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過去

石頭七歲的時候，媽媽去世，她說對不起，小映。

史衷映那時還不知道悲傷到絕望是什麽，就覺得很難過，因此眨了眨眼，哭着說媽媽你什麽時候出院？

他終究沒有看到媽媽出院，也沒有看到爸爸能負責任的給自己一個擁抱。

她走後，原本沉默寡言的孩子就更加沉默了，連帶陪伴着的頃瑞哥哥也不理。

覃頃瑞的媽媽擔心孩子沉悶下去會影響心理健康，她把孩子接到自己家中照顧。

七歲到十三歲，一直在不似父母勝似父母的關懷下成長，那時什麽也不懂，就想着等長大了，爸爸總會跟自己說聲對不起，哪想，十四歲，聽說他要娶老婆了。

女人挺着一個大肚子進家門，她說，“史衷映，以後你就會有一個弟弟陪伴你了。”

史衷映說，“弟弟會很乖嗎？”

女人說，“當然，他會像你一樣聽話。”

史衷映信以為真了，他離開了覃阿姨家，回到自己家裏，天天看着女人笑着對自己說：衷映乖，而後等奶奶出門去買菜了，她就換上另一種臉色說，“史衷映，誰讓你在客廳裏做作業，做作業在房間裏，那裏的課本随便你怎麽放都不會弄亂整個房間。”

史衷映說，“可我想看電視。”

女人說，“學習看什麽電視，回房間去做作業。”

爸爸每次出現都能聽到新老婆說，“乖，去房間做作業，做事不能三心二意，那樣不專心。”

史衷映再不會坐在客廳裏邊做作業邊看電視，在覃家養成的頑皮習慣，一點點的改掉，偶爾也會悵然的環顧周身，空曠的房間裏，死寂沉沉的沒有一點生氣，想起頃瑞哥哥和涵鳶姐姐，偶爾請求爸爸，我想出門，爸爸說，“出什麽門，迷路了誰有時間去找你。”

覃頃瑞後來常常來找人，他說，“我帶他出去，沒事，我會照顧好他。”

十五十六歲的時光度過得很窩囊，每天過得很漫長，放晚學回來，叫一聲奶奶，奶奶忙着照顧小弟弟，跟自己回了一聲說，“衷映回來了。”回頭又照顧那個鬧騰的弟弟，說的會很乖的弟弟，卻每次靠近他都會哭，以致女人說，你不要過來，你過來他就哭。

Advertisement

衷映怕小孩哭，因此再也沒有靠過去，到十七十八歲，上了大學，眼界寬了，認識深了，隐隐約約明白了什麽，他要求住宿，爸爸不同意，他說，“學校宿舍有什麽好住，給你豪房你不住，別拿你叛逆的性情挑戰你老子的脾氣。”

奶奶看到低頭的少年，她說，“孩子總要獨立自主，你發什麽火，他長這麽大你什麽時候管過，一味關他在家裏就是教育嗎？”

衷映低着頭落下一滴一滴的淚，最後可以留在學校住宿還是因為覃叔叔的幫助，他說，“史仲荨，你對不起孩子的媽媽了，別再對不起她留下的兒子。”

覃頃瑞媽媽拉着少年走出了史家豪宅，她說，“蘇雨是走了，不過我還活着，我告訴你史仲荨，賬本總有人出來清算，你當時怎麽對待我姐妹，我來日怎麽讓你難堪！”

史衷映不記得那場不愉快的紛争怎麽消停，就記得住校後，他就很少回家，偶爾回去也是奶奶要求，最後還請來了外公。

外公年紀大了，把鼎盛交給唯一的女婿，衷映之前是常常去老人家那裏，然而一位孤寡老人，小孩子能陪伴的時間也就半天，随後他不是回家就是去覃頃瑞那裏，說起來，那時候真的好像是個沒有家的孩子，東邊住一天，西邊住一天，每天還要小心翼翼的留意時不時尖叫起來的女人的嘶聲力竭叫吼，她總說史衷映你是不是故意找我的麻煩，我知道你痛恨我成為了你後媽，你不高興你弟弟奪走了你的父愛。

史衷映剛開始說了很多次沒有，然而女人不相信，到後來，衷映也懶得說了。

大學畢業，奶奶說回家來住吧。

史衷映猶猶豫豫的想拒絕，當時他和覃頃瑞在外租房子住在一起。

覃頃瑞大身邊的少年的兩歲，他早先畢業兩年，而且攻讀了MBA碩士學位，在剛進入父親公司開始接管工作那些天，他每天都很累，而且回來次數少，有時就在外面酒店租一天，史衷映當時也不懂什麽，因此就只能說，“別太累了。”

那時，兩個人并沒有發生什麽，即使住在同一屋檐下，可是心裏的感情，也許覃頃瑞明白了，但沒見過世面就只認得書本的史衷映始終不明白，因此他單純的感情只想習慣性的依賴着身邊特別照顧自己的哥哥。

大四那年，覃頃瑞給找了一個單位實習，史衷映為人勤奮好學，他在單位裏深得照顧，因此并沒有什麽艱難過程，可能難就難在他沒遇到什麽挫折，在家裏從小是被父親冷落慣了，他習以為常，而對于人情世故，他什麽都不懂，以致在畢業時回家那天，就發生了讓他覺得可悲絕望的經過。

他努力争取的奧數獎杯被摔碎，就因為心懷不滿的弟弟說，“不給我玩就扔掉。”

他真的把獎杯丢到樓梯下，史衷映看着滾落下去的獎杯，霹靂乓啷的獎杯碎裂在樓底。

史衷映仿佛看到了自己天地崩裂的畫面，他說，“那是我拿給媽媽看的獎杯，你幹什麽？”

不到十歲的孩子，他說，“你媽媽是誰啊，她想看什麽？有什麽好看的？”

史衷映叫他閉嘴，小孩說，“哦，你媽媽早就死了，她死了還怎麽看到？”

史衷映怒火徹底被激發了，他掐住什麽都不懂什麽都要跟自己搶的小孩，他說，“我叫你閉嘴你聽不到嗎？”

雖然十歲不到的孩子不太懂事，可是多少有點力氣反對威脅自己的人，他想掙開，他說，“你幹什麽，你要殺人嗎。”

史衷映被怒火點燃了整個身體，他說，“不許你這樣說我媽。”

兩人一個被憤怒沖昏了頭，一個則拼命的掙紮想掙脫出很有可能會捏死自己的哥哥的手裏。

争持轉到樓梯口，最後那小孩踩空，他往後倒，接着滾下來，而史衷映則條件反射的收住雙腳，他摔倒在地，而後往後退，他親眼看着滾下樓的男孩，他哇哇叫了幾聲，那聲音很痛苦。

他媽媽尖叫着說：謀殺了，瘋子要殺人了。

史衷映站在上邊，他看着底下的母子抱在一起，那孩子驚恐萬狀，他說，“媽媽，他瘋了，他要殺我。”

女人也怕了，她大叫着，外面才趕回來的史仲荨，他進來就看到了頭部流血的小兒子，還有見到鬼似的大喊亂叫的女人，他們全身發抖，而自己的大兒子站在樓上，他冷漠的看下來。

史衷映那時根本無法思考，也想不到自己的表情是什麽樣子，他就是痛恨別人這樣說自己的媽媽，再加上多年來受到的無形冷漠對待，心裏的怨恨洶湧，那種惡魔的性情就被激發了，等回過神，他說，“不是，我……”

史仲荨上來就煽了大兒子一巴掌，狠狠的煽過去，那一巴掌，在豪華的大宅響起了回音。

史衷映被打蒙了，他眨了眨眼，忍不住又落淚了，這是第二次，委屈得忍不住，到底是個沒有見過世面的少年，可能心裏依賴着太多，好像覺得離開這個家就不能活，所以他落淚了，他說，“我，不是……”

史仲荨說，“你整天學的都是什麽，我看你除了會啃書，什麽都不會。”

史衷映沒想到多年的優秀成績被父親一句話狠狠粉碎，他就想等長大了至少依靠自己的成績進入鼎華幫父親一把，然後他不會再怪自己一無是處，更不會看不見自己。

最終，一句話否決了他所有的成就和付出，一切他媽都是狗屎。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