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約重來

杜府的下人最近兩天都頂着大大的問號,因為自家少爺最近特別異常。清晨早起的丫鬟仆役,最近常在府裏看見一個身影,奔跑着的杜三全。府裏所有人都在猜測,是不是自家少爺遇上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了,為此傳出了許多版本的故事。

丫鬟甲:“聽伺候少夫人的丫鬟說,她們院裏半夜總會準時響起吱吱聲,遠遠地,可聽着十分清晰,莫不是,有什麽東西,住在少爺房裏了?……”

丫鬟乙忙打了丫鬟甲一下,道:“你可別吓我!我平時還得去那院打掃,聽着滲人的慌!”

丫鬟甲:“這又不是我瞎诹的,那誰她還偷偷跟我說,每晚熄燈後,總能看到一個黑影在窗外閃過。”

丫鬟乙:“咦~~,快別說了,今晚該睡不着了!”

……

仆役丙壓低聲音:“我跟你說,聽內院的丫鬟說,晚上常聽到少爺那屋傳出吱吱的聲音。”

仆役丁疑惑:“有老鼠?需不需要去借只貓?”

仆役丙神秘狀:“不是老鼠,說像床榻發出的聲音”

仆役丁皺眉側臉斜視仆役丙,片刻後,兩人會心一笑。

……

杜安無奈地看着站起又蹲下的杜三全,自打那天回來後,少爺就魔障了,做這些他不明白的舉動,可不做這些舉動的時候,少爺還像個正常人一樣,莫不是,少爺被什麽附身了?杜安快相信那些謠言了。

不知道外面已經謠言四起的我依舊每天堅持跑步鍛煉,每晚睡前做仰卧起坐與俯卧撐,當日遭受的恥辱,發誓定不要遭受第二次。

“杜安,讓你磨的茴香可磨好了?”我問旁邊一臉糾結的杜安

“好了,少爺……”杜安欲言又止

“哦”我站了起來,走到八仙桌旁,撚了一點磨好的茴香粉,聞了聞,又放嘴裏嘗了下。味道不及後世,缺少東西了,不過已有八分滋味,我很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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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安,我想用鐵鑄件物件,可有地方能鑄?”我問

“将樣式畫好,交于作坊就可以”杜安道

我欣喜,忙畫了烤串的架子交給杜安,命他找作坊做去。

……

我坐在書房前的臺階上,閉着眼睛臉朝天。天已經不像一月前那麽曬了,暖暖的,曬得人舒服。我好像,習慣了這裏的生活……

從什麽時候起?兩天前?還是,背書的那些日子?亦或,傷醒後?我皺眉,想不出。罷了,也想不出怎麽回去,既來之,則安之吧,是否能回,就交由天定。

什麽味道?

鼻子輕嗅,淡,不像是院裏樹木花草的味道。我睜開眼睛,想搜尋香味來源,剛睜開眼,卻看到了幾步遠處的姚淑文,她怎麽來了?

我盯着她,她也看着我,現在我可以與她直視了,大進步,但下一秒我不這麽想了。

“夫君”

……這萬惡的稱呼。

“你找我有事?”我忙問,因為我見她嘴型像是又要說那兩字。

她輕點頭。

“什麽事?”我問

“妾身想問……”姚淑文略一躊躇,“夫君最近,可有再得到那位名叫‘天使’的詩作?”

……我啞言,杜安還真這麽跟她說了。

“其實……寫那首詩的人,不叫‘天使’……”我決定解釋一下

她瞪大了眼睛,驚訝到了。

“她是個隐士,我沒有她消息很久了,她不希望被人打擾”我決定撒個謊,不過看到姚淑文滿臉失望時,我後悔了。這女人做的太成功了,一言一行都讓人想守護她,可恨,就算同為女人的我,看了都不忍。不知為何杜三全不喜歡她。

“不過”這轉折的詞語讓姚淑文又期待地看着我,“她之前送了我幾首詞……”

“夫君可否寫給妾身看?”姚淑文急道

“……好”

姚淑文滿是期頤地望着我,我無奈,起身拍拍褲子領她進了書房。

院門口,杜安右手握拳,激動難抑地垂着牆,少爺啊,您可終于開竅了,不枉老爺一片苦心啊……

杜安身後,兩個仆役吃力地擡着烤肉架,看着突然魔障的杜安,皆心中暗道,看來少爺的魔障是會傳染的啊,杜安這不就被傳上了,以後得離杜安遠點。兩人一對視,不約而同地點了下頭。

……

我略一沉思,回憶起一首易安居士的詞,便握着木炭,在紙上寫了起來。來此近一月,我還是不會用毛筆。

姚淑文本來站在書案對面一步遠處,我開始寫後,不知覺間竟渡步到了附近。

因為已經熟悉了不少行文,所以我直接用行文将詞寫了出來。

我只注意着默寫,沒瞧見身旁姚淑文在做什麽,等我寫完整首詞,回頭看她時,見她正盯着詞的最後幾句看。

是易安居士的《一剪梅》。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

雲中誰寄錦書來?

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

一種相思,兩處閑愁。

此情無計可消除。

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她擡頭,看我,眼波流轉,眼神我看不懂,不過我有些害怕。猛地想起來,這詞是李清照與趙明誠離別後所作,說的是易安不忍離別,反映的是初婚少婦沉溺情海……額……

我耳根子都紅了,尴尬,右手握拳,咳了聲,“那個,還有另一首!”

匆忙扯了紙,換了新紙,沙沙快速地在紙上寫了上片三句,下片第一句寫了一半,我猛地停住了手。

我臉燙,燙到可煮熟雞蛋。

我低着頭,不敢回頭看她,場面太尴尬。

是易安的《浣溪沙閨情》……我先前背誦時,只顧着背內容,題目常常不是忘記就是混亂,這寫了一半,才突然記起了詞牌名,不過場面已經不可收拾了。

“繡面芙蓉一笑開,斜飛寶鴨襯香腮。眼波才動被人猜。”她念得靈動,似将一個風姿卓越的女子從詞裏呼了出來。“後兩句沒了嗎?”她問

我不敢回頭,低着頭,紅了臉,半天才嗫嚅道:“有……”

事已至此,寫也這樣,不寫也這樣了,幹脆豁了出去。我沙沙将最後兩句寫到紙上。

“一面風情深有韻,半箋嬌恨寄幽懷。月移花影約重來……約重來……”她念

我低頭更深了。

半饷沉默。

“寫詞之人是個女子……已婚娶……”解釋好無力

“我暫且只記得這兩首……日後想起別的,再寫了給你……”言下之意,想她快走,場面太尴尬,我活二十一年都未如現在般窘迫。

她不動,我不敢回頭。

“這兩首詞,妾身可否拿走觀瞻?”她問

我手忙腳亂,取出宣紙疊到一起,遞給她,不敢直視。

“妾身告辭”姚淑文接過宣紙,珊珊出了屋。

我大松一口氣,摸了下臉,溫度未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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