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栾童 勝男詫異過後,回過神來,看着還跪在地上的少年忙開口先讓他起來。

那名為希陌的少年謝過後起身侍立,姿勢也似極有講究,低眉斂目,下颚微收,既體現了恭謹,又完全不影響勝男對他眉目的打量。

确實是栾童,勝男不知這地方調|教栾童到底用的是什麽手段,總之完全可以讓人一眼便能看出是與正常男子身份的不同,因為整個人都給人一種後天打造出的不自然美感,五官都是明顯精心打理過的精致,膚色細膩白皙,雖然看起來也是十五六歲的年紀,但身形纖細,連個子都比勝男還要低了半頭,一身下人常穿的普通青衣在他身上就生生的穿出了幾分弱不禁風的風流态度來。

勝男細細看了希陌幾眼,邁步進了屋內坐下來,與站在一旁的希陌确認道:“你可是今日昀陽君送來的?”

“是,昀陽君得知主人并無近侍,為表誠意,送下奴來服侍主人起居,望主人不嫌棄希陌愚笨。”希陌恭敬回道,聲音平穩。

勝男皺皺眉,實在拿不準昀陽君這麽做的深意,自己雖未與昀陽君見過面,但按盛岚這身份無論怎麽說也應是盛煜梁王這一邊,昀陽君也實在沒必要對自己如此示好,想了一陣無果,對這希陌也不知該如何處理,想想只能先開口說道:“既是如此,你先下去吧,讓司武帶你熟悉一番。”

兩人答應着便都告退了,勝男不再多想這個問題回了卧室,看太陽也幾乎落山,便叫了驿館下人送上熱水洗漱,完畢之後坐在床上,看着房裏漸漸昏暗下來,慢慢思量,與梁王的約定算是基本沒什麽問題,只是不知梁王到底有什麽手段對付他的的父親,這麽看來,梁王、盛煜昀陽君,梁國的政局還真是一團糟,自己這水平怕真是玩不轉政治這種高難度的學問,牽扯到這種鬥争裏,一個不小心怕是會連命都沒有了!如今這狀況最好的還是早日脫身,置身事外,只是,勝男苦澀的笑笑,這狀況還由得了自己嗎?更何況就算離了梁國,這亂世裏又有何處算真的安全?思前想後,屋裏完全漆黑下來,不覺間也便真的睡了過去。

第二日一早,勝男睜開雙眼從床上坐起,清醒一陣,本打算叫驿館的侍人送些熱水來,一拉開門卻不由一愣,昨日的希陌正手端銅盆站在門口,看見她開門微一躬身:“主人睡得可好?”

“你在這等了多久?”勝男看着他盆中水還冒着熱氣不禁詫異問道。

“回主人,小半個時辰,”希陌注意到她的目光,接着解釋道:“因水涼了,已換過幾次,您可現在洗漱?”

“哦,要的,端進來吧!”勝男的讓他進來繼續說道“不必這麽早,等我醒了叫你也來及。”

“是,希陌記下了。”少年答應着立于一旁服侍,周到殷勤卻并不顯親近的過分,洗漱穿衣一直到之後的早飯,希陌都一直在一旁小意服侍,将一切準備的異常妥當。即便從未經歷過這些的勝男有些不自在,只是卻也不得不承認,當有另一個人小心翼翼看着你的眼色心情,無微不至的迎合着你的需求想法時,這感覺确實讓人有種飄飄然的愉悅。難怪人都想掌控權力了,這感覺的确讓人沉淪,勝男暗暗想着,從這感覺中清醒過來,畢竟現在可不是享受的時候,若忘了如今狀況,可真是要找死了。就在此時,司武進來對她禀報“有人求見!”

“誰?”勝男随意問道,因以為是安平君或梁王盛煜召見一類,也并不在意。

司武不言,只是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希陌,希陌極有眼色,當即不出聲響的退了出去。勝男見此知道事情不是那麽簡單,直起了身子正色看着司武。

司武又低下了頭去,只清晰的吐出了兩個字:“易久。”

勝男愕然,完全不知這易久是何方神聖,聽名字也是數字,難道是和司武一樣的盾士?只是看司武這樣子自己,不,是盛岚卻應該認識這石久的。勝男猶豫不言,不确定自己是否應該見這石久,若見了怕是很有可能幾句話就會露餡,到時該如何解釋為何自己竟對舊事舊人一無所知?若是不見,又能拖到何時?更何況,勝男默默看了司武一眼,雖看來只是沉默低頭待命,但勝男不知為何就算感到了他是在暗自觀察着自己,被懷疑了嗎?勝男暗自思量,無論是福是禍,總是躲不過了,見機行事吧!

“請他進來吧!”決心已下,勝男便也不再思前顧後,平靜下來,面色平靜對司武吩咐道。

司武并不擡頭,躬身答應一聲,退了出去,片刻回來,身後跟着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似是迫不及待般到門口便搶先一步跨了進來,上前幾步盯了勝男片刻,有些激動的跪了下來:“殿下!竟真的是殿下!果真,果真是天不亡我大晉!”

自他進門勝男就在一刻不停的觀察着他,聽了這話也只是确定了這易久确實認識她,并也是剛亡了的晉國人,勝男心中斟酌一陣,一邊起身扶起他,一邊說了應是最不會出問題的話:“快快起來,我也未曾想到,此生還能再見到你!你怎的會到此處來?”

“當日成賊勢大,又事出突然,大夥擋不住,主人無奈又不願向我大晉敗退,只得帶了死忠親兵避進南蠻,本打算尋機與友軍內外夾擊,也算戴罪立功的,只是卻未曾想到……”易久面色帶着羞愧起身答道。

勝男不明情形,不敢多言,也只是沉默,易久見她不語,以為是殿下是懷疑自己主人貪生怕死,忙又跪下來繼續解釋道:“殿下恕罪,主人并非茍且偷生,她只是見勢不可違,暫退想為我大晉存一絲兵力好為他日複國打算!到南蠻後主人不敢偷安,一直派人打探我晉國消息,從上黨得知殿下生還,主人慶幸不已,不敢怠慢,立即派下奴前來,這是主人書信,請殿下一觀!”說着卻是從懷中掏出一片絲帛奉上,上面整齊的寫了滿滿的字跡。

勝男伸手接過裝模作樣的看了看,面上波瀾不驚,當然,完全看不懂,驚也不知該從何驚起,猶豫間卻也不知該作何反應。

就在此時,一直在一旁低頭侍立的司武卻突然擡頭深深看了勝男一眼,上前扶起了易久緩緩說道:“易兄弟太多慮了,司徒将軍與主人自小相識,感情深厚,否則也不會因為擔心好友安危,在将軍駐防邊疆之時把你送給将軍。當日成國突襲邊境,司徒将軍能率兵守城三日已經很不容易,主人怎會怪她?今日派你前來也已是表明了将軍忠心。何況主人仁義,又怎會懷疑幼時好友?怕是得知将軍無事都早已喜不自勝了,你這般說法豈不是陷主人與不義?”

勝男心頭一跳,一貫少言寡語的司武竟突然說了這麽長一段幾乎逾越的廢話!絕不正常,倒像是在專門為自己介紹情形。勝男擡眼看向司武,發現他正也瞧着自己,似含深意。

易久也覺察出司武不太對勁,盾士本只為防衛主人安全,對這些本就不應插嘴,這簡直算是冒犯,難道這司武此時深得殿下信任,才敢如此放肆?易久猶豫看看司武扶着自己的手臂,卻也不敢起身,将目光轉向八殿下。

勝男在袖中握緊了拳頭,暗嘆口氣,基本可以确定自己确實被懷疑了,不過,好在是司武,更好在他現在還對自己有所求。勝男想着站起來笑道:“司武說得對,你起身吧,我與司徒将軍相識多年,又怎會懷疑她?倒是你們,如今可還好?在南蠻待的怎樣?”

易久如釋重負的站了起來,聽了這話面帶悲戚:“南蠻四處皆是瘴氣,又多為沼澤泥地,毒蟲遍地,主人往南蠻時帶了三千親兵,如今只餘一千七百餘人,方士體弱,傷亡更是嚴重,如今不足四百!直至月餘才适應了些,兵士不再大批隕命。”

氣候聽起來倒像是家鄉從前的湘西苗疆一類,勝男暗自思量,開口說道:“我知道了,你從南蠻一路過來也是辛苦,先留下休整一番吧。”

易久躬身回道:“不敢勞煩殿下,因怕有麻煩下奴不敢暴露,是跟着商隊而來,只在中京停留幾日,此次求見也只是以懷念故國之名拜見殿下,只是不知殿下可有何吩咐讓下奴帶與主人?”

勝男又看看手裏天書般的絲帛,不知那司徒将軍寫了什麽,自己也不能憑空回話,或許……勝男扭頭看司武一眼,對易久說道:“既是如此,我也不留你,如今梁國情勢也不安穩,我也需好好斟酌,你臨走時再來一趟,我再告你!”

易久答應着行禮告退了,勝男看着他出門,沉默片刻,起身關上了門,轉頭注視司武慢慢說道:“你不想問點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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