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何茂之 二更合一
棠钰看他, 他嘴角微微勾了勾,繼續低頭看書,剛才的話在棠钰耳邊一晃而逝, 仿佛不着痕跡。
依舊儒雅柔和,芝蘭玉樹……
糖糖在棠钰跟前伸着爪子,要找棠钰抱抱, 棠钰收起思緒,沒再看陳倏, 而是俯身抱起糖糖。
糖糖在棠钰懷裏一幅很舒服的模樣, 兩只前爪趴在棠钰手腕上, 惬意得享受着棠钰的懷抱, 舌頭輕輕哈着。
書冊後, 陳倏瞥了一眼狗糖糖,莫名有些嫉妒。
他還不如狗糖糖好命。
狗糖糖的狗爪子可以堂而皇之的放在棠钰手臂上, 也能不時用狗頭蹭蹭棠钰,還可以肆無忌憚朝着棠钰又親又舔, 而且越親近棠钰越高興。
陳倏份外眼紅。
甚至,想同它換一換……
紅眼病陳倏想起在太奶奶處時, 他同棠钰每日睡在一個屋裏, 其中還有一兩日是睡在一處的。她睡着的時候很安靜,墨發鋪在玉枕上, 眼眸阖着,有時會嫌玉枕太硬, 枕在自己手臂上,安靜又平和。
他也偷偷伸手,試着讓她枕在自己手臂上過。她起初略微皺了皺眉頭,覺得不怎麽習慣, 但只要他保持不動,她也就慢慢習慣了。她亦在睡熟的時候,往他懷裏靠過,他全然不敢動彈。
他想,要不是在愗城遇到見明和魏昭庭。
在太奶奶處,他同棠钰許是已經水到渠成了。
他也想起從酒肆回來那天晚上,錦帳阖上,他折騰了将近一宿,按捺不住的時候,他甚至握着她的手,後來棠钰都快哭出來,你,還沒好嗎?他那時候哪有什麽思考,哪裏知道什麽時候好,而他那時什麽模樣,什麽德行,棠钰大抵是盡收眼底的……
陳倏又覺頭疼。
轉眸時,目光正好對上棠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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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視,兩人都愣住。
陳倏愣住,是不知道棠钰看了他多久,他方才一直在想隐晦的事,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看到,或者是看出。
棠钰愣住,是因為剛才陳倏目光淡淡,似是在想什麽想得出神,他自己都沒覺察,不經意間,他松了松衣領,喉間輕輕吞了吞,松散的頭發就用一根玉簪随意攬着,寬松的外袍慵懶而舒适,衣領下露出隐隐精致的曲線,透着男子氣息……
兩人都心照不宣各自收回目光,當做方才什麽事都沒發生,當逗狗的逗狗,當看書的看書。
于是路上四五日了,白日裏是在馬車中,夜裏,糖糖同棠钰一處睡,陳倏一處,在第五日黃昏前後,正好抵達幣州城。
陳倏早前确實來過,因為棠钰在城門口見到了陳元。
“侯爺,棠钰姑娘。”陳元迎上,這些時候,陳元一直在幣州城沒有離開過。
“幣州城不大,嚴格來說,就是大一些的鎮子,馬車走在其中有些顯眼,你若是想先遠遠看看,我們走着去?”陳倏建議。
棠钰不知道對方存在,對方知不知道棠钰存在,陳倏也不清楚,但在陳倏看來,先遠遠看看是對。
棠钰颔首,“好。”
陳元在前領路。
陳倏抱了糖糖,同棠钰一道,在幣州城中并肩踱步,陳倏道,“幣州城既不是平南屬地,也不是豐州屬地,而是同平南和豐州相鄰的态州屬地,早前曾是文博侯的封地。文博侯并非世襲爵位,祖上在太醫院得了恩典,三代後,封號和屬地都要歸還,所以态州雖然屬于文博侯封地,但除了賦稅,文博侯府很少幹涉州郡的事。态州是由駐軍首領在當政。”
既然到了幣州城,陳倏同棠钰說了幣州城的來龍去脈,“廢帝在的時候,各地便多由諸侯和封疆大吏把持,像态州這樣的小地方,便是駐軍首領把控。如今新帝登基,有意拉攏這些地方駐軍,新帝直接将态州賜給了當地的駐軍首領王威。所以,幣州城眼下已屬晉博侯王威屬地。我同王威有交情,幣州城很安全,你不必擔心。”
到此時,棠钰才明白他是特意提起的。
自京中回平南,棠钰一路上見了不少駐軍厮殺,流民湧入的場景,棠钰知曉國中如今雖然換了新顏,卻并不太平,她去到何處都很謹慎。陳倏應當是早前留意過,所以特意說起,讓她寬心的。
棠钰不由看他。
“怎麽了?”陳倏原本是低頭看着懷中的糖糖的,只是餘光瞥到她在看他,遂問起。
陳倏懷中,糖糖對周圍的陌生環境很驚奇,趴在陳倏懷中,不敢像在熟悉的環境裏一樣“汪汪汪”大叫着,宣告自己來了,而是老老實實跟自己的爹在一起。
棠钰輕聲道,“沒事,就是有些忐忑。”
從早前并不知曉舅舅還有旁的親人,到眼下真到幣州了,又有些忐忑的。
陳倏笑着看她,溫聲道,“不怕,我和糖糖陪着你。”
他眼中柔和笑意,又抓着糖糖的爪子朝他揮了揮,帶上糖糖,雖然就成了玩笑般的一句話,但棠钰還是莫名多看了他一眼。
他不是陳倏多好。
他只是陳長允多好……
身側忽有騎馬疾馳而過,棠钰方才走在外面,陳倏伸手攬着她肩膀避過。
“沒事吧?”陳倏攬緊她。
棠钰搖頭,但心有餘悸,方才的那匹馬實在太快,即便在官道上都算快,更何況是在擁擠的幣州城中。那騎揚長而去,不止棠钰,更将不少街市上的攤鋪撞倒,也吓得不少人倒地。
幣州城小,一般情況下,容不下大佛。
這人身着戎裝,應當是王威手下,但王威慣來約束下屬,不會縱容下屬當街飛揚跋扈。
要麽不是王威手下的人,要麽,幣州城有事端。
陳倏使了使眼色,陳元會意讓人跟上。
……
經過方才一幕後,陳倏走在靠外處。
幣州城不大,很快,陳元便領了陳倏和棠钰到一處街巷處。
兩人駐足,遠遠看着。
一群九歲十歲模樣的孩子在一處嬉戲,約莫十一二個,相互追逐,冬日裏,都大汗淋漓。
棠钰目光很快停留在其中一個孩子身上,看起來也就八.九歲模樣,但她一看,便知道他是舅舅的孩子。因為,他同舅舅生得實在太像,同一個模子刻出來,只是有些瘦小。
離得遠,這群孩子又在跑動,棠钰有些看不清。
但下意識裏,挪動着步子,一點點上前,仿佛是想看得更清楚些。
陳倏沒有攬她,只是抱着糖糖同她一起。
慢慢的,到了臨街處,棠钰駐足。
那個小小個子的男孩子,不僅同舅舅生得像,而且表情,神态,動作,都像極了舅舅。
棠钰目光中淺淺氤氲。
如果這孩子是舅舅的孩子,那也就是她的親人,她的表弟……
棠钰見他和周遭的孩子一道玩耍着,但是因為個頭很瘦小,抛球的時候跳比不過旁的孩子,時常被其他孩子擠到邊緣和角落了,偶爾有些喪氣,但很快,又重新振作起來,重新加入到了孩子們的游戲中來。
“他叫什麽名字?”棠钰目光未從對方身上挪開,但陳倏早來幾日,以陳倏的手段,應當都會打聽清楚。
果真,陳倏應道,“何茂之,周圍的人稱她娘親做楊嫂,他們母子二人是去年搬來幣州城的。”
舅舅是去年過世的……
棠钰愣住,那是舅舅死後,她帶着茂之來了幣州城。
“為什麽是幣州城?”棠钰好奇問起他。
陳倏淡聲道,“因為,何茂之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在幣州城……”
那是來投奔外祖父和外祖母的。
棠钰忽然明白了,“那眼下,他們母子是同外祖父和外祖母住在一處嗎?”
這樣至少相互有個照應。
陳倏看了看她,淡聲道,“沒有。”
棠钰再次愣住。
陳倏低聲道,“楊家不認這個女兒和外孫,他們母子二人一直單獨在市井住着,并沒有回家中。”
“為什麽?”棠钰不解。
棠钰話音剛落,正好對面的孩子們玩球,球在争搶中滾了過來,剛好落在棠钰腳下。
何茂之同她離得最近,所以上前來要球。
棠钰蹲下,拾起球,雙手遞給他,溫聲道,“給。”
她目光柔和,看他的時候,眼中帶着暖意,何茂之道了聲,頓了頓,目光中有些疑惑,但是并未多留。
可抱着球跑開的時候,何茂之又回了回頭,見棠钰還蹲在原處,看向他。
何茂之微微皺了皺眉頭,心中帶着疑惑,重新加入了游戲的隊伍中。
陳倏伸手扶她,棠钰的目光才從何茂之身上離開。
“剛才說楊家不認這個女兒和外孫是怎麽回事?”棠钰明顯看得出,這孩子情緒有些敏.感,應當是同家中有關。
陳倏應當,“阿钰,應當是楊家不同意你舅舅和茂之母親的婚事,茂之母親同你舅舅私奔。奔者為妾,楊家覺得丢人,便對外說自己女兒死了,所以并不會認回茂之和茂之母親,即便他們母子都在幣州城,還是讓他們母子流落在外。”
陳倏的話讓棠钰駭然。
她從未想過此處。
但言辭間,孩子們的嬉戲結束了,要好的孩子還在一處玩耍,旁的孩子都分開了。差不多黃昏,當回家中晚飯,陳倏和棠钰見何茂之獨自一人離開。
棠钰遠遠看着他,沒跟上。
陳倏又道,“阿钰,還有一事早前沒告訴你。”
棠钰轉眸,詢問般看他。
陳倏道,“你舅舅過世後,茂之的母親身子一直不怎麽好,我找大夫問過,是痨病,應當是很早之前就有,一直在治。但你舅舅過世,許是加重了病情,這一兩年又一直是她自己帶着茂之,原本想着回幣州投奔家中,但是家中并不相認,又将人趕了出來,我也讓大夫看過,很可能,熬不過一年半載了……”
棠钰整個人頓住。
陳倏繼續道,“你家中早前那份田契的租子,是你舅舅托了另一個朋友幫忙收着,每半年給茂之母親送一次,他們母子以此為生。後來他們到了幣州城,你舅舅的朋友還是輾轉幫忙送到了此處。”
棠钰轉眸看向那道小小的背影,若不是這份田契租子,興許,她永遠不會知曉舅舅還有一個兒子在。
一側,陳倏聲音低沉道,“其實阿钰,我見過茂之母親……”
棠钰詫異。
陳倏低眉道,“其實十二年前,原本,你舅舅是要去幣州城提親的,但是何家上下遭逢變故,你舅舅帶了你逃回了淼城。你入宮後不久,你舅舅擔心拖累茂之母親,去了趟幣州城,原本是想不耽誤對方,但茂之母親堅持。可原本的何家尚且還好,但那時候何家的任何事情,你舅舅都不能說,所以楊家并不同意将茂之母親嫁給你舅舅。茂之母親心一橫,便同你舅舅私奔了,一直在淼城鄰近的阮鎮。你舅舅在阮鎮和淼城兩頭跑,一面照顧茂之母子,一面照顧你祖母,直到去年,你舅舅意外去世。”
陳倏忽然說起,棠钰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良久,棠钰才沉聲道,“陳倏,我想見見楊嫂和茂之。”
***
入夜,簡陋的屋中點着一盞清燈。
楊嫂看着對面的棠钰,眸間忍不住濕潤,“早前你舅舅說起你在宮中,我還在想,你舅舅過世後,可能見不到你了,但沒想到,會在幣州城見到你,阿钰。”
楊嫂鼻尖微紅,也不時用手帕捂住口鼻咳嗽。
她眼窩深陷着,一看模樣,就知曉身子不好,見了棠钰,兩人在桌案前對坐着,她的目光激動,激動裏又參雜着辛酸,哽咽道,“你同你舅舅生得有幾分像,我就是……看到你,有些想起你舅舅……”
楊嫂的話,似鈍器戳在棠钰心底。
早前手中額手帕已經被眼淚沾濕,棠钰從袖袋裏取出自己手帕給她。
楊嫂看了看她,伸手接過,輕聲道謝。
早前的事,陳倏已經同她說起過了,但那時候有舅舅在,再難都不算難,最難的,應當是舅舅過世之後的日子,棠钰輕聲道,“這一兩年,你和茂之是怎麽過的?”
楊嫂其實心中積壓了很久難處,原本是想着時過境遷,自己的身體也快不行了,想讓茂之日後有個安定的歸處,所以才帶茂之回了幣州城,但沒想到,爹娘不僅不認她,還将她趕出家門,她有許多話不能同外人道起。
早前陳倏來,只說是茂之爹爹的朋友,說茂之爹在他這裏放了一筆銀子,讓他帶給他們母子,他還帶了大夫來看病。但從大夫的神色裏,楊嫂也知曉自己時間應當不長了,她是擔心茂之一人還小,無人照顧。
眼下,棠钰出現,楊嫂心中就似久違的難過,壓抑,想念,感嘆彙聚在一處,終于有了出口,但開口卻是,“茂之很懂事,很讓人欣慰……”
棠钰眼中也微微氤氲。
……
屋外,何茂之坐在秋千上。
陳倏也在一側。
“那是我姐姐嗎?”何茂之問。
陳倏微訝,“你怎麽猜到的?”
何茂之低頭道,“我爹在的時候,我聽我爹說起過,我有個表姐,但是一直沒見過。剛在才球場那裏,我看見她的時候,覺得她和我爹有些挂像,然後看我的時候,她的表情和旁人不同。我在猜,她會不會是我表姐?”
陳倏沒想過他人小鬼大。
陳倏颔首,“她是。”
何茂之又道,“那,她是從宮中出來了嗎?”
陳倏再次點頭,“是。”
何茂之沉聲道,“可惜我爹過世了,我爹做夢都會夢到他,有時候睡不着,就會在苑中坐着,有一次我起夜,我爹就同我說,他想我姐了。現在她回來了,我爹卻不在了,我爹要是能看到她,一定很高興。”
何茂之身材瘦小,陳倏看到他的時候,總會想到小時候的自己。
也會想到,那個時候家中遭逢不測,祖母讓周媽媽帶他逃到平南,到莞城找何爺爺收留。
沿途,所有的侍衛都死了,周媽媽也沒了。
何爺爺收留了他,讓他不要再叫陳倏,叫長允。
他在何爺爺那裏,過了兩月不算驚慌的日子,原本,原本,他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也見到了小時候的棠钰。
但天家的觸手伸到了平南莞城,何家一片火海……
棠钰的爹帶着他們逃出了家中,但到最後,離開莞城的只有他和棠钰,他生着病,蜷在棠钰懷裏,最怕的事,是棠钰不管她,但心中最多的,是內疚和難過。
如果不是他,何家不會造致禍端。
棠钰的外祖父,爹娘,都不會死在莞城……
陳倏垂眸。
一側,何茂之又好奇看他,“那你呢?你是我姐夫嗎?”
陳倏頓了頓,溫和笑道,“你眼力不差。”
何茂之認真打量他。
許是被看得心虛,陳倏又補充道,“眼下還不是,但很快就是……”
何茂之皺眉。
他将頭靠近秋千的繩索一側,認真道,“你別當你姐的面,叫姐夫,她會同我生氣,但私下,是可以叫的,多多益善。”
何茂之眼神微妙。
陳倏看了看他手中的彈弓,會意道,“你私下叫我姐夫,我可以陪你打彈弓。”
何茂之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彈弓,陳倏朝他眨了眨眼。
……
許是玩到一處去了,何茂之也給陳倏說起外祖父和外祖母的事,“我不喜歡他們,娘親說,如果她去世,就讓我和他們一處,但我不想。”
陳倏也瞄準彈弓,“每個人都有苦衷,你娘也有你娘的難處,等你長大,你就明白了。”
何茂之原本應當也瞄準的,當下,看他去了,手中的彈弓拉開,卻同他道,“反正我不稀罕什麽外祖父,外祖母。”
何茂之言罷,眼見着就要松手,恰好棠钰從屋中出來。
何茂之的彈弓正好對準屋門口,手一松,陳倏一驚,伸手攔下,虎口處都被震得麻木了,一陣劇痛。
“姐夫!”何茂之吓倒。
“沒事。”陳倏怕吓倒他,更怕剛才彈弓傷到棠钰。
棠钰從屋中出來,眼眶都是微紅的,陳倏将手自然背在身後,沒讓她看見,“見過了?”
棠钰點頭。
陳倏又看向一側的何茂之,何茂之目光一直落在棠钰身上。
棠钰半蹲下,輕聲道,“茂之,我是棠钰,你表姐,你爹是我舅舅,我來看你和舅母。”
陳倏聽到她口中喚的是舅母,知曉兩人應當說了許多事情。
何茂之咬唇,“表姐,我娘親的病能治好嗎?”
何茂之忽然開口,陳倏和棠钰兩人都愣住。
陳倏其實早前已經同棠钰說起過,方才楊嫂也同棠钰說起過,棠钰知曉茂之母親的病是治不好的……
棠钰目光微滞,一時不知道當怎麽應他才好。
許是早前的期待一直落空,其實何茂之也并不抱多少希望,但他眼中的希翼,棠钰和陳倏都不忍澆滅。
陳倏解圍,“茂之,我和棠钰明日就讓人請大夫來,我們試試看,好不好?”
何茂之原本不怎麽抱希望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嘴角也忽然揚起,“好!”
棠钰看向陳倏。
陳倏說的話恰到好處,亦能寬慰人心,也并未對茂之撒謊。
他為人處世,處處圓潤,亦替人着想。
“去吧,先去看看你母親。”陳倏又囑咐一聲。
何茂之得了陳倏的承諾,很是高興,大聲笑道,“謝謝姐姐,姐夫!”
陳倏僵了僵,轉眸看向棠钰,棠钰沒有說旁的,只是俯身摸了摸何茂之的頭,輕聲道,“茂之,我明日再來看你們。”
“好!”何茂之腳下生風跑回屋中。
轉眼,苑中就剩了陳倏和棠钰兩人。
兩人都目送何茂之回屋,既而,目光漸漸沉了下來。
“我讓陳元将隔壁的苑子租下來了,很近,也方便。”陳倏輕聲道,“明日再來吧。”
棠钰轉眸看他,目光中的濕潤還未消去,隐隐包在眼眶裏,似是戳到他心底。
夜色很靜,周遭并無旁人。
陳倏伸手,将她帶到懷中,“哭吧,沒人看到。”
棠钰攥緊他衣襟,埋首在他懷中,隐隐抽泣着。
陳倏心底仿佛被利刃拉開一道鮮紅的口子一般,有些話,一直藏在心中,深不見的,見不得光,亦聽不得她哭。
夜色沉寂,清冷的月光落在苑中,也照在他身上,似是攏上一層煞白清白,他的聲音低沉而嘶啞道,“阿钰,我很抱歉……是我,牽連了你們一家,讓何家遭此橫禍。如果不是我來莞城投奔你外祖父,如果不是你外祖父收留了我,你外祖父,你爹,你娘……都不會死在莞城,你舅舅和舅母也不會……”
陳倏不知該如何說下去,“棠钰,我……”
懷中之人再度攥緊他衣襟,整個人在他懷中輕輕顫了顫。
陳倏噤聲,似蝕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