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季昀年今天開的車是阿斯頓馬丁，沒有後座，晏時秋只好坐在副駕駛。
車裏有很淡的薄荷香。
他系好安全帶，道謝說：“謝謝。”
“不是為你。”季昀年目視前方，淡聲說。
高燒很難受，晏時秋覺得自己頭很重，精神也疲乏，他把頭靠在車窗上，微微側臉，“我知道，但還是要謝謝你。”
季昀年瞥了他一眼，沒應聲，之後兩人也沒再說話。
季昀年開車的技術很好，從山上下來，沒有一絲颠簸，晏時秋不舒服，一路閉着眼睛，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一個小時後，阿斯頓馬丁停在醫院外，季昀年叫醒了晏時秋。
晏時秋睡了一覺，病得更重了，眼前都出現了重影，頭疼得要炸開。
他緩了許久，才問：“到了？”
“到了。”
接着又說，“下車。”
晏時秋用力按着太陽穴，緩解了下頭疼，然後打開車門下去，腳落地時，膝蓋一軟，身體忍不住晃了晃。
扶住車門站穩，晏時秋郁悶極了，書裏“他”的身體怎麽這麽弱！
以後得把鍛煉加入日程！
季昀年原本只打算把晏時秋送到醫院就走，可見他站都站不穩，到底是好人做到底，從車上下來。
他走到晏時秋身邊，“能走嗎？”
晏時秋茫然了一瞬，擡起頭，“啊？”
反應過來，他很輕地點了下頭，又道了次謝：“謝謝。”
淡淡“嗯”了聲，季昀年伸手抓住晏時秋的手臂，晏時秋在發燒，渾身都燙，他隔着襯衣都能感受到熱意。
他垂眸看了眼晏時秋，“走吧。”
B市的日頭很長，下午六點多太陽還挂在天邊，天空被暈染成溫柔的藍紫色，非常漂亮。
這個時間，普通門診已經停診，只能挂急診號。
急診室的人不少，但因為都是病患和家屬，醫生護士又忙，沒人有心思關心別人，季昀年只戴了口罩，也沒人認出來。
挂完號，醫生給晏時秋看完，因為燒到快四十度，拖太久會危險，就給他開了點滴。
坐在點滴室，等護士給他弄好點滴離開，晏時秋就對季昀年說：“我一個人就可以，你回去吧。”
“麻煩你了，謝謝。”
季昀年也沒準備留下，聽完說道：“嗯，那我走了。”
話落，幹脆利落轉身離開。
點滴室沒有其他人，季昀年一走，就剩下晏時秋自己，他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開始思考以後怎麽辦。
他剛才看過那份偷拍的照片，書裏的“他”，除掉穿衣打扮的風格外，跟他有九分像，只是比他白一點，再瘦弱一點。
他沒辦法再回到原來世界，只能在這個全新的世界裏活下來。
所幸，他在原來世界沒有什麽牽挂。
父母五年前就去世了，他沒有兄弟姐妹，更沒有伴侶，而粉絲和朋友的世界裏，他并非獨一無二不可替代，很快會走出來。
只是有些遺憾，他還沒攢夠錢，把為了償還債務抵出去的房子和媽媽的畫重新買回來……再也沒有機會了。
也沒機會，再看一眼充滿父母跟他回憶的家，還有媽媽的畫。
晏時秋的情緒低落下來。
把頭往後仰，他擡起手，手臂蓋在眼睛，遮住溢出眼底的酸澀。
放任自己難受幾分鐘，他拍拍自己的臉，重新打起精神，繼續思考。
書裏的“他”今年20歲，高中只混到一個畢業證，大專都沒考上。母親讓他複讀，他不願意，之後偷了一筆錢離家出走，跑來B市投奔表哥聞琛，也借着聞琛的關系，認識了不少富二代和葉裴遠，然後一眼萬年，瘋狂迷戀上葉裴遠，成為究極戀愛腦，徹底走上了作死道路。
“他”來B市以後，被星探挖掘，成為恒星娛樂的藝人，不過因為跟葉裴遠高調戀愛的關系，以為葉裴遠真的喜歡“他”，已經跟公司談了解約，就差辦手續。
晏時秋想着想着，忍不住開始生氣。
“他”為什麽這麽蠢這麽蠢這麽蠢！看書的時候，他可以一笑而過，可現在穿到“他”身上，真的不能忍！
錢它不香嗎！
自己賺錢沒有成就感麽！
晏時秋氣得喝了兩杯水下去。
冷靜下來後，他摸出手機，想找到經紀人的聯系方式，然而，沒找到。這才想起，他根本沒注意經紀人叫什麽。
“……”
晏時秋皺着臉郁悶。
忽然，手機鈴聲響起，晏時秋驚了下回過神，低頭看來電顯示。
是葉裴遠。
深呼了一口氣，晏時秋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很溫柔，“小秋，你現在在哪？”
裝得不錯。
現在還不能直接跟葉裴遠撕破臉，晏時秋腦筋飛快轉了一圈，模仿原主的語氣說：“裴遠哥，我生病了，高燒，在醫院點滴。”
“有好點嗎？”
“沒有，我渾身難受，你來陪我。”晏時秋木着臉，用撒嬌的語氣說話，在路過護士探究的視線裏，氣定神閑。
“我還有一個會議要開，走不開，沒辦法過去看你。”
晏時秋心想，你不來最好。
但面上的戲還得做，“裴遠哥，你真不能過來嗎？我一個人在醫院，有點害怕。”
“抱歉小秋，會議很重要，”
他聲線更溫柔了些，說：“我得多賺錢養你啊。”
“……”晏時秋面無表情的臉裂了下。
他聽葉裴遠又說：“對了小秋，相機內存卡在你手裏是嗎？你把裏面的照片和視頻傳給我，正好借着這波輿論，做實晏時秋的性向。”
？
晏時秋皺了皺眉，有不好的預感，“什麽輿論？”
“季昀年上熱搜了。”簡單提一句，他再次催促說，“小秋，你先把照片和視頻發過來。”
給是不可能給的，內存卡都剪掉了。
晏時秋說：“裴遠哥，對不起，內存卡被我弄丢了，我燒得迷迷糊糊，也不知道掉到了哪裏，找不到了。”
“掉了！”葉裴遠的聲音一下高起來。
晏時秋把手機拿開一些。
“怎麽掉了？！”他氣急敗壞，僞裝都做不下去，“你沒事拿走內存卡做什麽，你不知道它對我很重要嗎？”
晏時秋繼續用嘴巴演戲，“對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我本來是準備晚上親自拿給你的，我們好幾久沒見了，我很想你……”
“嘟嘟嘟。”
那邊直接挂了電話。
晏時秋忍住把人拉黑的沖動，又慶幸原主沒真的跟葉裴遠發生過什麽實質的關系，否則他要嘔死。
又想起葉裴遠提到的熱搜，他抿着唇，點開了微博。
一登錄，他的手機就卡了，好一會兒才加載出信息。
未讀私信：80123。
@我的：179801。
評論：226757
這個陣仗。
季昀年這個熱搜，絕對是跟他一起上的。
晏時秋沒去看這些，轉而切到熱搜界面，#季昀年小三#的話題挂在第一個，後面還綴着大紅色的“爆”字。
緊接着，就是他跟季昀年的名字挂在第二個。
他不詳的預感成真了。
點進熱搜廣場，置頂着一段視頻，是剛才季昀年送他來醫院，扶他的視頻。
但拍攝者的角度，看起來就像是他們手牽手進醫院。
這條視頻下面的評論根本不能看，前排全在罵。
【晏時秋是誰？天仙嗎？季老師什麽背景、什麽人，還用做小三】
【糊咖自炒罷了，想蹭季老師熱度走紅而已。】
【yue了，這年頭糊逼自炒都用這種方式出圈嗎？】
【工作室不發律師函嗎？這種造謠可以忍？經紀人哪裏去了，吃屎去了麽？】
【媽的，晏時秋又作妖，你死了！】
……
對網友的叫罵和攻擊，晏時秋很淡然，他上輩子就是腥風血雨的體質，粉黑各占半壁江山，早就鍛煉出一顆金剛心。
他當初為了賺錢選擇進娛樂圈的時候，就有準備了。
他沒有絲毫波動，自動過濾掉罵人的話，順便在一條罵他的評論下面，看到了關于原主的科普，信息很齊全，對他很有幫助。
科普的這個人，肯定認識“他”，估計也很讨厭“他”。
截圖了這份科普，晏時秋就收起手機站起來，推着輸液架離開點滴室，找到值班的護士。
“你好，我想請問一下，外面那段路有監控嗎？”
護士擡頭，“哪裏的路？”
“就從醫院進來，快到門診大廳那條路。”
“那裏啊，有。”護士答完，突然警惕，“你問這個做什麽？”
晏時秋微笑，跟她對視，“我丢了樣東西，很重要，在找它。”
晏時秋長得好看，穿衣打扮雖然有點騷氣，也算是審美在線，不至于犯中二病打扮成非主流。
顏值高的人，天生容易讓人有好感，護士看了他一會兒，便放松下來，還給他指路，“你要看監控得去監控中心，監控中心在另外一棟樓，你從大門出去，往左走，有一棟三層樓的房子，那裏就是。”
“好，謝謝。”
用季昀年的名字順利拿到監控，晏時秋走出監控中心，就給季昀年打了電話。
響了好久，他才接起來。
“熱搜的事對不起，”道歉完，沒再說多餘的廢話，晏時秋直接說，“我拿到了醫院的監控，很清晰，能證明你就是扶我走，我傳給你。”
季昀年沒回應他，反而問：“你現在在哪？”
？？？
晏時秋有點懵，“醫院啊。”
“那我怎麽沒看見你？”
“……”晏時秋愣了幾秒，才說，“在監控中心外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