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猴子” 棠钰看他,認……

“沒事吧?”劉青峰看向棠钰。

常年跑镖的人,最會識人,劉青峰明顯見棠钰從方才起就心緒不寧。

“是認識的人,還是仇家?”劉青峰瞥了那桌一眼,低聲問道。

棠钰才回過神來,知曉劉青峰會錯了意,連忙道,“不是,是剛才想起了些以前的事,沒留意,才将茶水灑了。”

劉青峰看了看棠钰的反應,又轉眸看向那桌,棠钰的确不像認識那桌人的模樣。

恰好,早前派出去探路的镖師折回,“頭!”

劉青峰目光遂從棠钰身上移開。

押镖路途遙遠,安全起見,镖師需要根據沿情況随時調整線路,避免陷入被動。

所以镖局出镖時,沿途都會派人探路。

雖然不知道這趟差事運送的是什麽貨物,但對方下镖時出手闊綽,又點了四五十餘個镖師同行,足見這趟貨物的貴重。

盧家镖局是金字招牌。

越是貴重的貨物,雇主越喜歡委托盧家镖局押镖。

既然這趟約定了平南交貨,劉青峰和其他镖師都不敢大意。

押镖的路線是機密,不能輕易透露,就是镖局中的人很多都是當日才知曉。

涼茶鋪裏還有旁人在,劉青峰起身去了一側的馬車中。

棠钰這才放下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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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京十餘日了,這一路一直同盧家镖局的人在一處,風平浪靜,棠钰也慢慢覺得京中的事應當過去,也翻篇了。

那枚簪子應當也起不了任何波瀾了。

可忽然在這裏聽到晉王和敬平侯的消息,藏在棠钰心底深處得不安和恐懼,似被打開了一般,一股腦從心底湧了上來。

棠钰臉色泛白。

鄰桌幾人原本就是來涼茶鋪子歇腳打發時間的,斷然不會只提了一句晉王因為和敬平侯沖突,話題就戛然而止。

周圍都是镖局的人,镖局的人最不喜歡惹事。

幾人說的都是茶前飯後的閑談,更沒什麽好顧忌的。

于是從晉王和敬平侯的沖突說到太後生辰,從太後生辰說到各地權貴和世家子弟入京拜壽。

而後又由太後生辰說道如今朝中賦稅繁重,百姓苦不堪言,各地諸侯和封疆大吏都各有打算,朝廷早就岌岌可危。

此番敬平侯肯入京尚公主,天家肯定暗地裏舒了口氣。

天家既拉攏了敬平侯府,旁的諸侯和封疆大吏自然也會顧忌,天家至少可以高枕無憂一段時日。

天家膝下就公主一個金枝玉葉,聽聞生得極美,但凡男子看上一眼都會心底酥軟,要不敬平侯怎麽會一心支持天家?

這不年輕氣盛,難過美人關嗎?

幾人紛紛笑了起來,男人嘛,有幾個不好色的?

棠钰臉色越發難看。

又有人道,公主畢竟是天家和皇後唯一的女兒,聽聞這敬平侯自幼體弱多病,身子一直不怎麽好,天家和皇後肯定擔心公主嫁去萬州後有難言之隐,說不定,還會遣試婚宮女前去……

旁人便道,那敬平侯豈不是要享齊人之福了?

棠钰指尖攥緊,不想再聽下去了。

……

馬車內,劉青峰一面看着地圖,一面問,“榕城附近探過了嗎?”

負責打探的镖師應道,“探過了,但奇怪的是,榕城城中兵馬有異動,不知是不是城中出了事端,只讓進不讓出,我不好再繼續打探,但保險起見,可能要繞行榕城安全些。但若是繞行,恐怕要多出三五日的路程。”

榕城?

劉青峰臉色微沉,複又看了看地圖。

榕城是周遭幾座城池的交通要道,跑商也好,押镖也好,甚至軍隊的調動,大都避不開榕城。

榕城若是有事端,一定不是小事端。

劉青峰想起這一路從宜城過來,不時會撞見駐軍,這個時候不應當有駐軍調防。

但一打聽,都是說護送各地權貴入京的。

此事本就敏感,誰也不好多打聽深了。

但眼下看,榕城城中兵馬若是有異動,很可能不是護送權貴入京這麽簡單。

押镖最講究經驗,劉青峰直覺有些不對。

安全起見,還是應當繞行保靠。

劉青峰吩咐一聲,做繞行準備,镖師應好。

……

官道上都是往來的車馬,棠钰沒敢走太遠。

她确實不想再聽涼茶鋪子中的幾人提京中的事,所以避開。

晌午的日頭有些毒,稍遠些的地方,又還能乘涼,又清淨的,似是只有馬廄附近了。

镖局的人正在給馬飲水,喂草。

棠钰早前不怎麽敢上前,但這一路同镖局的人在一處,棠钰耳濡目染,也學過給馬喂過草,漸漸便不怎麽害怕了。

見她上前,镖局的人主動騰出位置來給她。棠钰一面給馬喂草打發時間,一面出神。

晉王同敬平侯起沖突,應當是知曉了她的事……

她想起很早之前,初見晉王的時候,晉王還是個小孩子,因為到處躲惠妃,所以藏在空水缸背後的樹裏,後來睡着了,沒注意滑進了缸裏。

缸子很深,他喊救命。

她正好經過,踩着一側的梯子上前,見是個穿太監服的小家夥躺在大缸裏,慢悠悠得,不慌不忙得喊着救命。

順道,還微微打了個呵欠。

也不知道是在曬太陽,還是在叫救命。

她那時以為他是宮中的小太監,見他懶洋洋的模樣,笑道,“你是躺在這裏曬太陽的小猴子嗎?”

才得知自己成了“小猴子”的“小太監”睜眼,“你是哪兒的宮女啊,這麽不長眼睛的?”

棠钰那時候才從旁的地方抽調過來,初來乍到,确實對周圍不熟。

小太監說完,棠钰就踩着梯子下去。

見她走了,小太監仿佛才急了,趕緊坐起來,朝着缸外喊着,“喂,你去哪裏啊?你還沒救我上來呢!喂!”

缸子外傳來棠钰的聲音,“我得先去找我的眼睛啊。”

缸裏的“小猴子”:“……”

……

後來缸裏的“小猴子”就時常來蹲點。

她那時當差的地方,總要來回經過這一處。

“小猴子”就貓在這裏,見了她來,忽然就蹿出來,“我打聽過了,你叫棠钰!早前不在這裏當值,是前幾日才調來這裏,是不是?”

棠钰看他,認真道,“擋路了,小猴子。”

“小猴子”:“……”

再後來,“小猴子”回回都來蹲點,而且開始同她搗亂。

回回被她怼回去,又回回再來。

終于有一日,“小猴子”再跳出來的時候搗亂的時候,她掏一根香蕉出來晃了晃,遞給他。

“小猴子”整個人都愣住,“……”

“乖,吃香蕉去,別鬧。”她笑了笑,繼續做事,只留了那只“小猴子”同香蕉杵在原處沒有動彈。

再後來,“小猴子”有些惱火,追着她說,喂,他不是“小猴子”,他叫……

“小猴子”眼珠子轉了轉,“文廣。”

棠钰一聽,知曉他要麽是胡編亂造的,要麽是張冠李戴的。

棠钰繼續做她的事去,“知道了,假文廣。”

“假文廣”僵住:“……”

總歸,她在那裏當值的三年裏,真猴子,假文廣,其實是她在宮中為數不多的樂趣之一。

而好笑的是,很快,她就在宮中認識了真文廣。

難怪當時那只“小猴子”眼珠子一轉,非要胡謅說他叫文廣。

他真同文廣差不多年紀。

那應當是見過,所以才會想也不想,脫口而出。

那時的文廣應當才入宮不久,有些唯唯諾諾,到處惹簍子,棠钰耐心幫他。

文廣心中一直感激。

她那時候雖然不知道“假文廣”究竟是哪個宮裏的小太監,但他還是時不時就會竄出來,在她面前晃來晃去,然後又不知道竄到了哪裏……

她想,猴子嘛,是竄上竄下的……

棠钰第一次見“小猴子”的時候,他才十歲左右。

後來“小猴子”說他要離開一段時間,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回來,讓她千萬別拿香蕉養旁的“小猴子”。

那時,“小猴子”差不多十三四歲。

再後來,她果真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在宮中見到那只上蹿下跳的“小猴子”了,而她在宮中,也從宮女慢慢做了管事姑姑。

宮中年年都有新人。

有一門心思削尖了腦袋向往高處走的,也有笨手笨腳到處闖禍的,宮中有形形色色的人,她也習慣了和不同的人打交道。

又過了兩年,她調到別處任管事姑姑。

宮中太後生辰,當時當值的明雙姑姑扭傷了腿,她臨時頂替明雙。

太後生辰家宴上,來的都是皇家子弟。

她正好替晉王斟酒。

這樣的場合,她從不擡眼。

但對方似是折騰着她好玩似的,一會兒要碟瓜子,一會兒要花生的,一會兒要水果,一面還要斟酒……

整個太後生辰家宴上,就他一人在吃吃吃,喝喝喝。

終于,棠钰實在忍不住好奇,想看看這尊吃佛,事兒精生什麽模樣,一張笑盈盈的“猴子”臉映入眼簾。

她怔住。

“小猴子”慢悠悠道,“我要吃香蕉,去拿呀~”

棠钰想死的心都有了。

……

“棠钰!”劉青峰的聲音傳來,棠钰從思緒中回神。

周圍的镖師都在收拾,準備上路了,劉青峰上前朝她道,“棠钰,我們這一趟可能要繞行山路,不走榕城了。”

一路同行,棠钰知曉繞行山路就是會颠簸,中途不能久歇,眼下還需馬上走的意思,棠钰會意。

劉青峰又道,“這一趟,很可能還會走兩天夜路,以便盡早離開榕城附近,提前同你說聲。”

“好。”棠钰應聲,隐約覺得,這一路仿佛不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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