比賽拿下第一的熱情，如果這件事發生在別人身上，主辦方不分青紅皂白将人強制退賽，輕而易舉便可以毀掉別人想走的路，如今看到“銀河杯“這幾個字，宇漾都覺得很諷刺。
斟酌後，她回複了那個工作人員：“我十分贊同主辦方組織比賽的理念，但既然已經讓我退賽，我就不會再回去，希望對于部分有污點的選手，主辦方也能一視同仁。”
......
餘漾和葉歡的事情持續發酵，就在粉絲左等右等，希望葉歡可以出面回應的時候，對方的微博一直風平浪靜，很多粉絲開始為葉歡找借口，譬如她還是個高中生，平時忙着學業，無心網絡上的流言蜚語。
而就在此時，佳星傳媒官博發出一則解約聲明。
大致內容就是，由于旗下藝人葉歡違法條約，唱片公司将永久下架其兩首涉嫌抄襲的歌曲，并與其解約。
佳星傳媒是圈內出名的一家專注打造青年偶像的娛樂影視公司，旗下藝人衆多，其中還有衆多優質歌手。
只要簽約了佳星傳媒，之後的路便會順風順水。
佳星傳媒的聲明發出，關注此事的路人和粉絲一下炸開了鍋。
“WC，佳星傳媒什麽時候簽了葉歡？解約還是因為抄襲事件，這是雷神之錘了吧？粉絲還有臉洗地嗎？”
“說實話，之前超喜歡葉歡入圈時發布的那兩首歌，風格很獨特，作曲也是以一絕，美中不足的就是歌詞太拉垮，沒想到竟然是偷了別人的東西，真是不要臉。”
“本人葉歡粉絲，今天真要脫粉了…以前還覺得我粉的女孩是網紅圈的清流，畢竟才華橫溢，性格也好，沒想到全都是假的！只怪我當初瞎了眼！”
“那些罵原創作者的腦殘粉趕緊出來看看，你家主子因為抄襲被解約了，你們真正該罵的人是葉歡才對，小小年紀不學好，非要幹偷雞摸狗的事，偷來的東西遲早要還回去[微笑]”
“......”
事已至此，餘漾就想知道，葉歡打算做多久的縮頭烏龜。
周一上午四節課結束以後，餘漾準備跟寶玉一塊去食堂吃飯，兩人跟着人潮一塊走出教學樓。
“餘漾！”
身後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女聲，穿透嘈雜的人群，語氣有點急迫。
鄭佩妍的聲音很有辨識度，餘漾下意識皺了皺眉頭，并沒有停下來。
宋寶玉不明狀況，回頭看了眼，随即被餘漾拽着往前走。
看到女兒熟悉的背影，鄭佩妍連忙穿過人群小跑過去，擋在兩個女孩面前。
餘漾神情靜默地看着眼前的中年女子，完全一副面對陌生人的樣子。
宋寶玉驚住，忽然覺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阿姨，跟漾漾有幾分相似。
周圍來來往往的學生太多，鄭女士感受到餘漾的冷漠，卻不好疾言厲色，她看了眼餘漾，怒意收斂，對一旁的宋寶玉開口：“同學你好，我是餘漾的媽媽，我想跟她單獨談談。”
言下之意就是，這裏沒你的事，該去哪去哪。
中年女子雖然人到中年，但看得出保養得很好，妝容精致，穿得雍容華貴，整個人卻又極具攻擊性。
見漾漾不說話，宋寶玉有點擔心，拽了拽她的袖子，“漾漾，要不要我陪你？”
“寶玉你先去吃飯吧，我待會就回來。”
餘漾的語氣很平淡，相比于鄭女士克制的情緒，她的表情幾乎沒什麽波瀾。
寶玉點點頭：“有什麽事記得給我打電話。”
“好”
母女倆去了學校附近的一家餐廳，剛坐下來，鄭女士就已經開始劈頭蓋臉地訓斥。
“我如果今天不來找你，你是不是連我這個媽都不想認了？！”
在此之前，鄭佩妍曾給餘漾打過無數通電話，不僅拒絕，還被人拉進了黑名單。
“你有什麽事就直說吧。”餘漾垂眸看着手中的菜單，語氣平靜。
她很清楚鄭佩妍來找她的目的，無非是為了葉歡。
餘漾越是冷靜，鄭佩妍越是坐不住，畢竟她的小女兒現在快被網絡輿論逼瘋，不僅要付法律責任，還有幾筆巨額賠償款。
鄭佩妍深吸呼吸，努力克制着怒火：“漾漾，你知道我今天來找你是為了什麽，歡歡是你妹妹，你怎麽那麽狠心？！”
“她還是個孩子！就因為兩首歌，你讓她被網絡攻擊，唱片公司解約，現在連學校都不敢去，你怎麽能這麽殘忍！”
想到女兒這段時間受到的委屈，鄭佩妍又忍不住心疼，眼眶也紅了一瞬。
餘漾擡眸，目光平靜地注視着鄭佩妍泛紅的眼睛，仿佛自己才是那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她自嘲似的勾了下嘴唇，語速不急不緩地開口：“讨伐我之前，麻煩你認清現實，葉歡剽竊我的作品在先，靠這兩首歌名利雙收，我只是拿回屬于我的東西，難道做得不對？”
鄭女士口口聲聲說葉歡只是個孩子，可餘漾也只是比她大兩歲而已。
對上女兒冷靜陌生的雙眼，鄭女士呼吸微頓，咽了咽幹澀的喉嚨，控訴的聲音慢慢低下來。
“這事的确是歡歡做的不對，可她已經跟你道歉很多次了，你一定要這麽咄咄逼人嗎？”
餘漾神情靜默，依舊沒什麽反應。
“媽媽知道你不喜歡妹妹，可再怎麽說，你們兩個都是我的女兒，我每次夾在你們中間左右為難，看到你受傷我也很難過。”
餘漾安安靜靜，聽到這句話後，她下意識擡眸，問：“你也會為我難過嗎？”
女孩的語氣認真又誠懇，甚至還有一絲真情實感的疑惑和詫異。
鄭佩妍的心口微微有點酸澀：“那是當然，你是我的女兒，我怎麽會不管不問？”
餘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心裏不僅沒有感動，更覺得有種諷刺。
餘漾從小跟着爺爺奶奶長大，餘爸爸去世得早，鄭女士早就跟其感情破裂，所以不久便抛下餘漾，另嫁他人。
餘漾小時候也會羨慕別的小朋友有爸爸媽媽，但爺爺奶奶對她很好，想象中的爸爸媽媽也很好。
直到後來鄭佩妍出現，帶着她來到A市，融入那個新家庭。
這兩年，鄭佩妍作為母親，一點一點把她心中的那個幻影打碎，讓她認清現實。
餘漾寧願回到小時候的幻想當中。
她比誰都清楚。
鄭佩妍是葉歡的媽媽。
餘漾深吸一口氣，忽然覺得這樣的話題實在沒意思，鄭佩妍無論什麽時候最擅長打感情牌。
她無時無刻，都想在她心中建立一個慈母的形象。
可惜餘漾再也不吃這套了。
她抿唇，淡聲道：“如果你是來找我說這些的，我就先回去了，下午還有課。”
鄭女士一急，連忙握住餘漾放在桌上的手，“漾漾，媽媽今天過來就是求你一件事。”
餘漾：“？”
鄭女士：“......你能不能撤銷那份起訴，原諒歡歡這一次，她以後再也不會這麽做了。”
似乎想到什麽悲傷的事情，鄭女士的情緒有點繃不住。
“歡歡現在被網上那群人惡意攻擊，每天吃不下飯，睡不着覺，人都瘦了一圈，醫生說她再這樣下去，精神又會出現什麽問題。”
葉歡小時候曾因為意外，消失了兩年，鄭女士夫妻倆好不容易找到她，從那之後便一直想竭力補償，所以無論葉歡做錯了什麽，在鄭佩妍眼裏都是可以原諒的。
鄭女士似乎還有說不完的借口，餘漾驀的笑了笑，開腔打斷：“我不需要知道這些。”
話音一落，鄭佩妍愣住。
餘漾看着她，聲音平緩：“我現在明确地告訴你，我也不會撤銷那份起訴。”
無視鄭佩妍驚訝惱怒的眼神，餘漾繼續說：“葉歡變成現在這樣，你應該心知肚明，這件事她錯了就是錯了，就該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不需要你在這裏冠冕堂皇地向她求情。”
鄭佩妍聽得慢慢變了臉色，掌心一片冰涼。
“被你接來這以後，我才知道你從來沒有把我當女兒，只是替葉歡找一個能夠陪伴的玩具而已，想讓我帶她走出陰影。”
可惜葉歡不喜歡她，葉叔叔也不喜歡，鄭佩妍卻沒有理由将她退還給爺爺奶奶。
餘漾說的很平靜甚至一滴眼淚都沒有掉，像是闡述一個再清楚不過的事實。
“你是葉歡的媽媽，從來不是我的。”
鄭佩妍啞口無言，腦中忽然竄出一陣涼意不斷滲透到心底。
餘漾合上面前的菜單，然後起身，“我知道你不愛爸爸，但還是謝謝你能生下我。”
她現在過得很好，有愛她的爺爺奶奶，還有哥哥。
他們把她教育得很好，這些愛已經足夠讓她沒有遺憾，快快樂樂地過完一生。
“以後，我們不要再聯系了。”
鄭佩妍怔住，蒼白地動了動嘴唇，不知道該說什麽。
餘漾轉身就走，鄭佩妍回過神，連忙抹掉臉上掉出的眼淚，拿着包追上去。
就在餘漾準備拉開門出去的時候，身後一只冰涼涼的手抓着她的衣角。
鄭佩妍淚眼婆娑，想說對不起，卻還是想懇求餘漾放葉歡一馬。
“漾漾——”
餘漾回頭，正要掙脫，旁邊忽然走來一抹颀長高大的身影，來人伸手扣住她的手腕，以一種保護性的姿勢，牽着她将她帶到身後。
鼻尖萦繞着一股淡淡的煙草味，熟悉甘冽。
餘漾擡頭，目光頓住。
江燃就站在她身前，溫熱寬厚的手掌包裹着她的手背，像一堵牆似的擋在她面前。
他本就個子高，這會站在鄭佩妍面前，無形中帶了點駭人的壓迫性。
江燃懶洋洋地耷拉下眼皮，漆黑筆直的睫毛下壓，眉目冷峻，居高臨下地睨着這位中年婦女。
“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動腳。”
他的語調緩慢懶散，還有點不耐煩。
江燃其實老早就過來了，本來打算跟這小孩來個偶遇，沒想到人中途被拐走了。
小姑娘明顯不太情願，江燃不放心，只好跟過來。
江燃一直坐在不遠的位置，雖然沒有聽到兩人的談話，但他還是看出來，餘漾的難過和不開心。
和他之前見到的那個天真無憂的小孩一點也不一樣。
此時看清女人的長相，江燃才意識到，眼前的中年婦女應該是餘漾的媽媽。
只是這段微妙的關系讓餘漾變了個人。
江燃抿唇，握着掌心的手輕輕捏了捏。
聽到這人熟悉的腔調，以及他暗示性的小動作，餘漾的心跳越來越快，懷裏像揣了只兔子。
她很快恢複了理智，忙小幅度掙紮了幾下，江燃就是紋絲不動。
鄭佩妍看着突然冒出來的男人，眼神匪夷，皺緊了眉頭。
“我是她媽，你是她什麽人？！”
男人眼睑低垂，眸光沉寂瑞銳利，聲音也冷冰冰的：“朋友。”
鄭佩妍冷哼了聲，完全不在意，視線掠過江燃看向餘漾，神情陡然變了變：“漾漾，我跟你說的那件事——”
相比于江燃的不要臉，餘漾更想解決鄭佩妍。
她忍着不耐煩的情緒，開口道：“我剛才說得還不夠清楚嗎？”
“可是......”
餘漾：“你再糾察，別怪我繼續上交別的證據。”
葉歡不止吃官司那麽簡單。
果然，話一出口，鄭佩妍神情冰凍，瞬間閉上嘴。
江燃冷冷淡淡地收回目光，牽着餘漾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餐廳。
餘漾抵不過他的力氣，只能這樣被人牽着走。
離餐廳有段距離，餘漾的手都發麻，手背貼着溫度讓她心慌。
“你牽夠了沒有？！”
她固執地停下來，又羞又惱地瞪着這人的後腦勺。
江燃也停下來，漆黑剔透的雙眸直勾勾地注視着她，嘴唇動了動：“不夠。”
餘漾氣得只想翻白眼，低低罵了句“臭不要臉”。
江燃也不惱，唇角微微上揚，眼裏的笑意一閃而過。
還有心情罵人，說明心态還挺好。
江燃垂眸看她，壓低了嗓子，聲音又沉又啞，一開口是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溫柔。
“我送你回去。”
“你松手！”
餘漾的臉漲得通紅，就在他微微松了力道的時候迅速抽回手。
江燃掃了眼空蕩蕩的手掌心，神情靜默地看向她。
餘漾撫開耳畔垂落的幾縷碎發別在而後，眉眼平靜地開口：“江燃，我根本不需要你的幫忙。”
就在剛才，鄭佩妍追上來的時候，她完全不在意對方會不會動手。
“剛才的情況，我完全可以自己解決。”
無論以何種方式，她自己都有把握。
而不是他突然出現，在這裏英雄救美。
面前的女孩安安靜靜地注視着他，巴掌大的小臉沒什麽多餘的情緒。
江燃喉嚨發緊，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餘漾調整了一下呼吸，語氣冷靜了不少，“學長，你還不清楚嗎？”
女孩頓了頓，一字一語格外清晰：“我們連朋友都算不上。”
作者有話說：
前幾章好像有點點bug，有空就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