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蠱惑 二更合一
詹雲波忽然被他出聲打斷, 還來不及思考,下意識就想吼一句“你什麽東西!”,但還未來得及開口, 就突然被他口中輕描淡寫的幾個字愣住。
他聲音不大,卻因為這幾個字,這幅鎮定的态度, 在詹雲波的氣勢面前也擲地有聲。
何茂之也僵住,詫異看向身側的陳倏。
陳倏牽着他的手很沉穩, 一絲都未慌亂, 站在陳倏身旁, 何茂之不像上次見到詹雲波那樣, 心中滿是憤恨, 惱怒,害怕, 又無能為力。
詹雲波剛出來的時候,何茂之心中還是緊張得頓了頓, 但因為有陳倏在,他心底的慌張也跟着漸漸平緩下來, 告訴自己, 有姐夫在,不用怕。
但當聽到他口中“敬平侯陳倏”幾個字的時候, 何茂之還是僵住。
敬……敬平侯陳倏……
何茂之十歲了,朝中的事情就算不清楚, 但近來新帝登基,就算是幾歲得小孩子都知道,天子之下,位極人臣的就是敬平侯。
姐夫是敬平侯?!!
何茂之眼中的驚詫并不比詹雲波小。
何茂之還有些不敢相信。
但陳倏面對詹雲波的态度冷清清貴, 開口幾個字,寥寥可數,卻比對面詹雲波的咆哮惱意更震懾人心。
何茂之忽然相信,他就是敬平侯。
而詹雲波臨到嘴邊的話也忽得咽了回去,一張臉頓時憋得通紅,随後,又開始慢慢變白。
他爹是晉博侯麾下大将。
晉博侯同敬平侯私交甚好,他也曾聽爹說起過,晉博侯早前欠過敬平侯人情,一直對敬平侯恭敬。這次天子登基,晉博侯也是受了敬平侯相邀,率駐軍北上,擁立新帝登基,所以天子将态州賜給晉博侯。晉博侯同敬平侯的關系非比尋常,而且,如今這朝中,沒人能得罪起敬平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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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着爹的時候,是曾遠遠見過敬平侯一回的。
他不瞎,他認得出陳倏……
詹雲波臉色漸漸煞白起來,就算是晉博侯今日在這裏,都要朝敬平侯恭敬行禮。
他……他怎麽就惹到了這尊煞神?
“見過敬平侯。”詹雲波的氣勢頓時不知去了何處,朝着陳倏恭敬拱手,心底全然是忐忑。
周遭看熱鬧得人,誰不認得詹雲波。
這十餘日裏,到處都是詹雲波作威作福的身影,楊家也跟着一道趾高氣昂到了天上去,忽然見到詹雲波這幅模樣 ,遠遠圍觀的百姓,心中說不出的舒坦。
陳倏松開茂之的手,看了茂之一眼,示意他跟着一道上前。
何茂之見到詹雲波恭敬的态度,還有些許懵,但見陳倏看了他一眼,他也握緊了彈弓,跟着陳倏上前。
恰逢此時,楊家的人聽說有人在楊府大門口滋事,也跟了出來,好家夥,明知道他們家女婿在,還敢上門鬧事,是不曾想活了還是怎麽的!
尤其是詹雲波的岳父岳母,還有詹雲波的夫人,出楊府大門口的時候,還沒等看清詹雲波躬身拱手,先是看到了何茂之和周圍圍觀的人,就頓時一股無名火上來了。
詹雲波的岳父開口就怕,“又來這裏做什麽!給你們臉不要臉了是不是!”
詹雲波的岳母也道,“鬧這麽大的動靜,不就是想訛上我們楊家嗎?我告訴你,小兔崽子,要不是看你娘還病着,早就……”
詹雲波的岳母話音未落,何茂之氣得扯開彈弓,朝着對面,好似要打過去!
“哎呀!你這個賤種!到哪兒找了個便宜爹,就無法無天了是不是!”詹雲波的岳母趕緊用衣袖擋住身前,一張臉都綠了,要被這小雜種欺負了,她日後還怎麽出去見人。
詹雲波的夫人頓時來了氣,上來就要扇何茂之的耳光,詹雲波吼道,“都鬧什麽!滾回去!”
便宜爹和小賤種都說不出來了!
說得還是陳倏!!
他們想死,他還不想跟着墊背!
詹雲波的岳父岳母,還有夫人都愣住。這才見詹雲波恭敬躬身拱手立在原處,臉色黑得像塊兒碳似的,半是害怕,半是惱意看着他們。
三人頓住,忽然意識到氣氛有些不對得看向對面的陳倏。
平日裏,女婿在幣州城都是橫着走的。
就是城守親自來了都不敢吱聲。
這十餘日,楊家也沾慣了詹雲波的光,在幣州城內光鮮了好久,早就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覺得這幣州城內,楊家又回到了早前的名門望族了,誰都不放在眼裏,但今日怎麽……
三人忽得洩了氣。
詹雲波就是楊家的底氣。
眼下,連詹雲波都沒有底氣在,他們楊家還能有什麽底氣?
三人都臉色青了青,忽然噤了聲,立在原處,有些不知所措。
何茂之狠狠看向他們幾人。
早前,娘親帶他來找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時候,就是他們攔着,不肯讓母親去見外祖母,後來外祖母沒見上,是見到了外祖父,但在這幾人的挑唆中,外祖父明明都見到母親為了護着他,被詹雲波拿腳踢了,外祖父也無動于衷,還讓他們滾出去。
何茂之恨楊家的人!
尤其是這幾人!
方才那一彈弓,是他最出氣的一回!
何茂之雙目含淚,眼眶通紅。
陳倏上前,三人不由往後退了退,面面相觑,退至詹雲波身後才跟着低頭,不吱聲了。
就算再沒眼力價,也知曉眼前的人,連詹雲波都惹不起。
但又怎麽會和那個野種在一處?!
幾人心中發怵。
陳倏停下腳步,不緊不慢道,“方才在賭場輸得窩火了些,正在氣頭上,氣有些不順……”
話音未落,詹雲波臉色鐵青看了陳倏一眼,又看向他身側的何茂之。
方才岳父岳母和妻子說那些難聽話的時候,他就認出來了,何茂之,是岳父那個同人私奔妹妹得兒子!
那日他母親帶了何茂之來楊家尋外祖父和外祖母,被岳父岳母攔下。
見他們幾人在争執,他當時正好在賭場中輸了些銀子,正在氣頭上,氣不順,聽到岳父岳父說的話,上前就是一腳朝何茂之踢過去,一腳不解恨,還又踢了一腳,當時,是何茂之的母親護着自己的兒子。
他是軍中的人,下腳很有些重,當場就将何茂之的母親替得吐血……
詹雲波聽到敬平侯說得這句話時,頓時想起那日得事情來,臉色都不是煞白,是面無血色。
他近乎可以斷定,敬平侯是特意沖着他來的!
當日他怎麽打臉的,今日敬平侯要打回去!
詹雲波吓得後背都僵滞住,額頭冷汗冒起。
楊家幾人聽到陳倏口中的話,又見詹雲波一幅老鼠見了貓得模樣,忽然都意識到,這人是來替何茂之出頭的,而且,明顯詹雲波惹不起……
陳倏淡聲道,“我昨日陪夫人來幣州城看舅母。剛入城的時候,有人在街道上打馬疾馳,撞翻了不少鋪子,也撞飛了沿途不少東西,城中不少百姓受了牽連,摔得人仰馬翻,怨聲載道。我夫人也受驚了,險些受傷。他們說昨日打馬疾馳的人是你,我就想着來同你說一聲,你要是不會騎馬,我找人教你騎馬;你要是騎馬的時候不用眼睛,我找人替你保管眼睛,也順便問你一聲,沖撞我夫人這事兒怎麽算?”
詹雲波在集市橫沖直撞也不是第一日了,周圍的百姓多受其苦,眼下聽得簡直大快人心。
好些人在心裏都跟着罵這個雜碎。
詹雲波喉間輕咽,大氣都不敢出一聲,連忙道,“當……當親自向夫人,磕頭賠罪……”
他都說磕頭賠罪了,敬平侯再無心胸,也不好再追究才是,畢竟是朝中重臣,哪有來為難他的道理。
話音剛落,陳倏道,“那你磕吧。”
“……”詹雲波愣住。
圍觀的人群中當即有人沒忍住笑出聲來。
詹雲波臉都綠了。
但話都已經說出口,既然要給他夫人磕頭賠罪,磕他和磕他夫人是一樣的……
詹雲波咬牙,跪下磕頭道,“詹雲波沖撞夫人,還望侯爺恕罪。”
楊家幾人心中方才才松了口氣,原來是因為騎馬沖撞了敬平侯夫人,他們還以為……他們還以為是因為何茂之的事情來出頭的,那打臉就打到楊家身上了,幾人慶幸。那如果是沖撞了敬平侯夫人,那等敬平侯和夫人看完舅母一走,這幣州城當如何還是如何。楊家也不受影響。
幾人心中才剛微舒,卻沒想到對方真讓詹雲波磕頭了。
當着幣州城這麽多百姓的面,楊家也跟着丢人啊。
幾人臉上都火.辣辣的,仿佛被當衆打了耳光似的。
詹雲波磕完頭,正欲起身,陳倏又道,“你先別急……”
詹雲波僵住,他的一只膝蓋都已經立了起來。
他先別急是什麽?
是讓他……跪回去?
詹雲波詫異,但敬平侯分明沒有再解釋,詹雲波愣住,陳元适時上前,伸手按在腰間的佩刀上,詹雲波頓時咽了咽口水,膝蓋一放,跪了回去。
圍觀的人群都開始在身後指指點點。
楊家幾人覺得屈辱到了極致。
被人這樣的羞辱,這日後,還怎麽在幣州城安身?他們出來得遲,也不知道對方什麽來頭,只是聽詹雲波口中說了聲侯爺,就知惹不起。
當下,詹雲波又跪了回去,陳倏輕聲道,“茂之,過來。”
楊家幾人睜圓了眼。
他們又不聾,喚得這麽親厚,一聽就關系匪淺,難不成,真是來給何茂之撐腰的?
楊家幾人面如死灰。
何茂之聽話上前。
陳倏輕聲道,“我夫人的舅母在幣州城,原本,我同夫人是想早些來幣州城見舅母的,結果路上耽擱了,前兩日剛到,見舅母病着,一問,才聽茂之說起,是舅母來楊家時,同楊家家中生了些口角争執,有人失手打傷了茂之的母親。我原本還想着,是不是小孩子亂生是非,但方才聽着,倒也不像……原本,還想着舅母同楊家沾親,過來楊家看看,倒沒想到,是來看出大戲了。”
詹雲波和楊家幾人聽明白了,敬平侯口中的舅母……是何茂之的娘?!!
詹雲波和楊家幾人都僵住!這……怎麽會是敬平侯夫人的舅母?
想起早前詹雲波對着茂之就是兩腳,将人都踢出血來,又想起方才一口一個賤種,訛楊家,給臉不要臉,便宜爹,頓時幾人腿都在打着抖。
陳倏忽然問道,“哪只腿踢得?”
幾人心中一淩。
何茂之道,“兩只腿都踢了。”
陳倏看向詹雲波時,詹雲波吓得渾身都在打抖,“我不知道……不知道是敬平侯的舅母和小舅子,是他們……是楊家的人說……”
詹雲波忽然意識到不對,對方是敬平侯夫人的舅母,怎麽能用私奔,賤.婦這樣的字眼?
這不是找死嗎?
詹雲波說什麽都不好,楞在原處。
陳倏看向何茂之,輕聲道,“石頭子兒帶夠了嗎?”
何茂之點頭。
***
等陳倏和茂之回小院的時候差不多黃昏前後了。
舅母做了滿滿一桌子菜,棠钰正好幫忙端出來,就見陳倏和茂之回來了。
“娘!姐!”遠遠就聽見何茂之的聲音,很高興!
棠钰看向他,也看向陳倏。
何茂之跑在前面,陳倏走在身後,手中是何茂之那枚彈弓。
“舅母還在廚房忙,去看看吧。”棠钰俯身同茂之說聲,茂之便笑着去了廚房,一看便知興奮。
棠钰起身時,陳倏正好上前,溫和問道,“舅母還好?”
正好舅母和茂之都不在,棠钰應道,“還好,就是你們不在的時候,舅母同我說,想讓茂之同我們一處。”
棠钰應當是随口複述了舅母的話。
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陳倏覺得那句“同我們一處”很是悅耳。
屋中點着碳暖,他又自外回來,陳倏一面脫了外袍挂在一側,一面應道,“好啊,我也喜歡茂之,聽舅母的。”
棠钰這才反應過來。
陳倏低眉笑了笑,一路口渴了,正好翻開桌上的杯子,道了被茶水,一口飲盡,又喝了一杯。
“方才去哪裏了?”棠钰正好問。
陳倏頓了頓,“……去打彈弓了。”
正好茂之幫着年輕端了另一盤菜,從廚房來了屋中,陳倏開口,“茂之,你姐姐問我們剛才去哪裏了?”
茂之看了看他,兩人早前在馬車上就商量好的,茂之應道,“打彈弓去了!”
陳倏垂眸笑了笑。
“真的打彈弓去了?”棠钰又問。
兩人如地鼠般點頭。
棠钰遂沒有多問了,繼續轉身去廚房,幫忙端菜。身後,又聽到陳倏和茂之擊掌的聲音,知曉他們兩人不知道藏了什麽秘密,但聽起來,應當不是什麽好事……
舅母做了四菜一湯。
一家人坐在四方桌上吃飯,桌上很豐盛,擺了滿滿一桌。
舅母給茂之夾菜,陳倏也給棠钰夾菜。
棠钰莫名想到了在太奶奶處時,仿佛也是這幅模樣……
棠钰咬了咬筷子,沒出聲。
稍後,舅母果真還替她和陳倏都夾了菜。
棠钰忽然反應過來,難怪她剛才覺得哪裏不對,眼下這個時候是像極了在太奶奶處時,但在太奶奶那裏的時候,他們是做樣子給太奶奶看,假裝他們兩人是夫妻;但在舅母這裏,他們沒有特意做樣子,但舅母也覺得他們是夫妻……
這個念頭讓棠钰覺得很有些錯愕。
但很快,棠钰就找到了出處。
吃飯的時候,茂之大都是一口一個“姐夫”這麽叫着,語氣親厚,她也沒吱聲,但舅母本就同她沒有太多交集,見陳倏待她親厚,又在茂之這裏聽着聽着,舅母便默認他們是夫妻了。
棠钰覺得有些烏龍。
身側,陳倏又給她夾了菜,她最喜歡小蔥拌豆腐,當時在農戶夫婦家中,她就一直在吃,陳倏都記得。
棠钰臉色微紅。
她想澄清,但又不知為何,心想想在舅母處總共也呆不了幾日,若是特意澄清他同陳倏不是……那舅母會不會以為是旁的……
一頓飯,棠钰都沒怎麽吃好。
但除了棠钰之外,旁人都吃得很好,尤其是陳倏。
因為一頓飯上,除了茂之拼命在叫姐夫外,舅母也同茂之道,“給你姐夫盛湯。”
‘你姐夫’喝湯都喝了三碗。
……
晚些時候,用完飯,舅母去洗完。
棠钰要去幫忙,舅母沒讓,棠钰只好和陳倏,茂之一趟,但又有些擔心舅母還病着。
陳倏起身道,“我去吧,我去舅母不會趕我走。”
棠钰詫異看他。
陳倏笑了笑,徑直往廚房去。
棠钰和茂之都伸着腦袋往廚房望去,果真,簡單幾句話後,廚房中都是笑聲,舅母也沒有将陳倏攆出來,竟然是陳倏在幫着收拾,一面同舅母說着話,氣氛很融洽。
棠钰和茂之都收回目光,四目相視,有些難以置信看着對方。
茂之嘆道,“姐夫真的好厲害。”
“……”棠钰不知當應什麽好。
吃完的時候,棠钰被他們三人輪流夾菜,吃了整整兩大碗,眼下正好有些撐了,陳倏同舅母一處,棠钰便和茂之一道去了苑中散步消食。
“姐,我真的很喜歡姐夫。”散步消食的時候,何茂之有感而發。
棠钰看他,忽然好奇,“為什麽?”
何茂之擡眸看他,“因為他人很好啊。”
棠钰繼續聽他道,“就是,他不是那種刻意讨好人的好,就是他真的很好。”
這評價雖然有些繞彎子,但足見在何茂之心中,陳倏這個才認識三兩日的姐夫很有分量。
棠钰想起早前祖母也是如此,眼下的舅母和茂之也是如此,陳倏簡直無孔不入……
但何茂之沒同她說起,今日在楊府門口的時候,姐夫問他,石子帶夠了嗎?
他點頭。
也拉好彈弓。
姐夫卻道,“茂之,想好了再射。”
他愣住,不知他什麽意思。
陳倏輕聲道,“要報複一個人很容易,他踢了你一腳,你可以兩腳踢回去,他辱罵了你,你可以辱罵回去,但你同那時候的他們有什麽區別?”
他愣住。
陳倏繼續道,“晨間我們怎麽說的?”
他應道,“彈弓是用來保護人的,不是用來欺負人。”
“然後呢?”陳倏又問。
他沉聲道,“我若是拿彈弓打了他們,我同他們踢我娘親時一樣,都是恃強淩弱,仗勢欺人,讓人看不起。”
陳倏莞爾,“那還打嗎?”
他咬唇,“不打了。”
陳倏笑道,“只有弱小的人,才想着在要對方面前證明自己,當你足夠強大,就沒有會人欺負你,這是太奶奶同我說的,茂之,你也可以成為這樣的人。”
茂之看他。
其實,他今日已經出了氣了!
看着詹雲波和楊家的人當衆跪在這裏,顏面掃地,比打他們一頓還強,茂之喉間輕咽,“嗯,我出氣了!”
陳倏這才起身,朝陳元道,“給我打斷他的腿。”
“!!!”茂之看他。
陳倏一本正經道,“恃強淩弱這種事情,慣來都是惡人做的,反正我名聲都不怎麽好,幫你出出氣是可以的,你好好做你的何茂之就是,我好好做我的陳倏……”
茂之笑出聲來。
……
這就是事情的始末。
棠钰見他嘴角挂着笑意,不知道他同陳倏兩人今日有什麽秘密,但不知不覺中,有忽然覺得,眼下這樣也挺好,因為陳倏在,周遭在慢慢變好。
***
在舅母處又留了些時候,夜色稍晚,兩人才同舅母和茂之道別,回隔壁苑中去。
其實離得不遠,但就是仿佛,他倆是住在一處的,眼下要回住處去。
茂之和他們說晚安,明日見。
開門的時候,屋外的風有些大,陳倏撩起衣袖,擋在棠钰跟前,輕聲道,“走左邊。”
棠钰心中莫名微動。
夜色下,兩人并肩踱步。
陳倏悠悠開口,“方才,你和茂之不在,我同舅母說起了茂之的事。阿钰,我見過楊家的人了,抛開旁的不談,人品堪憂,修養低劣,就算他們願意讓茂之回楊家,我也不想茂之回去。”
棠钰看他。
陳倏駐足,溫聲道,“阿钰,我想讓舅母和茂之同我們一道去萬州,路上也好,萬州也好,都有照應,茂之也可以跟着我們,我親自教他,日後,舅母若是不在了,你我還在,茂之也能習慣。我覺得這樣是最好的,你若是同意了,我們就帶舅母和茂之一起去桃城,然後一起回萬州,好不好?”
棠钰看着他,羽睫輕輕顫了顫,心底莫名蠱惑着,眼中若秋水潋滟。
他伸手,攬她在跟前,鄭重道,“我們成親吧……”
棠钰未及應聲,他雙手環緊她腰間,俯身吻上她雙唇。
夜色裏,良久未曾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