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從未想過退親
傅卿雲半途中去了一趟朱雀街,裝修裝潢完的流螢酒樓已然開張,她心裏一緊,窒息的感覺襲上胸口,那是一種毀天滅地的仇恨,無論她用多少時間和力氣去遺忘,也無法忘懷淳于蘅冰涼的小身子倒在她懷裏的情景,無法忘懷淳于蘅滿身血的那一幕,那是她永遠不能逃脫的夢魇。
傅卿雲微微阖眼,緩緩地呼吸,緩解胸口的灼痛,在扁豆的提醒下走下馬車,走進流螢酒樓旁邊的布店。
布店老板認識定南侯府的馬車标志,又記住了傅卿雲的聲音,雖然沒看見傅卿雲帷帽下的面容,依舊認出傅卿雲是上回出手闊綽的客人,趕忙熱情地迎上來詢問。
傅卿雲若無其事地選了幾匹貴重的布匹,輕笑道:“上次我給我祖母做的衣服,我祖母十分滿意料子的成色,所以,老板,我又如約過來買了。”
那布店老板忙笑嘻嘻地說道:“哎呀,姑娘真是有眼光,我們布店的料子是最好的,童叟無欺,那流螢酒樓一裝修好,我就盼着姑娘再次上門了!”
傅卿雲狀似無意地問道:“我瞧着這流螢酒樓比別的酒樓裝修得更華麗些,那酒樓老板肯定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喽?”
布店老板笑着回答:“我統共見過三回,據說是個姓江的老板,是個什麽背景我卻不清楚。姑娘知道,朱雀街這塊,店鋪後面沒點子靠山是開不下去的,能辦得起這麽大的酒樓,想來不會是普通的商戶。”
傅卿雲戴着帷帽的頭點了點,再未打聽其他的話,作為貴女千金也着實不該打聽陌生男子的背景,但流螢酒樓的名字對得上,江冬瑞的姓氏對得上,那麽這酒樓掌櫃必是江冬瑞無疑。
傅卿雲不知是該松口氣,還是該提口氣,這一世,她一定要讓流螢酒樓湮滅在朱雀街上。江冬瑞,這個小林氏母女三人殺害她兒子的幫兇,她也會問他讨回命債!
到了林府,傅卿雲安心在林老夫人的羽翼下享受寧靜安樂的日子,好容易等到大表哥林魁玉有空見她,她沒有先問林魁玉關于流螢酒樓和小林氏的事,而是拿了一本書冊給林魁玉:“大表哥,這是我偶然得來的詩集,大表哥先瞧瞧看。”
林魁玉微有疑惑,但他也是考科舉掙來的官職,對詩詞歌賦有些研究和興趣,翻開詩集一看,頓時被詩詞的瑰麗和意境給驚豔到了,林魁玉頗如獲至寶地細細品讀,完全忘了旁邊還有個傅表妹。
等讀完後,他仍覺得意猶未盡,半晌後,他才反應過來似的,欣喜若狂地問道:“表妹,這些詩詞篇篇是精品,這樣的精品怎麽沒有流傳于世呢?你到底從哪裏弄來的這些寶貝?”
傅卿雲在詩詞的造詣上并不高深,遠遠達不到做出讓人稱贊的好詩的地步,索性她生性淡然,并不争強好勝,聞言莞爾一笑:“大表哥,你信不信,這是我從小林氏那裏弄來的詩集,這上面的詩全是我四弟弟煥雲和二妹妹冉雲做的。”
林魁玉難以置信地挑高眉毛,因為傅老夫人的緣故,他們兄妹從不認為小林氏是他們姑母,對小林氏半點尊重不起來。
他絕不相信傅冉雲和傅煥雲能寫出這樣的好詩,不禁脫口而出:“就你們夫人那德行教養出的兩個混帳能做出這樣的詩?傅表妹,你就別開玩笑了,你要說,這詩詞是你做的我還有些相信。”
傅卿雲輕輕搖頭,一本正經地說道:“大表哥,我沒騙你,這的确是冉雲和煥雲做出的詩,但是我忘了哪一首是冉雲做的,哪一首是煥雲做的。而且,那詩集上的大部分詩詞還未流露在人前,只是先寫好了放在詩集中。大表哥,我想求你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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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魁玉聽出些眉目,這位表妹雖然一本正經地肯定這些詩詞是傅冉雲和傅煥雲的成果,可她眼中盛滿的全是不信任,他嚴肅的臉斂起多餘的表情,毫不拖泥帶水地說道:“傅表妹,我當你和翠玉一般當親妹妹待,何苦用個‘求’字,倒顯得我們兄妹生分了。有什麽事,你只管說,我能做到的一定會幫你辦到,我做不到的也會想辦法為你辦到。”
傅卿雲眼眶突然有些濕潤,她什麽都沒為林家人做過,外祖母和表兄妹們卻如此維護她,她眨了眨眼,掩飾眼中的熱淚,輕聲說出自個兒的打算。在這位關愛自個兒的兄長面前,她絲毫不掩飾她心裏黑暗的那一面。
林魁玉擰着眉連連點頭,然後展眉笑道:“這很簡單,我一定為你辦到,哈哈哈!傅表妹,若傅冉雲和傅煥雲知道是你推波助瀾,讓他們得償心願名揚京城,甚至名揚天下,你說,他們會不會對你感激涕零?”
傅卿雲瞬間哭笑不得,嗔道:“大表哥,你明明知道,若是他們知道是我做的,肯定會撕了我。”
“唉,表妹做了好事卻不留名,還要擔心被他們報複,真真是世道艱難啊!”
過了兩日,安國公到林府拜訪,拜訪的名頭是與林魁玉切磋武藝,這是明明白白地告訴那些左右搖擺的牆頭草——傅家大姑娘和安國公的親事不會有變!
雖然前世也有小林氏救活牡丹花這個事,安國公從未提出退親,但傅卿雲依舊提了口氣,直到此時才那口氣才放下去。
扁豆眉開眼笑地端了盤子草莓進來,紅豔欲滴的草莓裝在綠色的柳葉形瓷盤裏十分催人食指大動:“姑娘,這是安國公府農莊上進上來的,國公爺特意命人摘來新鮮的讨姑娘喜歡,姑娘可得賞臉多吃啊!”
傅卿雲臉上飛起彤雲,啐了她一口:“偏你口舌伶俐,聒噪得跟麻雀似的。”
她拈了一顆草莓放進嘴裏,草莓飽滿多汁,酸酸甜甜的十分可口,忍不住多吃了幾顆,這是她吃過的最好吃的草莓。
扁豆歡喜地叽叽喳喳說道:“奴婢便是個雀兒,也是喜鵲!”
丫鬟們的臉色一改死氣沉沉,瞬間變得喜氣洋洋的,韓嬷嬷走路都帶風。
海棠輕哼一聲,鄙夷地看了扁豆一眼,前幾天不知是誰蹲在牆角畫圈圈抱怨安國公不看望傅卿雲的?她相信安國公的人品。
這次安國公上門,因為大表哥林魁玉在府中相陪,傅卿雲只是在林老夫人的院子裏匆匆見過安國公一面,兩人并沒有私下見面的機會,但是傅卿雲仍在丫鬟們和林翠玉調侃的眼神送了安國公回禮,一雙她親自納鞋底做的鞋子。
安國公神色如常地接了鞋子,晚上回府馬上關上房門拿出來試穿,感覺整個人輕飄飄的,嘴角一直挂着淺笑,正當他沉浸在幻想傅卿雲為他納鞋底的溫馨場景中時,門外傳開叩門聲。他迅速脫掉鞋子擺在坑腳去開門:“嘉妹?這麽晚了,怎麽來找大哥?”
淳于嘉越過他的胳膊,走進房中,自個兒倒了盞茶,悶悶不樂地直言快語:“大哥,是不是定南侯府親近皇貴妃,你要和傅家大姑娘退親?”
安國公一挑眉,坐在她對面,揮手讓準備跟進來伺候茶水的丫鬟退下去,微微勾唇說道:“嘉妹是聽誰說的我要退親?我記得我從未說過這種話。”
淳于嘉細細一琢磨安國公話裏的意思,喜色迅速染上眼角:“大哥!你不會跟傅大姑娘退親是麽?我就說我好容易遇見個喜歡的大嫂,而且跟我一條心,不會欺負我,上天怎麽就那麽殘忍要奪走她!哼,下回我再聽見那些婆子們嘴碎傳謠言,我一定撕了她們的臭嘴!”
安國公似笑非笑地斜睨着她,說道:“知道是謠言,你還相信?謠言止于智者。”
淳于嘉嘿嘿傻笑,等反應過來安國公是罵她傻時,頓時不樂意了,嘟着嘴撒嬌地抱怨兩句,然後又嘀嘀咕咕地小聲說道:“府中的下人們現在都被姑媽收服了,她一直想讓聶表姐做安國公夫人,肯定是她放出的謠言……”不知想到了什麽,她忽然驚慌地叫道:“大哥,聶姑媽會不會在賢妃姑媽面前亂說啊?我聽說這幾天聶姑媽經常進宮求見賢妃姑媽,她最愛嚼舌根子!”
安國公輕拍她一下肩膀,半嗔半責:“好了,姑媽到底是我們親姑媽,每日處理我們府裏的事務也很辛苦,不許你人前人後诽謗她!至于賢妃姑媽那裏……”
他頓了頓,沉吟着說道:“賢妃姑媽還未正式見過傅大姑娘,眼看婚期不遠了,見見也無妨。對了,這幾年咱們府上有孝,我都快忘了,我記得宮裏每年都有賞花宴,邀請各家年輕姑娘和公子進宮,是由皇後的中宮舉辦。今年定的是秋季的賞菊宴,到時你想辦法在賢妃面前弄到請柬送到林府去。我想,定南侯府也很希望通過這個機會借傅大姑娘的手表明立場。”
淳于嘉拍案稱絕:“以賢妃姑媽的名義給傅大姑娘發邀請帖,傅大姑娘妥妥地就是我們家的媳婦了!大哥,你真聰明!”
安國公無奈搖頭,湛黑的眸子在美人燈下閃爍着明亮的光:“要看傅大姑娘怎麽選,皇貴妃也會給她發邀請帖的。”
十來天過去,傅卿雲果然收到了兩份宮裏發的賞菊邀請帖,一份是賢妃的,一份是皇貴妃的,賢妃的邀請帖直接發到林家,而皇貴妃的邀請帖是小林氏派海桐親自轉送到林府的,林老夫人以傅卿雲身子骨不适為由代為接收。
小林氏左等右盼,心想着她頭回寬宏大量允許傅卿雲進宮參加賞菊宴,傅卿雲肯定會感激涕零地回來梳妝打扮,誰知一直等到參加賞菊宴的前一天晚上,才等來林府姍姍來遲的回話:傅卿雲會參加賞菊宴,卻是與林翠玉一同進宮。
小林氏鼻子氣歪了,這外面的人又該說她是個刻薄的後母,吓得繼女不敢從自個兒府上出發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