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8章

顏書的聲音不輕不重,和他以往的語氣如出一轍。

柳随水大腦一瞬間歸于空白,好半天才回過神,他慌亂地開口,有些僵硬地笑︰“……言言,你在說什麽呢?”

“我們死情緣吧。”顏書不厭其煩地又說了一遍,又點了一遍柳随水交易。

柳随水不接,固執地偏要問出個所以然來︰“為什麽?我們怎麽說也情緣了三年多,怎麽這麽突然?”

他語無倫次地又問︰“你是現實談戀愛了嗎?”

他第一反應是在顏書身上找問題,卻沒認為是自己做了什麽事。

“……不是。”顏書耐心地解釋,“我跟你不一樣,我不會在有情緣的前提下和別人暧昧不清,哪怕要談戀愛,我也一定會在和你死情緣以後再考慮。”

從劍三有情緣這一說法開始,大部分玩家對此都有兩種觀點看法,第一種是單純地把情緣當成玩得比較好的親友,不互相幹涉彼此是不是有男女朋友,只是一起玩的朋友而不是網戀。

但顏書不懂,既然只是親友,那又為什麽要大費周章地冠上情緣的名號。

畢竟劍三是沒有結婚系統的,也不需要做什麽夫妻日常,情人氛圍最濃郁的任務大概就是一年一度的七夕任務。

但是七夕任務也可以以親友的名義,它甚至不要求雙方生死不離,每年世界頻道都會有不少人随機招募一個路人一起,做完任務拿到挂件甚至可以找npc消除上面的名字,完全沒必要打上情緣的稱號。

第二種觀點就是情緣即網戀,雙方和正常談戀愛沒什麽區別,不應該在情緣期間和其他人有過于親密的關系,也要保持和異性的距離。

顏書對于情緣的看法是第二種,但他認為,不管是第一種還是第二種,都應該是雙方交流過後的決定,不管是只當親友還是網戀,只要彼此說清楚那就可以了。

當初柳随水求情緣的時候,顏書問過他有沒有男女朋友,柳随水說沒有,顏書又問他是只想當關系好的親友,還是真的情緣,他說是第二種。

他們倆也彼此約定,如果現實世界裏遇到了喜歡的人,那麽游戲裏就和平分手,如果一直相處很融洽并且都有意願的話,也可以奔現試試看三次元戀愛。

顏書這才答應了和他情緣。

柳随水如遭雷劈,霎時間臉色一變,但還是裝作不明白的樣子︰“言言,我沒聽懂你什麽意思?你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顏書皺了下眉,開始不耐煩︰“你這次出差是去見漓鳶了吧?”

柳随水沒想到他居然知道了,心虛地辯解︰“我也是到了那邊才知道她來接我了。”

他硬着頭皮解釋,強迫自己忽視這兩天漓鳶發來的越來越露骨的照片︰“我是怕你誤會才沒有第一時間告訴你的,我們就真的只是普通親友。”

“誤會?”顏書輕聲重複了一下這兩個字,“就當你們只是普通親友吧,那你為什麽要删她好友?我幫你做日常的時候發現你好友差一個滿,而且好友列表沒有漓鳶,你們是親友連好友也不加?還是你又有什麽怕我誤會的東西,所以趁我上號前特地把好友删了?”

柳随水啞口無言。

他的號上只有兩個滿好感的好友,一個是顏書,另一個就是漓鳶。

當初漓鳶以義金蘭拉人到同一張地圖方便為由,特地和他刷了滿好感度,但柳随水完全忘了,他們倆在一個幫會,哪怕義金蘭不能用,還能用聚義令。

那天顏書提議可以幫他做日常的時候,柳随水一心虛就把漓鳶的好友删掉了。

見對方一直沒有反應,顏書又點了他交易︰“其實應該還差五六磚,但我號上只有這些了,等會我換小號再寄給你。”

柳随水沉默了很久,才開始努力勸說︰

“不是,言言你聽我解釋,我對漓鳶真的沒什麽,她雖然前幾天和我告白了,但我……”

顏書輕笑一聲打斷他的話︰“你對她沒什麽,所以在她告白以後,還能繼續若無其事地和她呆好幾天。”

“我……”

顏書疲倦地舒了口氣︰“柳随水,我們還是死情緣吧。情緣關系本來就是靠一個游戲、一條網線連接在一起的,這種本身就搖搖欲墜經不起任何風浪的關系,也确實經受不住猜忌和疑心。”

柳随水默不吭聲,顏書繼續說︰“漓鳶現在已經成為橫亘在我們之間的一根刺,我不喜歡她,你也不能再把她當成普通親友,我們遲早會因為她的存在産生矛盾,那不如就現在和平地死情緣好了。”

柳随水舔了下唇,還在試圖負隅頑抗︰“你A之前我曾經試探地問你我們有沒有機會奔現,你說可以考慮看看,我以為我們……”

柳随水剛學會開戰場的時候,幾乎每把都會坑,坑到最後整個幫會的親友都沒幾個人會陪他一起,但顏書會。

顏書也會一整夜不睡覺偷偷用他的號給他刷夜幕星河、畫卷,會每周陪他清副本撞玄晶,還會和他一起研究各種雙人刷本的技巧……

情緣這三年,柳随水早就很認真地喜歡上顏書了,而且他也習慣了顏書的陪伴,三年的習慣也不容易再改掉了。

所以他想再努力一下。

這回一言不發的人輪到了顏書。

柳随水以為他心軟了,正想再回憶一下過去,但顏書開口了,語氣溫和堅定︰“但現在不會考慮了,柳随水,我們死情緣吧。”

“金你不收的話,我等會郵寄給你。”顏書放棄了直接交易,退出隊伍神行到成都,“我還發現倉庫裏有幾件玫瑰,我也會一起寄給你。”

末了,顏書輕聲道︰“其實我一直覺得玫瑰很醜,要不是你送的,我根本不會把它們放在倉庫裏污染倉庫。”

當時玫瑰這件外觀剛出,貼吧一片吹捧,柳随水也想着囤幾件,萬一到時候漲價,還能小賺一波,于是就每個顏色各買了兩件送給顏書,還開玩笑地和他說“茍富貴勿相忘”。

但沒想到,玫瑰翻車得媽都不認識。

等到柳随水回過神的時候,YY裏只剩下他一個人,游戲裏顏書也已經下線了。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想起顏書最後說的那句話,突然有些後悔,一股悶氣憋在心裏沒辦法抒發出來,想了想有沒有可以傾訴的人,柳随水第一時間想到了傾默。

傾默是一年前在高玩圈裏出名的,之前一直查無此人,柳随水接連散排了好幾把競技場都和對方排在對面,而且柳随水每次都被打得很慘。

于是柳随水心生的拜師的想法,但聽親友說傾默這個人脾氣暴躁不好相處,可能不會收徒,但沒想到柳随水一提這件事,傾默就答應了。

雖然傾默确實嘴巴很毒,打競技場也很嚴格,但對別的事幾乎沒什麽興趣,嘴巴很嚴,是一個很适合吐苦水的人。

跳進傾默YY,他正一個人挂在大廳裏,不知道在幹嘛。

“師父。”柳随水悶聲喊道。

秦越正在清地圖,想把新的霸刀小號迅速升到滿級,本來是想找代練的,可又覺得這個號要和顏書一起打競技場,自己升級比較有意義,但這幾天學校課程比較多,所以升級的進度就耽誤了一些。

他聽到柳随水在說話,但不想搭理。

自從對方那天問他覺得漓鳶怎麽樣的時候,秦越就覺得他腦子有問題了。

“師父,你在挂機嗎?”柳随水又喊了一聲。

秦越不耐煩地開口︰“有事就說。”

柳随水︰“我和不言語死情緣了。”

“?”

秦越猝

不及防得到這個消息,一個高興,手上沒按穩鍵盤,在千島湖大輕功摔死了。

“是喜事啊。”他嘴角的笑都遮掩不住,大剌剌地扯出一個巨大的笑容,嗓音都帶着笑意道。

他就任由刀蘿可憐兮兮地躺在地上,等原地複活時間結束都沒起來。

柳随水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确定地問︰“師父,你說什麽是喜事?”

秦越收了下笑容,欲蓋彌彰地輕咳了兩聲︰“沒什麽,剛才在刷夜話白鷺,恰好出了,你剛才說什麽?”

“……不言語和我死情緣了。”柳随水有些苦悶和悔意,“我也不是故意和漓鳶……我真是鬼迷心竅了,不言語還說因為我才會留着那幾件玫瑰不舍得賣,他應該也還是有點喜歡我的吧?我也沒犯什麽實質性的錯誤,等過幾天,我再去他面前刷刷好感,他應該會原諒我的吧?等他原諒我了,我一定會好好對他的。”

秦越的笑臉立刻冷了下來,連說話的聲音都低了幾度︰“他真那麽說?因為你舍不得……”幾件破外觀?

他喉結滾了滾,各種情緒翻攪在一起,幾乎讓他重複不出來那句話。

游戲界面上的刀蘿立刻原地複活,目标切換到面前的小怪身上,兩刀砍死了一個,又切下一個目标,很快就把一路的小怪全都清掉了。

柳随水嘆氣,心裏不是滋味︰“嗯。”

秦越不想再和他閑聊,直截了當地說︰“我還有事先撤了。”

退出自己的頻道YY,秦越翻了下YY好友想看看顏書在哪,卻發現對方是離線的狀态,他煩躁地皺眉,舔了下幹燥的嘴唇,打開手機給顏書發消息。

【秦越︰你在游戲嗎?上YY了嗎?】

【顏書︰在曲慕歌YY吃雞】

秦越摸進了曲慕歌的YY,顏書正和她在底下上鎖的小房間,上面的大廳裏還挂了幾個和秦越打過競技場的,見到他還和他打了個招呼。

秦越敷衍了兩句,也跳進底下的子頻道。

他是曲慕歌YY的管理員,所以不需要密碼也可以進其他小房間。

“哥,你真的喜歡他的嗎?”

聽到顏書在冷靜指揮的聲音,秦越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招呼都沒打,冷不丁就來了這麽一句。

原本輕松歡快的吃雞氛圍微妙起來,曲慕歌看了一眼YY列表,驚訝地問︰“默哥??你怎麽過來了?”

對秦越說的話,她也完全摸不着頭腦︰“哥是誰,喜歡誰?你沒進錯YY嗎?”

顏書被這沒頭沒腦地話問住了︰“你說什麽?”

“柳随水跟我說,你是因為喜歡他所以才留着那麽多醜外觀不舍得賣的。”秦越舔了下上颌的虎牙,酸得五髒六腑地揉在了一起。

“啊。”顏書明白他在說什麽,在決賽圈裏收掉一個殘血人頭,平靜地解釋,“那是騙他的,那幾件玫瑰他剛給我就被放到小號去了,早就忘記還有那幾件外觀了,你的刀蘿不是要滿級了嗎,昨天我去小號給你拿五行石的時候,才發現還有幾件玫瑰在上面。”

秦越猶豫着︰“那你為什麽……”

顏書懂了他的意思︰“他跟你說的時候,是不是聽上去很後悔啊?”

秦越想了一下︰“是有點。”

顏書輕松地說︰“那你看,我的目的不就達到了嗎?”

秦越有點懵,模模糊糊地能理解顏書的意思,但又抓不準︰“什麽意思?”

顏書笑了聲,耐心解釋︰“你不會真以為我吃了虧就這麽算了吧?漓鳶在我面前跳了這麽久,你猜如果她再和柳随水告白,柳随水還能那麽沒有心理負擔地接受嗎?”

顏書以前和他情緣的時候,就很盡職盡責,雖然從沒說過喜歡這回事,但加上今天這點暗示

,柳随水應該順理成章地會覺得他辜負了顏書。

明白過來顏書不喜歡柳随水,秦越舒展眉頭,如釋重負地笑了下,他想起來以前顏書就很喜歡這麽暗戳戳地坑人,但他還是又問了一遍︰“你真不喜歡他?”

顏書︰“嗯。”

那兩人像是在打啞迷,聽了全程卻完全聽不懂的曲慕歌迷茫極了︰“你們到底再說什麽?什麽外觀,什麽後悔?和柳随水、漓鳶又有什麽關系啊?”

秦越沒空理她,隔了五分鐘再次小心翼翼地問︰“你真的真的不喜歡柳随水吧?”

顏書︰“不喜歡。”

秦越不斷地重複地問着這個問題,曲慕歌本以為他問了幾遍就會累了,但沒想到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裏,秦越每隔幾分鐘就要問一遍。

她八卦好奇的表情都變得麻木,耳朵聽得都長繭了。

這是複讀機成精了嗎?

還是複制黨的業務已經開拓到語音層面了?

曲慕歌幾乎每個賽季的十二段都是被秦越和親友帶上去的,對他也算比較熟悉,每每在競技場裏她都會被噴個狗血淋頭,但出了競技場,秦越又高冷沉默地不像話,她還是第一次見到秦越黏人又喋喋不休的一面。

就在曲慕歌甚至都産生幻聽,耳邊無限循環“你不喜歡他吧”的時候,秦越又不依不饒地問了一遍。

顏書聲音裏帶上一絲笑意︰“要一起來吃雞嗎?”

“來了來了!”口幹舌燥的秦越總算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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